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雅爾講阿進茶館前,曹顒不由抬頭往天上望了望。


    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雅爾江阿竟找到衙署來,目的隻是為了請自己“吃茶”?


    妻子今日過簡王府商議下定之事,曹顒是知道的,心裏便猜測著八成是同兩家親事相幹。


    雅爾江阿的臉sè實在不算好看,難道是覺得八月十八這個日子倉促?


    直到被茶博士引進雅間,曹顒都有些猶豫,是不是自己昨天的決定不妥當。


    誰都曉得,簡親王夫fu極愛六格格,曹家卻說延遲下聘就延遲,說數日後下聘又數日後,委實簡慢些。


    若不是簡王府勢微,雅爾江阿不著調,永佳又是熟人,他還會這麽決定麽?


    他的骨子裏,何嚐不是勢利淺薄?


    這樣想著,曹顒就有些心虛,麵對雅爾江阿時,就越發客氣恭敬。


    雅爾江阿大喇喇地坐下,又示意曹顒坐了,待茶博士給兩人上了茶,就擺擺手打發那人出去。


    這茶館離六部衙署不遠,布置的很是清幽,一壺茶的價格不菲,做的就是堂官司官們的買賣。


    因此,麵對曹顒的仙鶴補服時,茶博士恭敬雖恭敬,應對的也從容。


    可是就這樣下去……茶博士的腳步有些遲疑……


    雅爾江阿見狀,不由瞪眼。


    還是曹顒來過兩遭,曉得這裏的規矩,從荷包裏mo了兩塊銀子,放在桌麵上的空茶盤上。


    茶博士這才取了托盤,口中謝了賞,退了下去。


    雅爾江阿盯著茶盤裏的碎銀,直到茶博士出去,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臉緊跟著就黑了。


    忒丟人了,他沒帶荷包。


    因是在後花園憋悶了,直接出府的,他不僅身上沒荷包,連個玉佩扳指等小物件也沒有。


    別說打賞,連茶水銀子也沒法結了。


    自己莫非是老了,沒帶銀子還請客,這叫什麽事兒?


    雅爾江阿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曹顒的心裏,真有些沒底。


    對於六格格這個兒媳fu,他心裏是樂意的。


    不是看在簡王府這邊,而是看在永慶、永勝那裏。


    這兩兄弟與他相交二十多年,是好友至交,早就有聯姻之意。


    曹顒雖沒有將閨女嫁過去,可娶了完顏家外甥女做兒媳fu,也算是成了正式姻親。


    加上完顏永佳……少年的舊相識……隻有六格格這一個女兒,定是舍不得遠嫁。


    要是雅爾江雅現下指責他輕慢,他還真的不好自辯。


    雅爾江阿望著曹顒,有幾分不耐煩道:“曹顒,你與爺福晉兩個娘家兄長是通家之好,老實同爺說,完顏家的家教如何?”


    曹顒被問得一愣,這叫什麽話?


    是永慶、永勝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同家教扯上幹係?


    曹顒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見曹顒不說話,雅爾江阿還以為曹顒在遲疑,咬牙道:“就是聖祖爺也挑不出完顏家的毛病,才會將他們家兩房嫡女一個指婚皇子,一個指婚宗室,難道曹大人不讚成聖祖的眼光,倒是要分說一二麽?”


    曹顒見他著惱,忙道:“王爺誤會,臣並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善餘兄弟兩個是臣至交好友,臣背後枉議,到底不妥當……”


    嘴裏說著,他心裏多少雅爾江阿挑了挑眉,道:“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你同爺兩個舅兄是至交好友,那定是覺得他們人品都沒挑,是也不是?”


    曹顒聽了,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點頭的話,像是在自誇;搖頭的話,像是覺得永慶兄弟不好似的。


    見曹顒默認,雅爾江阿麵上lu出幾分得sè,道:“既然爺兩個舅兄是好的,那爺的福晉教養自然也沒得挑,是也不是?”


    曹顒這迴,更是要閉著嘴巴裝啞巴。


    雅爾江阿真是太沒譜,叫一個男人點評他的福晉,還是未來的親家,這要是不小心傳出去,就要成大笑話。


    雅爾江阿這邊卻不消停,瞪著曹顒道:“為何不應聲,難道是不讚成爺的話?”


