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揚捏著電話一愣,心說金淑貞對自己向來知無不言,這次怎麽話說一半呢。他苦笑著搖頭,坐下來吸著煙,腦海中徘徊著剛得知的消息,臉上布滿了疑雲。他拿起電話想打給齊越華,要和他聊聊。張清揚相信,如果是自己勸他,齊越華肯定會同意來雙林省任職。不過,張清揚按了幾個號碼,又心情煩躁地關上了手機。他忽然想到,無論如何自己不能打這個電話,這樣一來會讓父親和齊越華都很為難。齊越華和父親都沒有聯係自己,那就說明這件事最終沒有確定。另外,齊越華上來的阻力如此大,既使他自己同意了,又能怎麽樣?劉係不會鋌而走險。劉遠山現在的位子很敏感,需要的是中庸之道,要緊跟中央首長的步調。


    張清揚如此看重雙林省的省長之位,到不是全部從劉係的政治角度出發,最主要的他擔心自己的農業改革之路。如果新上來的省長是劉係的反對派,與馬中華也不是一派,那麽他們雙方的鬥爭就很有可能葬送了農業改革。張清揚最心痛的便是,擔心自己的心血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那對他個人和整個國家而言都是重大的損失。想到這裏,張清揚的心情更加煩燥,他不禁在想,如果齊越華不能過來,那麽是否應該讓丁盛過來呢?從丁盛的資曆而言,雖然稍微淺一些,但要說出任雙林省的省長,能夠得到大多數人支持的話,那就不是什麽問題。


    想到這裏,張清揚又想掏出電話打給父親,和他商量商量。可是想了很久,張清揚再次把電話放下了,他突然想到出了如此大的變動,為何父親沒有聯係自己?按照常理推斷,父親早和自己通消息了,這次難道還有什麽隱情?張清揚手裏轉動著手機,終於沒有撥打過去。


    手機卻在此時突然響起來,張清揚拿起來一瞧,眼中一亮,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含笑接聽了電話:“明亮,有消息了?”


    “清揚哥,我發現了一些東西。”柳明亮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


    “你現在在哪?”


    “我就在琿水賓館樓下。”


    “那你馬上來我房間,呃……不,你等我電話,不要來我房間了。”張清揚突然想到,暫時不能暴露柳明亮和自己的關係,否則將對他產生不利影響。


    “好的,我就躲在下麵。”柳明亮也知道他替自己著想。


    張清揚又把電話打給了趙鈴,問道:“趙鈴,我想見一個人,不想被別人知道,你有沒有好地方?”


    “這個……要不去我家?”趙鈴笑道,“那裏肯定沒有人知道。現在是晚上,你出去散散步,也沒什麽要緊的吧?”


    “那好,你把地點告訴小彭,你先迴家,我們一會兒就過去。我先安排那小子去找你,他叫柳明亮,縣政府辦公室的職員。”


    “行,你放心吧。”趙鈴很激動地說道,自己能幫上張清揚的忙,這讓她很興奮。


    過了一會兒,彭翔敲門進來,說:“領導,趙總把地址發給我了。”


    張清揚看了眼時間,說道:“半個小時以後,我們再出發。過來,陪我下盤棋。”


    “好啊!”彭翔平時就喜歡下棋,馬上迴房間拿來了棋盤、棋子。


    兩人坐在茶幾邊對弈,張清揚邊走棋邊問道:“小彭,你怎麽看陳濤這個人?”


    彭翔討論道:“不喜歡,瞧那雙小眼睛整天亂轉,一看就是在算計人,滿肚子壞水,不像個好東西!”


    “哈哈……”彭翔的話把張清揚逗得大笑,他又問道:“萬達怎麽樣?”


    “我知道他是您的老下屬,但是這個人也很油滑,我也不太喜歡。當然,他和陳濤相比好多了。”


    張清揚無奈地點頭:“萬達這個人,的確喜歡鑽營,我當年就看出來了,不過琿水還真離不開他,現在是農業改革的非常時期,也隻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彭翔抬起頭,很認真地問道:“領導,您的意思是不是說水至清則無魚?”


    “用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往往都是看上他的某一項優點。你想想看,萬達能在琿水這樣的政治環境中不倒下,也確實難能可貴了!”


    彭翔點點頭,笑道:“您又給我上了一課!”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有一個說法叫刺蝟法則,你聽說過沒有?”張清揚捏著棋子笑道。


    彭翔搖頭:“您講講。”


    張清揚緩緩落子,說道:“兩隻困倦的刺蝟,由於寒冷而擁在一起。可因為各自身上都長著刺,於是它們離開了一段距離,但又冷得受不了,於是湊到一起。幾經折騰,兩隻刺蝟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距離,既能互相獲得對方的溫暖而又不至於被紮。這個刺蝟法則,其實很適合於官場啊,隻要雙方在一起有利可圖,達到自己的目的,那麽就少不了這種相互製約、彼此算計的合作。”


    彭翔緩緩點頭,低頭一瞧,自己已經被“將軍”了!


