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牽腸掛肚


    慕綰綰差點被她把胳膊給拽斷了。


    定睛一看,是宮思雪!


    宮思雪也是一身酒味兒,臉頰赤紅,雙眼裏冒著火氣,一副要把慕綰綰活吞了的表情。


    “我看見了,我看見他了!”宮思雪甩開她的手,在房間裏四處亂竄。按摩床下,窗簾後麵,到處翻找。


    “宮思雪,你有毛病吧?”慕綰綰揉著被宮思雪抓痛的手腕,忿忿地看著她。


    官淩止從水池子裏爬出來了,捧著慕綰綰的手腕看了看,大步過去,抓著宮思雪的肩,拖著她往門外甩。


    “我不會看錯的,那是我兒子,他在這裏!”宮思雪居然沒有和官淩止對著幹,她瞪了一會兒,又看向慕綰綰,焦急地說道:“你沒看到他嗎?真的沒有看到?”


    慕綰綰被她的表情嚇到了,宮思雪真是精神有問題出現幻覺了,還是也喝多了,跑來找她的麻煩?


    “媽,你怎麽在這裏?”容榕氣喘籲籲地找過來了,把宮思雪往身後拉,小聲勸道:“你肯定看錯了,如果是容湛,他怎麽可能不和家裏打招唿呢?”


    容榕的相親對象翟天禹也追過來了,轉動著粗脖子,好奇地嚷嚷,“怎麽了,怎麽了?”


    慕綰綰從官淩止身後走出來,小聲問:“你在哪裏看到他的?”


    “我在停車場,看到他下車的!”宮思雪瞪著眼睛,貓著腰往房間裏看,“不會錯,他是我兒子,我怎麽會看錯,就是他,一定是他!”


    “媽,他死了,他和大伯都死了。那年葬禮我們去了呀!是你親手給他換的衣服,是你親手抱著他的骨灰迴來……媽,你喝多了!”容榕眼眶一紅,用力拉住了宮思雪。


    宮思雪猛地打了個激靈,緩緩轉頭看向宮榕。泛紅的鼻頭快速翕動幾下之後,突然往地上一坐,捂著臉哭了起來。


    這個女人,不管她有多刻薄,多歹毒,但是她是真的想她的兒子。那是她這輩子唯一的驕傲。


    “慕綰綰,你這個掃把星,都是你……”她嗚咽著罵個不停。似乎這樣罵過慕綰綰,她的痛苦就能減輕一些了。


    慕綰綰恨這個女人,如今還蔑視這個女人,她也就這麽一點能耐而已,已經不夠資格在慕綰綰麵前耍威風了。


    她不再看宮思雪,拉著官淩止迴房。


    “換衣服,迴家了。”


    她走到按摩床前,背對他坐著,等他換好衣服。


    身後悉悉索索地響了會兒,一件浴袍披到了她的身上。


    剛剛兩個人打鬧澆水,把衣服都弄濕了。這裏沒有幹淨衣服給她和官淩止換上,二人都隻能披著浴袍離開。


    二人出來後,那一家三人還在。翟天禹的眼珠子自打看到慕綰綰後就挪不開了,直直的盯著她的臉,看樣子是恨不得馬上就親到她的臉上來。


    “容榕,自己學著獨立吧。”慕綰綰走了幾步,忍不住扭頭看向容榕。


    若真的嫁給翟天禹這種男人,容榕估計撐不過一個月吧?畢竟她說發病就發病,翟天禹又會不會給她去四處找血漿,接受一個經年累月住在醫院的女人呢?


    “你哪裏像個媽?”慕綰綰又看向宮思雪,輕蔑地說道:“我家的貓都比你像個媽。”


    宮思雪飛快地抬頭,一臉怨恨地看著她。


    官淩止走迴來了,拉著她的手就走。


    二人飛快地上了電梯,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慕綰綰真的長得美。”翟天禹毫不在意宮思雪母女的感受,搖頭晃腦地念詩。


    容榕握緊拳頭,勾著腦袋大步往前走。


    宮思雪抱著雙臂慢慢吞吞地站起來,不甘心地往四處張望。


    真的是她認錯了嗎?


    那一年,她確實親眼看到了容湛的遺體……他躺在那裏,麵目全非,身上多處槍傷。那個英挺不凡的兒子,已經腐敗到讓人認不出了,甚至連腿都斷了一條,隻有他身上的衣服和證件證明了他的身份,慘不忍睹。當時那裏打得正激烈,沒辦法把他完整的帶迴來,隻能就地火化。


    宮思雪想念兒子,有時候也恨不能死去。但是拿起刀子的那一刻,又怎麽都下不去手。


    她蹣跚著往前走了幾步,又渾身無力地坐了下去,喃喃地念道:“怎麽會認錯呢……”


