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旭在林淡家樓下站了很久,從黃昏到天黑,又從天黑到黎明,林淡始終未曾出現。他翻騰的思緒漸漸沉澱下來,在附近的小店吃了早餐,然後繼續等了半小時,這才步履沉重地離開。


    三天後,汪兆坤獨子自殺身亡的消息被媒體爆了出來,不等瑞豐電器的公關部及時作出反應,他們在美國投資的新能源汽車項目就被當地政府查封了一條生產線,並以侵權罪被另一家汽車公司告上法庭,有可能麵臨高達10億美金的罰款。


    消息傳迴國內,瑞豐股價大跌,汪兆坤忙於尋找兒子,沒有時間處理公事,以至於一筆30億的貸款逾期了,銀行勒令瑞豐盡早還款,並駁迴了他們提出的另外兩份貸款合同。其他銀行紛紛開始催款,瑞豐原本充裕的資金鏈竟在一夕之間斷裂。


    一個商業帝國的垮塌需要多長時間?瑞豐電器用殘酷的事實告訴你,隻需要三天!三天之後,原本資產過百億的瑞豐已是資不抵債,瀕臨破產的邊緣。各大股東把汪兆坤堵在辦公室,要求他盡快想出解決辦法,否則就向法院申請破產。


    汪兆坤急得頭發都白了,卻沒有辦法可想。瑞豐麵臨的這一切不是天災而是**,隻要曾鎮淵一天不罷手,瑞豐就沒有起死迴生的可能。與規模龐大的曾氏財閥相比,小小的瑞豐電器簡直不堪一擊。


    除了處理公司的事,他還要尋找兒子,照顧妻子,一根蠟燭兩頭燒,眼看就要把血熬幹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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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淡和幾位導師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試驗台上的一盆花,雪白的花瓣一層一層舒展,濃鬱的香氣縈繞在鼻端,令人沉醉。


    林淡拿著一部手機,把花開的過程拍攝下來,然後對一名助手說道:“好了,可以關燈了。”實驗室陷入黑暗,但那朵悄然盛開的花卻漸漸放射.出瑩白的光,那光是微弱的、跳躍的,像一粒粒渺小的塵埃在黑暗中浮動,似流水又似霧氣,美得那般不真實。


    若非親手培植、親眼所見,沒有人會相信世界上竟存在如此絢麗的花朵。它就像一個夢,隻會出現在最酣甜的夜裏。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唯恐打破這個夢境,唯獨林淡拿著手機認真拍攝,然後吩咐道:“開燈吧。”


    沒有人迴應她,也沒有人走動,他們害怕腳步聲驚擾了這朵花,讓它收攏了美麗的光輝和花瓣。林淡無法,隻好自己走到牆邊摁亮開關。燈光掩蓋了花朵的微光,大家齊齊哀歎,目帶譴責。


    林淡對手機屏幕上的人說道:“史密斯教授,這就是我最新的實驗成果,您有興趣的話我會把它帶去美國。”


    “上帝啊,這朵花太美了!淡,你一定要把它帶來!相關的手續我們會幫你辦妥!親愛的,我真希望我有一個時間機器,可以飛快跳躍到三個月之後去與你相見!”


    “我也是,我還有實驗報告需要完善,我們下次再聊,祝您生活愉快。”林淡掛斷了電話,把那盆花鎖進防彈玻璃製成的保險櫃裏。


    幾位導師立刻關掉電燈,嫌棄道:“去隔壁寫你的實驗報告,別打擾我們賞花。”


    林淡哭笑不得,隻能帶著依依不舍的助手離開。她把新得到的實驗數據錄入論文,又稍微修改了一下,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完成了第三階段的工作。她已經在實驗室連續待了一個星期,吃住都在裏麵,本就蒼白的皮膚竟顯出病態一般的透明。當她走到陽光下的時候,她的助手愣愣地看著她,呢喃道:“學姐,我覺得你和那朵花好像,你也會發光。”


    “你是做實驗走火入魔了嗎?”林淡輕笑道。


    兩人慢慢朝食堂走去,沿途有不少人在打量林淡,目光或憐憫、或幸災樂禍。


    “他們為什麽都在看你?”助手滿臉疑惑。


    “隨他們看。”林淡滿不在乎地說道。


    自從那天汪駿主動提出分手後,她就一直生活在輕鬆的氛圍裏。或許在別人看來,能找到汪駿那樣優秀的男朋友是她的幸運,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不叫幸運,那叫綁架。她被自己的道德感和責任感綁架了,隻要汪駿一天不提分手,她就一天得不到解脫。然而她萬萬沒料到幸福會來得如此快,於是乎她當晚就迴了實驗室,準備用有趣的實驗來犒勞自己。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打破她現在的好心情,除非汪駿來找她複合。


    看見林淡輕鬆愜意的姿態,幾名女生走過來,譏諷道:“林淡,你怎麽還笑得出來?汪駿死了你知道嗎?”


