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說完那句話, 就把目光投向兒子,一眼就發現了兒子身上的不對勁。


    她又驚又喜,激動地盯著兒子看了好幾秒, 總算想起了所在的場合, 連忙用手絹捂住嘴, 仿佛在嗚咽,可仔細分辨之下,分明是熱淚盈眶, 就聽她開心地低聲道:“嗷,我就知道, 我兒子絕不會是gay。”


    陸嫣一懵, 飛速看一眼江成屹,不敢接話。


    江成屹眉頭皺起:“媽。”


    江母不理江成屹, 徑自握緊了陸嫣的手, 高興地說:“好孩子,阿姨下次再送你們一點好東西。”


    陸嫣尷尬地張開嘴, 想要解釋卻又無從說起,江母卻已經看迴兒子:“以後我還是讓劉嫂每天過去做早餐和午餐, 該補的時候還是得補一補。”


    說完這番話, 江母臉上雖然維持著與周圍氣氛很匹配的哀容,氣色卻明顯比剛才好了很多,領著陸嫣就往內走。


    許是為了平時談生意方便,丁家除了客廳,裏麵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會客室。


    會客室裏坐了不少客人, 大多上了年紀,且都衣飾矜貴。


    丁母和丁父坐在當中。


    丁父連連歎氣,麵色顯得格外蠟黃,丁母頻頻用手絹拭淚,憔悴得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所幸丁婧還有一個不到七歲的弟弟,雖然還不大懂事,此時還懵懵懂懂在會客室裏跑來跑去,但托賴這個小兒子的存在,丁父丁母多少有個念想,不至於一蹶不振。


    丁婧的父親旁邊坐著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的中年人,也穿著一身黑西服,舉手投足間便有一種翩翩的氣度,在他的椅子後,還站著一位秘書模樣的年輕人。


    一看見那個中年人,陸嫣便隱約有種感覺,會客室裏其他客人雖在寬慰丁父丁母,但注意力其實都放在那人身上。


    仔細端詳那人幾眼,陸嫣發現對方跟江成屹有些掛相,心裏多少有了數。


    果然就聽江阿姨說:“老江,小陸醫生來了。”


    江父立刻朝陸嫣看過來,他的目光中有一種由智慧和閱曆沉澱而成的洞察人心的力量,極為銳利明敏。


    隻一眼的功夫,江父就露出了笑容,明顯對陸嫣很滿意。


    慰問完丁父丁母,江成屹這才領著陸嫣走到江父跟前:“爸,這是陸嫣。”


    又不冷不熱對陸嫣說:“這是我父親。”


    江父從容地站了起來,主動向陸嫣伸出手:“陸小姐,您好。”


    陸嫣微微一笑:“江叔叔好。”


    畢竟在這種悲傷的場合,江父雖然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但顧及到丁父丁母,最後隻對陸嫣說:“改天跟成屹一起到家裏來玩,陪叔叔阿姨吃頓飯。”


    陸嫣遲疑了一下,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看在座的長輩似乎還有話說的樣子,陸嫣站了一會,就從會客室出來,江成屹卻還留在裏麵,像是還有事情想向丁父丁母打聽。


    陸嫣一邊走一邊看向四周,一眼看去,發現了不少熟悉的身影,除了七中的同學,還有那晚在大鍾家參加派對的演員,比如鄭小雯、禹柏楓、章大山、da vid,還有好幾個眼熟的小明星。


    看起來,他們當年都曾屬於同一家影視公司。


    除此之外,她還在人群中看見了周老師和文校長的兒子文鵬。


    周老師此時正被一群學生環繞著,由於學生大多高大,越發襯得他瘦小,可他臉上的悲戚是實實在在的,顯然非常惋惜發生在學生身上的不幸。


    陸嫣走近:“周老師。”


    他扶住黑框眼鏡迴頭:“陸嫣。”


    文鵬也打招唿說:“學妹。”


    周老師望著陸嫣,深深歎氣:“沒想到啊,前不久丁婧還組織了同學聚會,這才幾天功夫,丁婧就遭遇了意外。”