    曹顒無法,隻能避重就輕道:“王爺說的是,完顏家的教養,確實是好的……”


    雅爾江阿收斂笑意,神情變得無比鄭重,盯著曹顒道:“六格格由福晉教導十數年,最是懂事知禮,是天下最好的閨女……”


    前麵雅爾江阿的話,曹顒都能認了,現下這一句聽了,立時想要反駁。


    六格格是最好的,那天慧呢?明明天慧才是最好的。


    可看著雅爾江阿的鄭重,曹顒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想法。


    不過是為人父母的對兒女的慈愛之心。


    曹顒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王爺說的是,能迎娶六格格進門,是小犬的福氣,亦是曹家的福氣……”


    雅爾江阿沒有再說旁的,隻是靜靜地坐著,喝光了一壺茶。


    待到茶壺倒置,也滴不出水來時,曹顒便想要開口喚人加水。


    雅爾江阿擺擺手,道:“茶也吃的差不多,就這樣散了吧……”


    到底是曹顒結的賬。


    直到迴到戶部衙署,曹顒都有些恍惚。


    雅爾江阿好像什麽也沒說,又好像是都說了……


    等曹顒落衙迴家,初瑜這邊已經收到簡王府的準確迴複,敲定八月十八行聘。


    連恆生也被找迴來,闔家人一起在福源堂,商量下定過禮之事。


    聘禮早就預備齊當,按照曹顒當年往淳王府下定時的規製,禮單也是現成的。


    李氏的臉上,滿是歡喜。


    待下定後,就要準備迎娶,長孫媳就要進門。


    恆生與天慧幾個,則都笑嘻嘻地看著天佑。


    天佑雖已經開始料理家務,可這聘禮的事情,還真的沒有插手。這聘禮是李氏婆媳預備的,有些是現成的,有些是這一年來相繼添置的,天佑今天頭一迴見禮單。


    待看到嫁妝是九十六抬,他微微皺眉,對幾位長輩道:“九十六抬,是不是太招搖了?”


    李氏聽了,有些遲疑。


    京城官宦人家過禮,二十四抬與三十六抬是最常見的,即便對方是王府,六十四抬就已經不少,可自家的聘禮確實多些。


    可是,哪裏又能少?


    簡王府既與曹家結親,難道就不打聽當年曹家往淳王府下聘之事麽?


    論起門第,世襲罔替的和碩簡親王府,可比當年的淳郡王府還要顯貴;六格格嫡出的身份,也比初瑜要尊貴。


    初瑜也想到此處,搖搖頭道:“不多了,當年往郡王府下的聘禮就這麽多,沒有往親王府下聘的聘禮反而少了的道理……”


    天佑見祖母與母親都想著遵從舊例,就對曹顒道:“父親,現下與當年不同……當年父親獨自在京,聖祖爺憐惜,為了父親過禮之事,賜了不少東西下來……與父親有舊的幾位皇子爺便也跟著錦上添花。還有二姑母與平王爺那邊,聽說也為父親預備了好多聘禮……即便招搖些,旁人看著,也不過是曹家對賜婚之事感恩戴德,京中諸位對曹家的全力相幫……現下,卻是不同……”


    聘禮之事,曹顒之前也問過一次,不過聽妻子說從舊例,就沒有再過問。


    現下聽了兒子的話,仔細想想,確實有些不妥當。


    他示意天佑將禮單遞過來,從頭到尾大致看過,道:“那就六十四抬,東西不必減,隻將盒子緊緊……”


    初瑜聽了,心裏不由鬆了口氣。


    她還真擔心丈夫將聘禮減了,知道會體諒他們謹慎,不知道的說不定要認為她這個婆婆有意壓著媳fu……


    隻有三天準備時,還有一日是中秋節,稍顯緊迫些。


    幸好相關的喜帖,同聘禮似的,都已經預備齊當。


    這三天裏,除了通知眾親友外,就是再對著簡王府那邊得來的六格格的小日子,從十月裏選個吉日。


    還有裕親王廣祿與國公塞什圖,做為大媒,還得曹顒出麵幫忙。


    家中雖不用像迎娶那樣搭喜棚,可還是要準備席麵,招待親朋。


    還好過禮的時候,邀請的都是至親好友,沒有外人,否則提前三天下帖子,實在失禮。


    廣祿與塞什圖雖是曹顒妹婿,可既做了天佑的大媒,曹顒這個舅兄就不好再托大,需要親自拜會一聲,拜托此事。


    初瑜這邊,則需要斟酌著調換些聘禮。


    聘禮的台數少了,擺出來的就更需要精細,如此才能讓簡王府挑不出理來。


    天慧則幫著母親,料理席麵那一灘。


    恆生戴著孝,不好拋頭lu麵,隻能在人後幫著料理些瑣碎的。


    幸好還有左住與文誌兩個,得了消息,立時過來幫忙,跑tui送信,很是賣力氣。


    在曹家上下的匆忙中,終於到了八月十八,曹府向簡王府過禮。


    眾人齊齊地鬆了一口氣,眉眼間都透著喜氣。


    不過,隨著受邀親朋相繼上門,吉時將近,曹顒與天佑父子兩個對視一眼,眉眼間的添了些擔憂。


    恆生還沒有來。


    這是怎麽迴事?


    以恆生與曹家的關係,總不會覺得迴來需要避諱什麽。


    曹顒正想打發人去郡王府看看,就見郡王府管事赤那過來。


    隻說是恆生昨晚有些著涼,今日身子不舒坦,打發自己過來請罪,他明天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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