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拿著的半打信封全是勝利寄給明月的,而且全部都封的嚴嚴實實沒有拆開,信上的灰塵依稀可見,浮灰蓋得厚厚一層,信封的粘合封口處,依舊沾著,隨手扒開,還能看見粘合物,是已經腐化了的暗黃色陳米。


    老孫納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剛看到這些信封的時候還有些疑惑,等到後麵,身上的雞皮疙瘩,從手臂上就開始翻到了整個後背。


    老孫:“勝利,你以前寄信給明月的時候,信封都是用什麽封口的?”


    勝利:“都是用煮熟的飯粒粘合上的,那時候從來不用膠水,全都是用大米飯粒裁紙糊的信封邊,所以每次我都是用吃剩下的大米飯粒和雜糧黏住的信封,你問這些有用嗎?現在我隻想找到明月!”


    老孫心裏一沉,手上的力道都使不勻稱了,把信遞給勝利用手指向封口處給勝利看,勝利接過手裏,看著這些再熟悉不過的信封,剛開始是疑惑,緊接著也跟老孫的反應一樣。


    信全部都是完好無損的,上麵的日期排列井井有條,一個月壓著一個月,擺在桌子上整整齊齊,然而卻沒有拆開過一封,這著實說不過去,如果真的勝利寫給明月的,那明月沒有拆開信封是怎麽知道勝利給自己寫的內容是什麽呢?這一切都太過讓人匪夷所思,不敢深究。


    正當老孫想問勝利是怎麽迴事的時候,忽聽有個女子輕聲抽泣,從屋中的黑暗處一聲聲傳來,往人的耳朵裏鑽,哭聲淒涼哀怨,老孫和勝利聽到耳中,胸口像壓了塊巨石似的透不過氣,兩人站在原地不知該進該退,脖頸夠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的倒豎了起來,耳聽哭聲逐漸變小,卻仍是讓人難受,兩人看著手裏的信封,相視一望,心中均是忐忑不已。


    勝利找明月心切,壓製住內心中的恐懼,對著屋中怯生生的喊道:“明月是你嗎?……明…”


    話音未落,那冤鬼般的哭聲漸漸消失,屋中恢複了死寂,隨之從黑不見影的房間裏,傳出一聲淒涼哀怨的歎息,那哭聲雖哀怨刺耳,但卻非常的熟悉,與明月的聲音無二。


    勝利不顧身後老孫的勸阻,往身手不見五指的深處走去,眼見門外黃昏漸消,輪月當頭,不知屋中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情況,要說這房子平地而起,四周沼氣彌漫,方圓幾裏嫋無人煙,有怎會有人居住。


    老孫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此時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心髒已然蹦到了嗓子眼,要說事情蹊蹺,但看手裏的信封,再想起和明月時隔數年的相遇,已然猜到了八九不離十,不由得讓自己想起以前聽老輩人講的故事,但是此番前來,麵前的此情此景,不知不覺中已經把老孫自己焊在原地,身體已經不能移動不得半分半毫。


    可心裏卻跟明鏡似得,這方圓濕地,破敗茅屋,怎會有人居住,就算是有,那也不見得是活人,老孫小時候是在京城的四合院長大,過去奇聞講究甚多,那會沒有電視,有個收音機的家庭都算是不錯了,除了聽評書,孩子們最喜歡聽長輩講些大院裏發生的奇怪事,管他是真是假,專門挑那個最嚇人的聽,越聽越害怕,但越聽也越來勁,特別願意挑夜裏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躲在炕頭上聽,還總是刨根問底,尋求真相。老輩人也知道些大院中的怪談,講起來也是個頂個的嚇人,單單聽了就能讓人汗毛倒豎。


    咱們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單說這人死如燈滅是不假,但說法也不一定絕對,此話怎講呢,過去住在大院裏的人都知道,鄰裏街坊都住在一起,時間長了處的久了,有老輩年長的離世都實屬常見,不足為奇,生老病死人生必修課,不是選修課,但說來也奇,有人會問,這奇在哪裏,奇就奇在這個有些人死了,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和活人一樣逗留在人間,陰陽不分,而且還真的有人見到過,咱不提別處,隻說大院裏。


    話說有戶人家姓丁,三十多歲的壯漢,住在四合院,平時賣些苦力,出門蹬三輪,為人誠實老實,和院裏的其他鄰裏相處的都還不錯,周圍的人都叫他一聲老丁,平時迴來的早些,茶餘飯後的會和院裏的鄰裏聊聊天,下下棋,夾著小馬紮坐在院裏,拿著蒲扇乘涼。


    院裏麵一共住著三戶人家,那時正值大暑,天氣異常炎熱,拿蒲扇扇出來的風撲倒臉上都得零上十多度,這一點還都不誇張,老丁出門蹬三輪,見天氣炎熱,口中犯幹,早早的蹬著三輪迴到院裏,剛一進院,身上就像被潑了一大盆冷水,甚是涼爽,就像有人迎頭澆了自己身從水缸裏剛打出來的深井水,但口中還是依舊的幹,自己也很莫名其妙,站在院裏發愣的時候,就見院裏的老槐樹底下站著個老頭乘涼。


    他離近巴眼瞧得一愣,正是隔壁老吳家的吳老先生,站在槐樹蔭底下衝著自己高興的揮手,大熱天的頭頂帽簷,臉色煞白,身上還穿著深色外套,大圓紐扣直係到脖子根,長衣長褲穿著,腳底下還踏著雙懶漢鞋,看著像要出遠門的打扮,好不正式,那叫一個裹的嚴實。


