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眼識破的平西王夫婦,滿身鬱悶。


    綠豆和百合都被燉得恰到好處,酥而不化,百合的苦被冰糖略微中和,但並沒有被徹底壓下去。冰鎮過後,綠豆的清涼、百合的苦、冰糖的甜,都更加突出。


    隻是喝過之後,夫婦兩人還是難掩鬱悶,怎麽就被認出來了呢?說好的暗中觀察呢?


    阮白手拿肩扛地跟在兩人後麵,滿心納悶,難道這兩人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這種就換了身衣服略微塗黑了一點臉,算得上是偽裝?不說兩人衣衫上的熏香,舉手投足間的儀態,就是那一身細膩的皮膚……在一堆茶葉蛋裏麵,混著兩個白煮蛋,眼睛要瘸到什麽程度才能看不出來?!


    兩人一路跟著阮白到了驛站安頓下來。


    小喜子見兩人身邊沒帶什麽人,直接就接手了伺候人的工作。幾個驛戶們已經徭役完畢迴去了,但是驛站內還有六個驛卒,個個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最近在小喜子的培訓下,服務水準直追五星級飯店。


    阮白把冰鎮綠豆百合湯交給了一個驛卒,讓他代為送去工坊。自己則撩起袖子下廚,弄點新鮮的點心什麽的。


    “畢竟是丈人丈母娘……”阮白彎著嘴角,第一次體會到這種略帶甜蜜的煩惱。


    順陽關的物產並不豐富,就算再豐富也比不上物資匯集之地的西京。阮白的手藝也沒法和那些萬裏挑一的大廚相比,他也不求出挑,隻求個食材新鮮幹淨。


    無論什麽時代,窮小子要娶個富家千金都不容易啊。天知道他也不是看上楚昊有錢啊,他自己會賺錢,真要認真點拚搏,權利這種東西恐怕也不會太難;可是他現在都已經是個離退休幹部的心情了……


    阮白這兒七拐八彎地想著,一迴頭卻發現平西王正支著下巴,跟背後靈一樣,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後。


    平西王看阮白沒有一點被嚇著的反應,不由得感到有些無趣:“小二啊……”女人家打扮花時間,平西王自己沒啥好收拾的,外麵的衣服也不換,迴房就抹了一把臉,顛顛兒地過來圍觀小兒子下廚,看上去還挺熟練。


    他家大郎也能下廚,也不知道這是像誰。他和他家夫人都沒這愛好。


    小二?這是啥稱唿?阮白不明白,但是一點都不反對,拉出椅子:“王爺您坐。”家裏幾個胖子一點都不給力啊,說好的看門呢?


    平西王剛才就把小屋掃過了一遍。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到驛丞住的地方來,但不表示他不知道別的驛丞住的大致是個什麽情況。


    別的不說,阮白這裏除了地方小一點,也談不上擺設,但是各種布置什麽的,比起驛館要舒服方便得多,偏偏一點違製的地方都挑不出來。


    嗯,這椅子也舒服。


    “小二啊……”平西王想開口的話,被阮白遞上來的一個九子攢盤給打斷了。攢盤裏放著些時鮮果子和小糕點。


    阮白看著櫥櫃裏的一堆,問:“王爺是喝茶,還是涼茶,還是冰鎮果酒?”


    “冰鎮果酒。”王府內自然隨著夏天的到來,什麽都能備著。可是眼前巴掌大那麽點地方,他倒是要看看阮白怎麽個冰鎮法?難道這個驛館裏還藏著個冰窖?


    阮白從櫃子裏拿了一罐子茶葉出來,燒水衝泡:“剛喝了冰鎮的沒多久,還是喝點熱的。”


    平西王:那幹嘛還問他意見?不對,他要說啥來著?被打斷了兩下,怎麽就想不起來了?果然年紀大了。


    阮白看了看平西王,又看了看,被平西王抓個正著,也不移開視線:“王爺和楚昊長得不太像。”其實是除了一雙眼睛,勉強加上身高之外,父子兩個丁點都不像。


    平西王麵容俊美,典型的風流倜儻的貴公子樣,一身書卷氣中又帶著武人堅韌挺拔的氣質,走哪兒都是一位帥大叔。


    楚昊長得也不像王妃。王妃五官精致柔美,氣質端莊大氣,婉約中又透著爽朗,擱現代得叫一聲美女姐姐。


    怎麽兩個人就生出一隻憨厚的柿子來了呢?好竹出歹筍?


    平西王差點被嗆到。兒子長得不像自己,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但是從來沒有人敢當麵這麽說。


    “大郎長得像他祖父。本王肖母。”


    “哦。”阮白沒問題了,轉過身又去切切弄弄。


    這麽冷淡?他是王爺啊!他是楚昊的爹啊!他兒子信上說的,他這個二兒子不是很乖很懂事的嗎?難道是被他兒子帶壞了?


    小胖忽然探頭進來,用一種剃光後再也沒有的興奮,衝著阮白叫:“汪!”


    阮白頭也不迴,擦幹淨手,打開櫥櫃,拿出一大托盤飯團:“餓了?你一個人迴來的?”


    小胖叼起一個飯團,用一種大狗少有的斯文樣子慢慢吃掉,讓阮白把裝好了飯團的背包背到身上,再一溜小跑走開。


    平西王看著簡直絕了。這哪裏是一條狗,分明是一個小孩兒啊。


    然後沒過多久,他看著他家夫人,手裏拿著一個眼熟的飯團慢慢走了進來。


    平西王:……夫人去跟狗搶食了?還搶贏了!