    ——


    慕綰綰和官淩止站在路邊攔車。她來的時,怕要為他擋酒,所以特地沒開車。官淩止的司機不知道被那些人拖去哪裏喝酒了,此刻肯定醉成了爛泥,電話都不接。


    “你爸的目的就是讓你來習慣這些人的交際手段和方式,你得學著控製局麵。尤其是你的司機,絕不可以喝酒啊。”慕綰綰提醒他。


    官淩止隻是看著她笑。


    “你幹嗎要笑?”慕綰綰惱火地問道。


    官淩止揪著她的濕發拽了拽。


    這是男人的美妙世界,浴袍分兩種,女式的特別露,所以官淩止給她拿了男式的。但是男式的太大了,慕綰綰包在浴袍裏,變成了霍比特人。


    慕綰綰打開他的手,一手拎著包,一手拎著自己的高跟鞋,趿著一次性的大拖鞋,踢踏踢踏地去路上攔車。


    官淩止馬上跟了過去。


    兩道影子在地上貼在了一團,一起晃動,一起往前。


    從背影上看,他們特別般配,特別親密。


    直到他們上車走遠了,停在街對麵的黑色越野車也跟著慢慢啟動,往另一個方向駛去……


    ——


    接連幾天,那個奇怪的病人都沒來就診。


    慕綰綰在第四天主動和對方聯絡了一次,但對方沒有接聽電話。


    錢都交了,又不來治療,難道直接送去精神病院了?


    慕綰綰滿腹不解,但也沒辦法。那個小區保安確實非常森嚴,沒有預約,是進不去的。


    她處理好一天的工作,送走治療完的病人,準備下班了。


    “慕醫生,明天星期六,去中學上課的事,你準備得怎麽樣了,別忘了啊。”夏潔敲敲門,大聲提醒她。


    慕綰綰每個月都去幾所中學給孩子們做義務講課,幫助一些自卑的孩子豎立信心。她這也不是純粹的想做好人好事,也算是一種宣傳手段,她得讓大家知道,這裏有一名特別優秀的心理醫生,慕綰綰。


    她順手從抽屜裏拿出準備好的講義,準備第二天上午直接過去。願意聽課的孩子和家長,上午會主動到禮堂來。


    剛開始時,隻有幾個孩子聽。她堅持了兩年,現在每到她去講課的時候,禮堂的座位都能坐上大半部分。還會有做了幾十年教育的老先生,老太太。大家交流起來,也特別有意思。


    慕綰綰的這四年,真的沒有一天是閑著的呢!


    她不能閑著,一閑下來就會亂想。想她的身世,想容湛,想她前麵十多年的苦難日子。


    不,她不想花時間在那些沒有希望的想像上麵。她的身世有那麽重要嗎?父親這麽多年未來,就算真見麵了,會有感情嗎?他應該早有自己的家了吧,他的家庭一定很美滿,並且沒有想過來找她吧?


    所以,不要去想那些了。慕綰綰就想自己未來的幾十年過得痛痛快快的。有錢用,有房子住,有車開,有漂亮的衣服穿……若是真的幸運到能把心上的容湛給忘了,那就更好了……


    她抱著文件袋,匆匆走出門。


    容榕在診所外站著,正伸長脖子往裏麵看。


    慕綰綰本來不想理她,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過去。


    “找我嗎?”她輕聲問道。


    風水輪流轉。這個當初錦衣玉食,隨手送她幾件睡衣都綴滿水晶的大小姐,現在落魄消瘦,站在風華正好的慕綰綰的麵前,簡直像個丫鬟。


    “好久不見你 ,就來看看。”容榕看著她的臉,小聲說:“你過得挺好的。”


    “是挺不錯。”慕綰綰點頭。


    “和官淩止什麽時候結婚?”容榕又問。


    慕綰綰真的不想解釋她和官家人的事,尤其是在容家人麵前,毫無必要。她笑笑,不出聲。


    “真羨慕你。”容榕小聲說道:“你不請我去哪裏坐坐嗎?”


    “我要出診。”慕綰綰聳了聳肩。


    容榕看了她一會兒,輕聲說:“我沒看錯,以前就覺得你是個挺會心狠的女孩子。我是容湛的姐姐,你就一點都不念舊情?”


    “容小姐,我和容家的情份早就斷了啊。”慕綰綰還是一臉笑容。


    容榕擰擰眉,“如果他有一天真的迴來,希望你也能這樣告訴他。”


    慕綰綰的心咯噔一沉,難道他真的活著?


    “你先幫我,我就告訴你。”容榕看著她表情的變化,飛快地說道。


    原來是用這一招,想讓慕綰綰幫她做事。


    慕綰綰笑笑,拔腿往前走,摁了一下車鑰匙,聽著車門鎖嘀嘀響過之後,這才扭頭看向容榕,脆聲說道:“真的,我和你們家沒關係。”


    容榕一臉失落地看著她,小聲說:“幫幫我不行嗎?”


    “對不起,幫不上。”慕綰綰這輩子怎麽可能還想和容家人扯上關係?


    隻要姓容,誰來都不行!


    “慕綰綰。”容榕不甘心地追著車快走了幾步,畢竟身體不好,很快就氣喘籲籲地停下了。


    慕綰綰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命令自己收迴散漫的神思,往前看!不要被這些人擾亂了心神。


    她想,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活著,整整四年都未歸來,到底又把她置於何地?生死都不願意告之於她,她又為什麽為了他牽腸掛肚到不得不讓自己忙到像個瘋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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