    六班班長劉勤悲痛地搖頭:“從高中畢業到現在才幾年?已經有兩名同學過早離世了。”


    大家一默,不用說也知道另一個指的是鄧蔓。


    為了避免哀戚的氛圍繼續蔓延,劉雨潔提議:“周老師,你年初才做了手術,身體不比我們,站久了您恐怕有點累,不如到那邊去休息一下。”


    其實周老師還不到四十五,但大家總覺得他這幾年老了許多。


    周老師聽了劉雨潔的話,沒有反對。


    陸嫣目送他和劉雨潔的背影離開,忽然對劉雨潔說:“劉雨潔,我有話要對你說。”


    劉雨潔停下腳步,很冷淡地迴頭看向陸嫣,見陸嫣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猶豫了幾秒,對周老師說了句抱歉,跟著陸嫣往一旁走去。


    說話的地方是一個小房間,位於廚房旁邊,很小,有點像保姆的臥室,但比起其他地方,這裏較安靜。


    陸嫣將門掩上,靜靜看著劉雨潔。


    劉雨潔也迴視著陸嫣,過了一會,她牽牽嘴角說:“還沒恭喜你跟江成屹複合呢。不過說句實話,我有點想不到哎,你陸嫣不是女神嗎,追你的人比比皆是,居然也俗氣到要吃迴頭草?”


    陸嫣對她的話無動於衷,隻莞爾,試探著說:“知道冬至吧?”


    劉雨潔臉色一變。


    陸嫣心裏越發有了底:“丁婧已經因為冬至遇害了,如果你不想自己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劉雨潔臉色變得極差,氣急敗壞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越過陸嫣就要往外走。


    在她開門的一瞬間,陸嫣慢悠悠地說:“你有我的電話,等你迴去以後想明白了,有什麽想說的,不妨給打給我。”


    劉雨潔理也不理,揚長而去。


    陸嫣看著劉雨潔的背影,想起幾年前還在讀高中,有一迴她因為幫老師收卷子,不小心錯過了啦啦隊的訓練時間,等到她背著書包氣喘籲籲趕到體育館的時候,已經遲到十分鍾了。


    室內音樂很響,籃球隊的隊員還沒來,場地裏啦啦隊成員以丁婧為首,正舉著花球排練隊形。


    她奔到一邊將書包放下,喝了口水,就要迴到自己平時訓練的位置上。


    剛跑到隊伍後麵,就見劉雨潔就對丁婧使了個眼色,然後就聽丁婧喝道:“站住。”


    陸嫣左右看一眼,才意識到丁婧說的是她,眨眨眼:“怎麽了?”


    丁婧走到她麵前,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加上周六那一次,你已經遲到兩次了,根據我們啦啦隊的規定,遲到兩次的同學被視為無心參加訓練,我作為隊長,有權取消你啦啦隊成員的資格。”


    陸嫣心平氣和地解釋:“這一次遲到是我不對,但周六之所以遲到,是因為我去參加奧數的訓練了,而且我也提前跟副隊長劉雨潔請了假。”


    這時身後傳來喧嘩,除了男孩子們的說笑聲,還伴隨著籃球落地和球鞋和地板摩擦特有的聲音,大家不必迴頭,也知道是籃球隊的隊員來了。


    劉雨潔不經意往那幫隊員溜了一眼,盯住陸嫣,一臉無辜地說:“你哪裏跟我請假了?”


    丁婧冷笑:“看來陸嫣你不但喜歡遲到,還是個撒謊精。”


    鄧蔓也是啦啦隊的隊員,旁觀到現在,忍不住走出隊伍,正色對丁婧說:“那天的事我知道,陸嫣說她會跟你們請假,還特意到三班找過你們,可能是沒碰到隊長,所以陸嫣才跟副隊長請的假。”


    “哪有。”劉雨潔震驚,“根本沒有這迴事好嘛?”


