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原本還擔心觀眾會一直diss白芷蘭的素顏,把她持續送上熱搜,卻很快發現,林淡精湛的廚藝已經完全把那些負.麵.評.論壓下去了,留言區全都是吃貨們的哀嚎,連彈幕都是清一色的“想吃”,再沒有別的話。


    小果暗鬆了一口氣,看向那盤無骨魚時,忍不住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不身臨其境,觀眾永遠無法想象一條魚究竟能香到什麽程度,濃白的奶湯,鮮嫩的魚肉,酸甜的西紅柿,這簡直是一場味覺和視覺的盛宴!


    白芷蘭捏著筷子,再一次重申道:“我討厭吃魚。”


    林淡把魚腹和腮下的嫩肉夾給她,不以為意地道:“吃吧。”


    白芷蘭糾結了好半天,終是抵擋不住饑餓感的侵襲,把魚肉吃下去了。她的動作起初很優雅,到了後麵卻開始狼吞虎咽,活像餓了好幾天一樣。攝像師立刻圍攏過去,給她的吃相拍了一個特寫。


    直播間裏一片狼嚎,放眼四顧全都是一群餓死鬼在喊著“想吃”,還有人不斷發送【真香警告】的彈幕。他們甚至有些嫉妒白芷蘭的好運。有個廚藝非凡的媽媽真是好啊,吃魚都不用吐骨頭!繼#白芷蘭素顏#之後,#白媽神廚#這個詞條又登上了熱搜榜,為節目組帶來一大波收視率。


    林淡一邊給白芷蘭夾菜,一邊溫聲道:“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白芷蘭埋頭大吃,仿佛沒聽見。


    林淡看著她稀疏的發頂,似乎被那個夢境觸動了,緩緩說道:“三歲之前,你一直跟著我生活。你知道嗎,魚曾經是你最愛吃的食物,每天做飯的時候,你就會跑進廚房,拽著我的褲腿嚷嚷道:媽媽我想吃魚,你給寶寶做魚吃。我被你吵得沒有辦法,隻好每天去村頭的水塘抓魚。那一整塘的魚幾乎都是被你吃完的,村裏人一看見你就打趣,還給你起了一個綽號叫饞貓。後來有一迴,我沒幫你把魚刺挑幹淨,叫你卡了喉嚨,疼得哇哇直哭。我讓你吞饅頭、咽幹飯,又給你灌醋,可那根刺還是下不去。後來我沒有辦法,隻能聽信村裏老人的偏方,擒了一隻鴨子,把它的唾液滴進你喉嚨裏。你嚇壞了,哇得一聲把吃進肚子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也包括那根刺。從此以後,你再也不吃魚了,不是不愛,隻是怕被刺卡了喉嚨。那時你還小,已經記不得了,可我總會夢見那天的場景。”


    林淡被原主殘留的感情困住了,微微泛紅的眼裏滿是悵然。


    白芷蘭放下筷子,嗓音沙啞:“你一說,我好像又有點印象了。你把骨頭都拆了,是怕我卡到喉嚨嗎?”


    林淡沒有答話,隻是給她夾了一塊魚肉,溫聲道:“快吃吧,魚肉涼了就腥了。”


    白芷蘭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低下頭刨了一口飯,卻把一滴眼淚也刨進嘴裏。鮮嫩的魚肉滲入了苦味,卻甜進了她的心裏。


    直播間的彈幕消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這樣寫道:【因為女兒被魚刺卡過喉嚨,所以白媽才學會了這道無骨魚嗎?十五年不見,白芷蘭一直在她心裏,從來沒離開過。我感覺自己快哭了,無論如何,母愛是最偉大的。】


    【白芷蘭好像哭了,我看見她掉眼淚了。】


    這條留言出現之後,觀眾便安靜下來。明知道這是直播間,不是現場,可他們卻不想用紛亂的語言打擾到這對久別重逢的母女。


    一旦打開話匣子,林淡就想把原主未曾表達的感情一口氣說完。她揉了揉白芷蘭的腦袋,徐徐道:“知道你的名字是怎麽來的嗎?你姥爺還沒過世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如果以後我生了兒子便叫謙君,女兒叫做芷蘭。《禮記》中有言:婦人或賜之茞蘭,則受,獻諸舅姑。意思是說婦道人家得了白芷、蘭花一類的香草,要孝敬給長輩。因為在那個年代,白芷和蘭花是吉祥如意的象征。《猗蘭操》中曾有記載:孔子自衛返魯,隱穀之中,見香蘭獨茂。喟然歎曰:夫蘭,當為王者香草,今乃獨茂,與眾草為伍。於是後人便以王者香草喻蘭。你沒養過蘭花,所以不知道,在我們這個行當裏,如果偶然發現一株極品蘭花,哪怕它盛開在懸崖峭壁,哪怕摘取它會丟了性命,我們也會義無反顧。在你姥爺心裏,在我的心裏,你就是這樣一株蘭草,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芷蘭、芷蘭,你是香草,也是珍寶,我們把自己認為的、世間最美好也最珍貴的字眼,賦予了你。”


