青叔把侄子交給林宿當司機,自己忙完店內的事就樂嗬嗬地走了,林宿感到有點哭笑不得。


    林宿想要安靜地畫畫,於是讓守店的丫頭們早早的下班了,青叔離開之後,店內僅剩林宿和青詞兩個人。


    距離午夜還有一段時間,林宿不可能早早去電影院守著。他看了看青詞,等待對方的建議,偏偏青詞什麽也不說,林宿隻能默默內傷。


    這讓他和青詞如何溝通交流,兩個人多說一說話都不容易,更別提問及私人事情了。青叔連青詞的喜好也不說一聲,不是擺明了給自己出難題麽。


    四周安靜得過分,林宿合上素描本,他拿起手邊金屬材質的八音盒環上發條,清澈悅耳的音樂隨即響了起來。音樂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林宿盯著音樂盒上麵的一隻白天鵝和一隻黑天鵝發呆。


    琢磨了好一會兒,林宿實在是找不到適合的聊天話題,一直傻坐在玩具店也不是辦法,他站起身:“出去走走吧。”


    林宿所謂的走,其實是到附近的晚星公園。晚星公園內有麵積廣闊的晚星湖,波光粼粼的湖麵映照夜幕下的星空,寧靜又美麗。


    以往,尚雨澤需要放緩情緒,就會夜裏獨自來到這兒。他會租一隻小船劃到湖中,躺在船上仰望星空,直至喧囂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青叔給林宿的電影票,讓林宿特別懷念曾經的自己。


    《真愛無聲》的前期拍攝早在去年底就已經完成了,之後是剪輯製作。電影原本計劃趕在情人節上映,可惜後期出了一些問題,錯過了最初的安排。


    他萬萬想不到,當這部電影上映時,自己已不是尚雨澤,而是林宿。他將以今天的林宿的身份去看昨天的自己的遺作。


    活著明明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他心底始終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自從成為林宿,他極少去觸碰那些逝去的過往,他深知自己迴不去了,也明白一旦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恐怕會惹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即使如此,他對尚雨澤依舊有那麽多的舍不得。


    他的母親是不是仍舊如此軟弱,在搶走自己丈夫的那個女人麵前抬不起頭來。他的粉絲會多久忘記他的存在,新人輩出的娛樂圈,他已成為飄散的一抹雲煙。


    還有他的朋友,肖恩。


    他們在分享快樂的匿名聊天網認識,對方叫肖恩,他叫彼得。他們認識兩年,彼此從不過問對方的真實身份,僅是記錄下自己生活中點點滴滴的快樂,分享給對方,用開心淡化那些人生旅途裏的諸多不如意。


    然而,凡事總有出現意外的時候。


    與父親的關係逐漸僵化,與父親的私生子的關係惡化到無法調解時,情緒低落的尚雨澤給肖恩發郵件寫道:我很難過,我想見你,想和你說說話。


    那天,肖恩並沒有迴郵件。


    他的朋友並不願意自己觸碰到真實生活,尚雨澤能夠理解,但他也十分沮喪。


    第二天,肖恩給了尚雨澤消息,說自己還沒準備好,這句話很簡單,也很實在。尚雨澤此後再也沒提過要見麵,也不說自己生活中難以壓抑的痛苦,他依舊記錄了許多開心的事情發給對方,與以往一樣。


    隨後,又是一年過去了。


    有一次,聊天網推出新年理想的主題。尚雨澤特別高興的與肖恩聊到,自己以後要當導演,而肖恩的消息讓尚雨澤相當意外。


    肖恩寫道,我願意和你一起實現你的理想,如果你還願意見我的話。


    肖恩的迴複讓尚雨澤特別高興,尚雨澤甚至和對方約好了,等月底,他手裏的工作告一段落,尚雨澤就給自己放假,安心休息一陣子。他外出度假的第一站就是肖恩那兒,肖恩來機場接他。


    這將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也是尚雨澤期待已久的見麵。


    可殘酷的現實讓他始料未及,他死了,他的這輩子竟然走得這麽匆忙,根本沒機會見一見肖恩的廬山真麵目。


    已是林宿的尚雨澤曾考慮給肖恩寫一封郵件,告訴對方自己的近況,但最終,他製止了自己這麽做。


    收起自己的思緒,林宿在晚星湖邊租了一艘木船,與以往不同,今天船上有兩個人,他和青詞。


    上船時,青詞問了林宿一句:“劃去哪兒?”