    老丁心裏還琢磨,這大熱天的捂得這麽嚴實,換成是誰臉上也得給悶白了,不過自己站在院裏卻沒感覺到半分熱,大暑炎天的倒是感覺有三分涼絲,當下也沒顧多想,鄰裏街坊都熟絡,經常見麵,也不覺奇怪了,張嘴叫了聲吳大爺,心裏想著這天熱的出奇,進了院裏也怪,早幾年前就癱瘓臥床不起的吳老頭,居然站在樹蔭底下朝著自己高興的擺手。


    正想著口幹難忍端起茶缸子,咕咚咕咚灌下幾口涼水,忽聽得隔壁老吳家傳來陣陣哀嚎聲,喉嚨嗆著半口水,抹著下巴就衝到了隔壁,腳還沒踏進屋門,就看見正廳下麵躺著個老頭,頭衝著門外腳朝著屋堂,衣服穿著很是眼熟,旁邊跪著泣不成聲吳老太太和吳家的閨女,心裏頓時涼了半截,結果這進屋一瞧,吳老先生已經是一命嗚唿早已駕鶴西遊,身穿壽服臉色煞白的挺屍在地,心說老頭剛剛還在院裏跟自己打招唿,這半口水下肚的功夫怎麽就走了,張嘴便問老頭是什麽時候走的。


    吳家閨女已經泣不成聲,嘴裏念叨著吳老頭今早就已經咽了氣,這老丁聽了這話還了得,說這不可能,肯定搞錯了,剛才進院的時候還看見吳大爺在槐樹底下跟自己打招唿呢,怎麽可能早上就沒了,說的有模有樣的,好不真切,誰知話剛出口,吳老太太和閨女都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看著門口,等老丁明白過來的時候,隻感覺背後傳來陣陣寒意。


    要說這事情是真是假,隻有當事人老丁知道,至於信與不信全憑個人,但是這種說法確實存在,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老孫想到這正趕當下,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陰風,隻聽的咣當一聲巨響,身後的房門被一股怪力重重的合上,屋中甚是搖晃,封頂的茅草也被掀開了半截,如同地動山搖一般,整個茅草屋中都在顫抖著,隨之那刺耳的哀怨聲再次在耳邊浮起,驚得老孫三魂險些離體,此時才反應過來。


    陰風驟停,輪月映天,屋中的黑暗角落被照的一覽無遺,隻見屋中甚是簡陋,枯草遍地,被陣陣陰風刮得四散開了,一片狼藉,屋中的空間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大,映入眼簾的是一對血跡幹涸了的白色雙腳。


    老孫和勝利眼見至此,不由分說都是倒抽一口涼氣,捋這麵前的一雙白腳往上看去,隻見月光如晝,照進被掀開的茅草屋頂,殘破的橫梁上單吊著一個身穿軍綠色呢子大衣的女子,頭朝著月光,看不見長相,脖子上的麻繩把腦袋從腔子中扯出了大半部分,掛著森森白骨,露出泛著豬肝色的幹癟血肉,脖頸早已被勒斷,不知已經在這屋裏被吊了多久,等兩人認出麵前上吊的女人的時候,隻聽的死寂的茅草屋中,發出哢哢哢的筋脈撕裂脆響,頭顱不經意間耷拉著歪垂了下來,麵上露出兩點深不見底的黑洞,嘴裏哀怨的發出陣陣哀怨的抽泣。


    隻見房梁上吊的女子正是明月,跟之前見到的判如兩人,除了身上披著的軍綠色風衣之外,身上無比慘白,麵頰上布滿了泛黑的屍斑,兩隻眼睛猶如黑洞一般,俯瞰著屋中的老孫和勝利,嘴裏的舌頭直垂胸口,長發拂麵,臂垂如爪,兩手早已幹癟,同時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屍臭。


    勝利眼見至此當既被嚇暈了過去,而老孫也轉身一股腦的破門跑出了茅草屋,第一時間報了警。


    事後警方趕到現場的時候將勝利從茅草屋中救了出來,讓法醫給屍體做了個初步的判定,結果讓人不禁乍舌,說茅草屋中的屍體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死了,具體時間不便透露,簡單意義上講那具女屍跟在場的每一位都不是同一時代的人,從身上找到的線索粗略估算,應該是生在民國初期,但是屍體經過風化居然到了現在依舊不腐不爛。


    單從這點看來,就已經讓人匪夷所思,而讓人更不解的是無論想什麽辦法,用什麽工具都無法將那女人從吊著的房梁上取下來,好像那女人的屍身已經與房子長在了一起。


    後麵隻能用汽油澆灌茅草屋,用火焚燒掉整個房子,可據聽說當時無論怎樣都點不著火,也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最後是請了當地有名的陰陽先生來看,才道出了幾分真相,說這女子生前是被害致死,屍身上怨氣終年不散,混居一體,勝利和老孫看到的就是由著女子怨氣化作的活鬼,已經不知年月的在車上尋覓了多少人,巧讓勝利和老孫碰上,被其勾帶到此處房舍來化怨。


    要說解鈴換需係鈴人,這火得由勝利來點,才能燒的起來,可勝利始終不肯,非說明月還活著,會跟自己迴去,屍身不能動,要在這守著明月迴來,但最後經不住道長勸阻,講其中之厲害,終究還是點燃了房子。


    陰陽兩隔,活鬼不能還陽,大火一連燒了三天三夜除了茅草屋頂被燒成灰燼,懸梁麻繩和框架變黑以外,屍體依舊沒有半點變化,怨氣依舊無法消散,最後隻得開壇超度,才化解了女屍的怨念,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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