    白芷蘭已經完全吃不下飯了,拚命吸著鼻子才沒讓眼淚掉進碗裏。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竟然還蘊含著這樣的深意,她不是不被愛的,隻是愛她的人都沒在身邊而已。


    可是十五年過去了,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呢?這個問題像一根魚刺一般卡在她的喉嚨,卻始終無法問出口。她渴望答案,卻也害怕答案。她唯恐這又是一個夢,是母親當著攝像機為她編織的童話,一旦問出口了,美好的一切就會破滅。


    直播間裏的觀眾也都沉默了。他們之中的很多人是從白竹的直播間跑過來的,那邊的氣氛非常溫馨融洽,有巍峨的城堡,遼闊的馬場,昂貴的純血駿馬,以及普通人無法想象的奢侈生活。然而撕開這一切,那邊還剩下什麽呢?


    領略過豪門的浮華,再來看這間小小的、隻亮著一盞橘色燈光的廚房,觀眾們忽然領悟到——原來最真摯的感情就蘊藏在最質樸的生活中。沒有大房子,沒有奢侈品,可那濃得化不開的親情與溫暖足以彌補一切缺憾。


    【白芷蘭不敢抬頭了,她一定在哭。】


    【她不會的,她說過,她從三歲開始就再也沒哭過。】


    【有媽媽在身邊的孩子才有資格哭。她現在可以大聲地哭出來了。】


    但白芷蘭並沒有哭,她飛快眨眼,讓淚水揮發掉,然後啞聲道:“你說起話來怎麽咬文嚼字的?我以為你從來沒讀過書。”


    直播間裏的觀眾:【服了服了,最會破壞氣氛的明星非白芷蘭莫屬了!媽媽在這兒呢,你就不能好好撒個嬌?】


    【撒嬌什麽鬼?無法想象白芷蘭撒嬌的模樣。她一直是這種耿直討打的人設。】


    【我也以為白媽是文盲!可她說話的樣子好迷人,好優雅,一看就是個滿腹經綸的才女!不會是事先背好的吧?】


    林淡並不需要白芷蘭的迴應,對方的抑鬱症很嚴重,妄圖一下就打開她的心結是不可能的,“誰跟你說我沒讀過書?”林淡語氣十分平靜:“你們接受的是九年義務教育,我讀的是四書五經。”


    白芷蘭尷尬了,囁嚅道:“是孔子學院那種傳統型的教育嗎?”


    “沒錯。快趁熱吃吧,我去給你配藥。”林淡打開頭頂的大燈,走進廚房對麵的隔間。


    觀眾驚呆了,過了半晌才有人感歎道:【我說白媽怎麽氣質那麽好呢,原來她接受的是傳統教育。難怪她看上去有些神秘,又有些古典,還有些冷清。蘭花是王者香草,我看白媽和蘭花挺像的。】


    【這就解釋得通了,看白媽的談吐和舉止,真的一點兒也不像沒讀過書的人。】


    【她強迫白芷蘭卸妝也是為了白芷蘭好,這讓我想起了我媽媽強迫我加衣服的場景。隻有親媽才會一意孤行地為你好,哪怕方法不太對。】


    【我也是!我年輕的時候不懂事,迷上了葬愛家族,我媽媽就像白媽那樣,把我的腦袋摁進水裏,強行給我卸了妝。現在想起來我還覺得好好笑,不過笑完我忽然好想我媽媽。】


    【我也想我媽媽了,我得給她打個電話。】


    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觀眾正拿起手機給自己的母親打電話。這檔節目的主旨是宣揚親情和正能量,而林淡和白芷蘭這對原本最不被看好的母女,反而激起了觀眾最多的共鳴。


    她們相處的模式一點兒也不溫馨融洽,甚至可以說是摩擦不斷的,可是,在這激烈的衝突和揪心的陌生之下,卻埋藏著她們對彼此的渴望和愛。她們的生活不富裕、不奢華,卻擁有比物質的飽足更溫暖的東西。而大多數人的家庭都與她們一樣,在摩擦中互相了解,互相體諒。


    這種時候再去關注白芷蘭的素顏會不會顯得太膚淺了?大多數觀眾已經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了,他們更關注的反而是這對母女能不能打破十五年的隔閡,重新走進彼此的心裏。光鮮亮麗的明星他們見得多了,他們需要的是真實、溫情,和愛。


    攝像師跟隨林淡走進隔間,然後愣了愣。觀眾們直到此時才發現,原來這個小小的廚房竟然還另有乾坤。


    【這是一個藥房吧?】


    【這是存放中草藥的那種櫃子,品種看上去很齊全!白芷蘭的媽媽到底都學了什麽啊?會廚藝,會醫術,會種花,簡直全能。】


    【櫃子打得有模有樣的,醫術好不好還有待商榷。有些人隻學了半吊子就喜歡顯擺,治不好病倒沒有什麽,就怕害死人!】


    【黑子少說幾句行不行?白媽又沒給你看病!】


    【是沒給我看病,但她準備給白芷蘭看病啊。我倒要看看她會把白芷蘭治成什麽樣,別錄到一半的時候把人送去醫院搶救,那可好玩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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