    “走吧,我們出發!”張清揚把棋子一扔,站起身笑道。跟在張清揚身後,彭翔感覺此生能跟在領導身邊,真是一件榮幸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寧願一輩子保護著首長,直到他退休也陪在身邊。


    趙鈴的家顯然不止一處,張清揚來到這一處是個很普通的小區,從外麵看不出多麽豪華,但內部別有洞天。這是一個躍式結構的兩層住宅,主人把兩層樓相互打通成了一間大套房。


    張清揚進來時,柳明亮正拘謹地坐在沙發上喝茶,趙鈴則在廚房裏忙活,好不如容易把張清揚約了出來,晚上自然不可能迴酒店用餐,她要展示下自己的廚藝。


    “明亮,你到了!”張清揚伸出手來。


    “清揚哥。”柳明亮緊緊握著張清揚的手。


    趙鈴聽到說話聲,探頭笑道:“領導,我不管你們了,有茶自己泡,我準備晚飯呢。”


    “忙你的吧,”張清揚到很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


    彭翔替張清揚泡了茶,然後像空氣一樣,搬了把椅子坐在陽台邊,觀察著樓下的行人。


    “清揚哥,通過這幾天在基層農民家的暗訪,在趙書記的幫助下,我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材料。”柳明亮說著話,從包中掏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這是現場的記錄,完全是手寫的,上麵還有農民的簽字和手印。


    張清揚沒有說話,拿在手裏翻看著,柳明亮在一旁解釋道:“時間緊急,也沒有來得及整理,你看如果有用,我迴去打印出來。”


    “不,這最原始的東西才最有說服力!”張清揚晃了晃手中的筆記,認真地看起來。柳明亮也不多說話,耐心地等待著。


    張清揚翻看了幾頁,眉頭緊皺,看得出來柳明亮和趙強用了心,雖然是現場記錄的暗訪筆記,但也有模有樣。張清揚相信,這東西一但交到雙林省委,那麽就是一起嚴重案件。


    在柳明亮匯總的文件中,原封不動的是村民的話。就拿溫泉鎮而言,他們參與農業改革的土地果然有問題。溫泉鎮總耕地麵積有8700多公頃,參與農業改革的隻有七千公頃。按照陳濤的解釋,其餘土地是村民的自留地,私家宅基地,所以沒有算在內。但是通過柳明亮的調查發現,事實並非如此。溫泉鎮地廣人稀沒錯,宅基地很大也沒錯,但總耕地麵積8700多公頃的計算並沒有包括村民的自留宅基地。這就表明有一千多公頃耕地沒有被集體收迴參與改革,從農民的解釋來看,這是政府行為,不但溫泉鎮領導知情,就連陳濤也知情!


    根據柳明亮走訪得知,溫泉鎮四個靠近琿水老縣城的城郊平原村的村民和土地完全沒有參與農業改革,但卻得到了相應的補助。按照鎮裏的說法,這些土地暫時還歸村民所有,過兩年隨著老城區的擴建,這一千多公頃的耕地就會被征用開發,建設生態小區,使農民都能住上新房。在這種情況下,村民也就默認了鎮裏的意見,反正大家也沒有多想,尋思著還能種幾年地,然後能就住上樓房,另外可以得到一筆拆遷費用,何樂而不為。但是這其中卻隱藏著一筆巨大的國有土資流失案。村民們並不知道,這一千多公傾土地在農業改革示範區成立後,已經等於憑空蒸發了,將來如果政府搞房產開發,與開房商完全可以不通過農民,直接進行內部交易,這樣一來,損失的不但是村民,更是國家!現在這一千多公頃土地,賬麵已經沒有了,他隻歸琿水縣政府所有,或者直接可以認定,這一千多公頃的土地直接歸琿水縣政府的某幾個人所有!


    而當地村民並沒有想那麽多,他們正在做著春秋美夢,覺得如果等到以後土地征用,還可以得到一筆賠償。但實際上,這大片的土地已經從賬麵上消失了,是不存在的,更不是這些村民所有的!表麵上,他們都簽署了土地出讓協議,同意把自家土地參與農業改革,可實際上這片土地沒有算入農業示範區,今後也不再屬於村民。政府之所以同意這四個村的村民可以先擁有幾年耕地,那是擔心這一千多公頃的土地突然閑置下來成為荒地,被上麵調查發現,才留給私人繼續使用,等到開發。之後,政府直接可以把地私人賣掉,誰也不需要通過,隻要相應的給村民一些補償,算是封口費也就可以了。村民們不懂這些,給個幾十萬就能滿意了。在這筆買賣中,他們隻得到了一小部分,國家更是沒有得到一分錢!有可能這筆錢隻接流入了私人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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