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商其實不用自己跑這一趟。他剛帶走一批羊油,根據貨款的交割方式,得付出數量相當的其它物資。這些物資數量不少,而且瑣碎,但都是日常所需。他當然不可能特意迴到京城後,采辦了再送過來,而是直接選擇在離順陽關最近的一個鎮子上采辦齊全,直接押運過來。


    冬日天黑得快,牛商等人原本還抱著一點小心思,想著吃飯的時候,要跟阮白說上兩句,或許可以搶占到一點先機。可是他們失望了,廚房裏根本就沒有阮白的身影,隻有楚昊來了一趟,拿著一個食盒,匆匆就走了。


    楚昊迴到房內,阮白正坐在矮桌上寫寫畫畫,精神力高度集中,連楚昊進來都沒抬一下眼;隻有在楚昊試圖把矮桌上清理出一塊地方的時候,才目露兇光地看了一眼:“別亂動!”他還沒標編號呢,沒有計算機,全手工繪圖製表很虐的好不好?尤其他還不是什麽專業人士。


    “好,我不動,先吃飯。”楚昊被阮白瞪得一點脾氣都沒有,打開食盒直接把裏麵的大碗端在了手上,拿起筷子又放下,改為勺子,舀了一個餃子起來,吹了吹,送到阮白嘴邊,“啊——”


    阮白張嘴,一口咬了半個,歇了一會兒才嚼了兩下,又歇一會嚼兩下。


    楚昊見狀,默默運氣,簡直想把這一堆紙給拿去燒了。差的了吃飯的這一時半會兒麽?!不過想想燒掉的後果,他隻能狠狠把剩下的半個餃子用力吃掉,再舀了一個餃子遞過去:“啊——”


    一直到了將近半夜,阮白手上的事情才算忙出個所以然來,抬頭看到楚昊倚在邊上看書,問:“什麽時候了?”


    楚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快子時了。忙完了?”臭小子目中無人了一整個晚上。一堆破紙有他這個當哥哥的重要嗎?竟然還敢瞪他。果然小孩子不能寵,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非得找個時間好好收拾一頓不可。


    “嗯。”阮白低頭仔細地收拾一個晚上的成果,微微皺眉,“好奇怪,我都沒吃晚飯,現在竟然一點都不餓。”難道是餓過頭了?


    楚昊又開始運氣,一巴掌拍在矮桌上:“哥喂你吃的!”


    “咦?”他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楚昊看著難得有些傻呆呆的阮白,想想二狗也不是故意的,忙這些還是為了公事,不由得自己就心軟了下來,把矮桌搬開,手一伸就把人扣住抱起:“走,去洗漱,洗完馬上睡覺。下午兩個客商來了,帶了好多東西過來,明天還有的忙。”


    “哦。”阮白點點頭,出了房門突然意識到不對,拍了拍他的肩頭,“放我下來,我自己走。”什麽時候他對這個人的戒心降到那麽低了?竟然還縱容到這種程度。不妙,非常不妙。


    楚昊頓住腳步,眉頭皺得死緊,就在阮白以為自己會被放下來的時候,他突然手臂往前一伸,往上一舉,還拋了拋,再抱迴來:“嘖,輕飄飄的那麽點分量,還想壓壞哥?”


    不,他完全不擔心會不會壓壞楚昊。


    一係列的動作快到阮白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他呆呆地下意識抱住楚昊的脖子,不敢置信自己那麽大一個人了,竟然還被舉高高什麽的……好羞恥……


    楚昊感覺到懷裏人微微上升的體溫,放緩腳步,臉上露出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溫柔表情。


    晚上有點睡不著的田凱複看到這一幕,默默關上房門。二弟?原來這就是二弟啊。


    阮白一覺醒來,覺得整個世界都擰了。


    早餐桌上,阮白死魚眼地看著死魚眼看著他的田凱複,張嘴像個沒手的人一樣,任由楚昊投喂。剛才他不過是抗議了一句,自己的兩隻手就被楚昊一把扣住了。


    他完全不知道喂人吃飯,到底有什麽樂趣!真愛喂飯,相信醫館裏不缺重傷患。


    其他人不敢抬頭。阮大人雖然年紀是小一些,可到底馬上就要十五了,換了在其它時候,這個歲數哪怕家境不怎麽樣的,都已經議好了親,就等著過上幾年成親了。這麽大了,現在卻被按著喂飯什麽的……


    楚昊看著阮白越來越兇殘的小眼神,心裏麵有些發抖,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就是心慌得厲害。喂完最後一口粥,他嘀咕:“昨天晚上那麽乖,一覺醒來就翻臉不認人。”