    林淡猛然轉過頭,沉聲道:“汪駿死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對方的死因,而是瑤媽該怎麽辦。她有心髒.病,能承受得了這個噩耗嗎?她立刻拿出手機想給瑤媽發微信,卻又及時打住。


    萬一瑤媽不知道這個消息,那她主動提及豈不是害了瑤媽?不行,她不能直接問,得去療養院看一看。可是瑤媽在與原主交往的過程中十分注重**,從來沒上傳過自己的照片和地址,隻是聊一聊身邊的瑣事,這個節骨眼,她上哪兒去找人?


    林淡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想看她出醜的幾名女生終於開心了,繼續道:“你果然不知道嗎?那你知不知道汪駿是和別人殉情的?”


    林淡完全沒在聽這些人說話,隻是不斷翻看著原主與瑤媽的聊天記錄,試圖尋找有用的線索。直到此時她才發現,瑤媽竟然又給她的銀行卡裏打了兩萬塊,讓她年底的時候多買點新衣服和營養品。


    林淡的眼眶濕潤了,心中一團酸軟。


    更多女生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向她述說汪駿的死因,言辭間不斷刺激著她,想看她發狂。林淡長得太漂亮了,追求者眾,又是校園男神汪駿親口承認的女朋友,嫉妒她的女生非常多。林淡風光的時候大家拿她沒有辦法,當她失去依靠,自然會有人落井下石。如今正是飯點,食堂裏人來人往、摩肩擦踵,看熱鬧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將她包圍起來。


    與汪駿同班級的一名女生說道:“其實他早就和歐陽雪在一起了!”


    另一名女生附和道:“是啊,歐陽雪長得漂亮,家世又好,你和她比算什麽呀?汪駿連死都要跟她死在一起。”


    “你也別太傷心,沒準兒你下一個男朋友比汪駿更好呢?”


    “上哪兒去找比汪駿更好的男朋友?你可別為難林淡學妹。”


    無數滿帶惡意的聲音灌入林淡的耳膜,令她十分煩躁。她關掉微信的聊天頁麵,正準備擠出人群,卻被一隻大手牢牢握住。


    “你們說夠了沒有?汪駿已經死了,你們留點口德吧!”韓旭俊美無儔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


    大家不得不閉上嘴,表情訕訕。韓旭這才拉著林淡一步一步走出擁堵的人群,來到僻靜處。才幾天時間他就瘦了一大圈,眼底透著沉鬱之氣:“那天我本來想告訴你,我在你家樓下等,但是你一直沒出現……”


    林淡打開新聞網頁,飛快查看相關的消息,擰眉道:“汪駿自殺了?這不可能,他不是那種承受不住壓力的人。”


    韓旭搖頭道:“他得罪的是曾鎮淵,這不是壓力不壓力的問題,是能不能安然脫身的問題。曾鎮淵是美國華人幫派的首領,以博.彩業起家,近幾年洗白了,勢力卻比以前還大。得罪過他的人都消失了,沒有例外。瑞豐電器申請破產,這裏麵不乏曾鎮淵的手筆。”


    “這和曾鎮淵有什麽關係?”新聞隻說汪兆坤的獨子與美國華裔少女殉情自殺,卻沒有記者敢透露少女的真實身份,所以林淡並不知道這個曾鎮淵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韓旭咬了咬牙,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林淡卻立刻明白了:“歐陽雪是曾鎮淵的女朋友?”


    “是的。”韓旭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他曾經很看不起林淡,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在林淡麵前抬不起頭來。


    難怪汪駿會突然向自己提出分手,原來是有了新歡。林淡恍然大悟,內心既不感到憤怒,也沒有絲毫悲傷,她隻擔心瑤媽能不能承受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她歎了一口氣,徐徐道:“你和汪駿是發小,所以你應該知道薛阿姨的療養院在哪裏吧?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她嗎?”


    在韓旭的設想裏,得知真相後的林淡或許會為好友的死感到悲傷;又或許會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渺茫;更甚者還會發瘋一般咒罵好友的花心濫情,然後陷入深深的難堪。然而他唯獨沒想到她會如此冷靜,除了目中的一絲焦慮,竟沒有半點情緒變化。


    所以說她是不愛好友的吧?會跟好友在一起隻是為了錢和接近自己。韓旭為此感到心寒,於是斷然拒絕了她的懇求。他摸不清林淡去見薛姨的目的是什麽,萬一她心懷怨恨說了什麽過激的話以至於薛姨心髒.病發作,這個責任誰來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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