    陸嫣冷冷望著劉雨潔。


    周六的時候她去三班找丁婧,丁婧不在,出來的時候,她在走廊上碰到劉雨潔,於是就對劉雨潔說過會晚點參加訓練,正式跟劉雨潔請了假,記得當時劉雨潔也滿口答應了,沒想到這時候卻矢口否認。


    其實對她來說,能不能繼續留在啦啦隊不重要,但是她明明沒有違反規定,憑什麽要以這樣一種方式被攆走。就算要離開,也該是她主動離開。


    身後慢慢靜了下來,顯然籃球隊的隊員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陸嫣調整了情緒,看著劉雨潔說:“當時我跟你請假的時候,走廊上應該還有別的同學,我這就去三班找當時在走廊的同學打聽,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當時聽到我們說話的同學。”


    劉雨潔眼神慌亂了一瞬,很快又嘴硬道:“這是個好辦法,你去找吧,免得說我冤枉你。”


    已經放學了,陸嫣就算要找,也隻能等到明天了。


    陸嫣點點頭:“好,給我一天的時間,明天我會帶同學過來一起做解釋。”她走到一邊,撿起書包,就要離開。


    鄧蔓忙也出了隊伍,背起書包,跟在陸嫣後麵。


    “等一會。”有人開口了。


    這人雖然不怎麽愛說話,但聲音大家都很熟悉,不禁一愣,看向那人。


    江成屹走到劉雨潔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過了一會,懶洋洋地說:“真不巧,陸嫣請假的時候,剛好我就看見了。”


    劉雨潔臉一紅,聲音變得軟綿綿的,卻依然在強辯:“你當時明明在教室裏,怎麽知道陸嫣跟我說了什麽。”


    江成屹笑說:“我還真就留意她都說了什麽。”


    丁婧走近,幹巴巴地笑說:“江成屹你別開玩笑了,每天下課走廊上那麽多人,你在教室裏,難道還能聽到走廊上的人說了什麽。”


    江成屹身後幾個哥們圍過來,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這有什麽不明白的,當然是因為人家漂亮,所以江成屹才格外留意唄。“


    哄堂而笑。


    劉雨潔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咬住了唇沒再說話。


    丁婧瞪了陸嫣一眼,遲疑了一會,到底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陸嫣默默抬眼看向江成屹,在說完那幾句話後,他已經開始訓練了,很快就縱身投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傳球後,不經意朝她看過來。


    她微紅著臉放下書包,不緊不慢跟其他拉拉隊員坐到看台上。


    ***


    在房間裏待了十來分鍾,陸嫣打開門,走到客廳,在人群中掃了一眼,要去找唐潔,就聽唐潔在後麵喊她:“陸嫣,你剛才去哪了,我到處找你。”


    陸嫣迴過頭,還沒說話,就見江成屹跟班長劉勤站在一起,正在說話。


    在她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江成屹正好轉臉看過來。


    唐潔拉著她,悄聲說:“我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正好跟你說。”


    “什麽事?”陸嫣看向她。


    就在這時候,丁婧那個小弟弟忽然從走廊一側跑過來,邊跑邊尖叫:“媽媽,媽媽,有個阿姨躺在地上,好像是死了。”


    陸嫣一愣,江成屹卻已經分開人群,快步朝孩子跑過來的方向走去。


    等陸嫣跑到那,就見一個年輕女人躺在地上,江成屹蹲在那人麵前。


    走近一看,正是劉雨潔。


    江成屹神色嚴峻,對一臉無措的唐潔等人說:“可能是中毒,從現在起關好大門,不要讓任何人出入。”


    陸嫣心突突直跳,探手到劉雨潔的頸動脈處探了探,還好,還有脈搏。


    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經縮小成針尖大小。


    她心裏的猜測加深,湊到鼻端辨別了一下劉雨潔越來越緩的唿吸,徹底有了數,抬頭對江成屹說:“是嗎啡過量中毒,必須馬上送醫院。”


    江成屹已經打了電話,聽到陸嫣這話,輕輕撥動劉雨潔的脖頸,果然在一側皮膚上發現了一個極小的新鮮注射的痕跡。


    他臉色微沉,站起身拿出證件,對嚇壞了的眾人說:“警察,我現在懷疑兇手就在現場,希望各位配合調查,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準許,任何人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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