    他的聲音很小,隻有阮白聽到了,瞬間就感到血液衝到了臉上。他昨天一定是用腦過度,整個人都不正常,絕對不代表常態。


    阮白一聲冷哼,看著低頭吃飯的眾人,叫上縮在一邊已經吃完飯的五個人:“湯信厚、許二、許六、周大虎、張大牛,你們跟我過來。”


    阮白要安排公事,哪怕牛商和胡商再怎麽著急,也都得等阮白找他們了才能上前去。相比之下,胡老六倒是不怎麽著急,拉著潘大寧話家常。


    “馬上就要冷下來了,胡老板還在外麵這麽跑,家裏人不擔心?”潘大寧是真正的順陽人,原先家中算不得貧苦,不過也沒好到哪裏去。原先家中的屋子老舊,多少有些漏風漏水的。現在雖然家人……離散,可在這荒驛裏麵,不僅遮風避雨,還有暖炕,每天吃得都跟過年似的,不,比過年還好。


    胡老六常跑邊關這一線,隨口答道:“家裏人擔心啊,本來這一趟是不出來的,可阮大人交代了要再跑一趟不是?”


    邊關物資緊缺,他們十幾號人……哦,現在多了五個,那就是二十多口人,每天的吃穿用度都不是小數目。阮白的賬目做得很細,每隔個幾天就會跟他們講,他們現在有多少錢,花了多少,這些錢花在了什麽地方等等。原本看著挺多的錢,並沒有想象中的經花。


    他們不是沒提過,吃的穿的各方麵都可以差一點,可是阮白不接受。在阮白看來,現在吃得已經夠差了,再說缺什麽還能缺一口吃的?潘大寧他們本來就覺得草原上帶迴來的東西,跟他們毫無關係,全都是阮白和楚昊的名分。現在阮白這麽堅持,他們隻能拚命幹活,不求賺錢,隻求自己不是個吃白飯的。


    牛商在邊上一聽,眼睛都瞪大了:“現在這還不算冷?”那可不能再耽擱了。這樣的天氣他都有些不敢出門,要是再晚兩天,他幹脆就在這兒等到來年開春再走了。


    潘大寧笑了兩聲:“現在哪兒算冷呐,等過了冬至……唷,說起來過兩天就是冬至了!”


    麗娘正好抱著被子走過:“老爺說冬至殺羊,燉蘿卜吃。”


    潘大寧很有眼色,直接過去幫麗娘把被子抱出去曬。


    兩個商人看到人們忙活起來,也沒再多搭話礙事,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繞著荒驛兜兜轉轉,想找點沒見過的好東西帶迴去。牲口棚裏的壁爐就挺好的。


    他們嘴裏閑扯著幾句生意經,拐過一個彎就看到阮白帶著五個人站在牲口棚前。也不知道阮白剛才說了什麽,五個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今天就做我剛才說的事情,能做多少做多少。”阮白吩咐完,看到兩個商人,往前走過去,“昨天對不住,咱們今天趕緊把事情結了,再晚一點怕是路上不好走。”


    兩個人代表了兩樁生意,自然是分開談的。


    其實也沒多大的事情,牛商那裏相當於交割一點尾款,以及下另外一份羊油的訂單,不過下一次就得開春了再來取。


    “牛老板,明年的事情不急。你要是明年能找點東西過來,我這邊肯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阮白說罷,就拿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出來,裏麵是他早就準備好的清單。


    牛商看著信封的厚度,心裏麵就是一個咯噔,含糊了兩句,打量了阮白的臉色,當下就打開信封看了看,很快就鬆了一口氣。信封厚,並不是裏麵的內容多,而是每一張紙上都寫了名稱和圖,畫得很是精細。


    他大約看了幾眼:“不瞞大人,紙上的東西小人雖然多數沒見過,可是京城繁華,相信總能找到一些。這件事情,小人必當盡力。”


    阮白點點頭:“那就勞煩牛老板了。”


    “不敢不敢。”牛商見機告退,“那小人這就去收拾行李,這路上可不敢耽擱。”


    送走了牛商,胡商很快就進來:“不出明後天,最後一批煤也該運到了。這一批就當是小人送給阮大人潤筆……大人別忙著拒絕,您上次出主意給改了獨輪車,現在好用多了。”


    阮白微微挑眉:“一碼歸一碼,貨款你收著。”獨輪車係統地改進他還沒有整完,上次不過是給加了一點避震措施……


    正當他想著,阿強敲了敲門,道:“老爺,曹大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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