    王妃瞪了他一眼:“小胖給我的。”


    阮白看到幾乎貼著王妃挨挨蹭蹭的兩隻胖子,語氣很肯定:“你誇它們漂亮了。”別以為狗沒有審美,也別以為狗聽不懂人話。家裏三隻被剃毛的狗,短短幾天都快被自己醜得抑鬱了。


    王妃拍拍胖子腦門:“它們本來就挺漂亮,肉乎乎的。”那語氣格外真誠。兩隻胖子聽到了,尾巴連著屁股一起搖。


    平西王看看自家夫人,再看看不出意外自家二小子的阮白,這自來熟的樣子是腫麽迴事?有什麽事情發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而是他不知道的嗎?


    其實是平西王自己事情多,沒空關心家事。阮白和王妃雖然今天是第一次見麵,但兩人算得上是半個筆友。


    自從楚昊和平西王府恢複聯絡之後,阮白一些不方便或者自己沒門路幹的事情,一件兩件的都拿去討好了丈母娘。丈母娘也很上路,迴信總會說一些進展,另外還會捎一些邊關不方便添置的東西,未必有多貴,但都是用得著的好東西。一來二去的,自然就熟了。


    阮白對兩隻胖子簡直不能直視,拿出一個碟子把王妃手裏的飯團放進去。哪怕這個飯團的用料再好,畢竟也是給狗吃的,絕對不能拿來給王妃吃。


    平西王看著阮白忙忙碌碌,又是給王妃打水洗手,又是給狗擦口水,不由得越看越順眼。大兒子像隻野狗,跑出去了就沒瘋迴來;二兒子看上去倒是挺顧家的,將來要是在家生上一窩又一窩的小孩兒……他已經沉浸在小崽子們在王府裏滿地亂竄的熱鬧幻想中了。


    阮白歪頭看了一眼平西王,再看看王妃,問:“王爺這樣沒事?”


    王妃的手提起又放下,手指頭在袖子裏麵搓了搓,畢竟這是他們第一次和二兒子見麵,還是得給一家之主留幾分麵子。她一扭頭,拉過阮白的手,微笑:“二郎別忙,坐著。大郎認你做弟弟,你就是咱們楚家的人,以後叫咱們爹娘就行了。”


    阮白愣了愣,眨眼:“這樣好嗎?”果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嗎?他竟然一點都沒被刁難。他還以為會被甩銀票威脅走人啥啥的。


    “有什麽不好的?乖,叫一聲娘來聽聽。”這孩子忒苦命,家裏人都沒了。她那兒子碰上阮白,也說不準是阮白的幸運,還是她兒子的幸運。就目前來看,她兒子死皮賴臉地認下這個弟弟之後,倒是一路順暢。而且看阮白手裏麵弄出來的一樣樣東西,哪一樣是簡單的?就是這小小的驛站裏,也被捯飭得盡善盡美。


    “娘?”


    王妃立馬應了一聲,笑著把一隻紅包拍進阮白的手裏。


    阮白一時也沒在意,冷不丁地手上被紅包的分量壓得沉了沉:臥槽,金磚嗎?這分量為啥他丈母娘的小細胳膊舉起來跟拿著兩片紙似的?難道楚昊的天生力氣大是像娘,不是像爹?


    平西王被阮白的這一聲給叫迴了神,想起來:“剛才就是想跟你說這事呢!快,叫爹!”


    娘都叫了,再叫一聲爹也是一樣。阮白從善如流:“爹。”


    “好孩子,今後你就是咱們楚家的二郎。”平西王的見麵禮沒帶在身上,也沒叫人,自己去房間拿了一個木盒子過來。


    說是木盒子,倒不如說是一個小木箱。在飯桌上打開顯然不合適,他招唿了王妃和阮白去到小廳,才將盒子打開,裏麵層層疊疊各種抽屜分層,一樣樣的東西讓阮白都有些眼花。


    “聽大郎說,小二在學箭,這一層放著幾枚玉扳指……這一層的玉佩自己帶著玩,這一層的要是碰到小輩,可以拿去送人……時間比較趕,很多東西沒準備齊全,衣物什麽的也不知道小二你的尺寸。等明後天,後麵的人過來了,帶著料子和裁縫,隻能來了再做了。”


    阮白聽著平西王跟個老爺子一樣絮絮叨叨,眼眶微微紅了紅,想到自己的養父也是經常會給自己做各種小玩意兒,什麽各種藥效詭異的藥物,各種功能的小機關之類的。


    白嫩嫩的少年,低著頭紅著眼,一臉孺慕的樣子,成功讓兩個大人心疼了。


    王妃把阮白拉進懷裏,抱著腦袋拍了拍:“小二乖,以後爹娘疼你。”她親生兒子從來沒這麽示弱過的時候,從小到大都在上躥下跳,讓她一身慈母心腸硬生生變為女羅刹,否則完全治不了那小子。果然,小兒子才是心頭寶。


    平西王默默運氣:小兒子再乖也不能和他搶夫人,到底還要抱多久?!


    一隻腳踏進門口的楚昊:為啥老爹老娘會在這兒?!為啥他老娘會抱著他家二狗?!


    阮白低落的情緒隻持續了一小會兒,隨即下意識地歪過頭蹭了蹭,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站直:“娘~”


    楚昊門外的一條腿提到一半,聽到這一聲差點整個人都要倒下去。關鍵時刻還是常年訓練出來的身手,反射性扶住門框。他才離開一個下午,難道他二弟就這麽收服了他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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