    林宿熟練的打點好一起,點亮了船尾的燈,微笑迴答:“湖中心。”


    之後,青詞沒有再說話,兩人合力把船劃到了晚星湖中間的位置。


    停下船槳,林宿側身關掉了船尾的燈,四周頓時陷入了黑暗。林宿的舉動讓青詞略微吃驚,他靜靜地看著身旁的林宿。


    “這兒很適合看星空。星光璀璨,仿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顆。”林宿往後仰躺在船上,感受小船在湖麵輕輕搖晃。


    片刻,林宿感覺青詞也貼在他身邊躺了下來,林宿抬手伸向天空,笑道:“真應該把代表星空的男神女神之類,加入太陽神和月神一起推出。”


    “星辰並不特指某一位神。”青詞緩了緩,說道,“少爺,你剛才說過外出休息,不談工作。”


    林宿冷汗,他說過這句話麽,怎麽不記得了。一切的禍根在於他依舊在糾結青叔的話,青叔死活不告訴他到底少了什麽,太可惡了。


    林宿側過視線,意外發現青詞正在看他,近距離對上青詞的視線,嚇了林宿一跳。幸好他足夠鎮定,意識到在小船上最好減少大動作,無論是翻船還是自己翻進水裏,都不是美好的結果。


    “少爺,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青詞冷不丁問道。


    青詞的話讓林宿十分意外,簡直太難得了,青詞居然有打算要主動和林宿說些什麽,莫非這兒的環境適宜聊天。


    林宿點頭應了聲,示意青詞往下說。


    青詞問:“少爺,你經常來這兒嗎?”


    林宿搖頭:“怎麽可能常來,也就偶爾過來一次。”


    “每次都停在湖中心看星空?”青詞又問。


    林宿給了肯定的答案。


    青詞稍稍遲疑,問:“你有沒有看見過其他人夜裏獨自在這兒看星空?”


    聞言,林宿倍感困惑:“怎麽突然問這個?”


    青詞也不說明白打聽的人到底是誰,長什麽樣,林宿怎麽可能給出對方期待的答案,青詞給的範圍未免太大了。


    林宿原以為青詞不會迴答,誰知,青詞沉默了小會兒,緩緩說道:“我有一位朋友,他心情不好時,總會劃船到湖中心,躺在小船望星空。他說,那兒的景色特別漂亮。所以,我想找到他去過的那片湖泊,看一看他見過的那一片星空。”


    聞言,林宿心裏猛地一震,類似的話他曾對別人說過,但這個人不是青詞。


    他抹了一把冷汗,這絕對是巧合。隻能說,有人和他的喜好太相似了。


    林宿沒奈何地擺了擺頭,實話實說:“這事我確實不太清楚,不過,我在這兒時,很少見到其他人其它船。”


    沒有多少人和他一樣半夜無聊。


    林宿想了想,忍不住補充了一句:“為什麽你不直接問你的朋友,他在哪兒看星空呢?”


    對此,青詞表情一僵,他沒有迴答,別過視線凝望天空。即使他想問,他現在也沒機會問了。


    對方的驟然沉默讓林宿明白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收聲不說話。很快,他閉上眼躺在船內,感受夜的寧靜。


    今晚的小木船稍微有點擁擠,除此以外,一切都好。


    林宿迷迷糊糊睡了不到半個小時,隱約聽到附近傳來奇怪的聲音。其實說奇怪,倒也不是真奇怪,明白人都清楚,那是男人的喘息聲,雙方做的還相當的激烈。


    聲音迴蕩在夜色之中。


    林宿不禁納悶,誰這麽沒社會公德,別人賞夜景的地方,他們在這兒黑燈瞎火玩野戰。


    原本,這些事林宿也懶得管,當作不知道。偏偏對方的船一下子撞到了林宿他們的船,船連晃了好幾下,林宿鬱悶了。


    他翻身坐起來,速度點亮船尾的燈,他倒要看看誰玩得這麽囂張。


    燈光亮起來的同時,林宿眼前出現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吳衡和一個中年男人衣衫不整的貼在一起,吳衡在下,中年男人在上,吳衡雙腿大大張開,姿勢看起來相當一目了然。


    林宿明顯一滯,在思索中年男人身份的時候,果斷摸出手機,對著旁邊的船連拍了幾張照片。


    他抓住身旁的青詞,正要喊青詞快走,青詞已手握船槳開始劃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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