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問話


    沒過幾日,曹府收到簡親王府的請帖,是簡親王福晉下給初瑜母女。


    簡親王福晉二月十六生辰,在王府設宴,請了幾家女眷聽曲看戲,客人名單上,包括初瑜母女與曹頤。


    收到請帖時,初瑜也隻能感歎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


    宗室權貴中,誰不曉得簡親王繼福晉是個不愛熱鬧的。除非必要的應酬,她鮮少在外交際,嫁入王府這些年,為了自己的緣故,對外宴請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這一次有悖常態,主動設宴,多半是為了六格格的緣故。


    六格格的婚期就定在九月裏,這不過是半年功夫。


    多幾次機會,讓她接觸婆母小姑,彼此相熟,也省的她嫁進曹家忐忑。


    論起來,初瑜是她同族姊妹,曹頤是她母親閨中好友,六格格早年也曾見過這兩位。就連天慧,她也在平王府見過。


    隻是那時六格格年幼,天慧就更小了,也隻是見過而已。


    待初瑜對曹顒提及此事,曹顒卻想到天佑,道:“雖說沒有給天佑帖子,可既是曉得此事,天佑也不好做不知,給他單獨預備一份禮,讓他在宴飲前一日去簡王府請安賀壽。”


    雖曉得丈夫說的是正理,可想到寶貝兒子往後需要孝敬的長輩就多了兩位,初瑜心裏難免泛酸,道:“等到我生辰,看看六格格孝敬我什麽?”


    曹顒“哈哈”笑道:“夫人不用泛酸,那時候媳婦已經過門,還能短了你孝敬不成?說不定要收雙份孝敬,還有大格格那份。”


    初瑜“撲哧”一聲也跟著笑了,道:“兒子真是給旁人養的,還好娶了媳婦進門,權當多兩個女兒,倒是也不虧。”


    曹顒點頭,道:“如此想就好,都是孩子,能包容就包容些,遇到不合心意之處,也不要生悶氣。都說老伴、老伴,以後你眼裏隻看著我就行了,讓他們小的隨意。”


    初瑜聽著這話不像,橫了丈夫一眼,不忿道:“瞧老爺說的,難道我是那惡婆婆?還要老爺先敲打我?”


    見妻子著惱,曹顒忙道:“不是這個意思,還不是擔心你身體,舍不得你操心費神麽?孩子們漸大,也不能累我們操心一輩子。即便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可既是養大了,教養的也不錯,就得讓孩子們自己有擔當。教妻訓子,是他這個當丈夫、當老子的責任,可不能推給咱們老兩口。”


    丈夫滿臉關切,歸根結底又是心疼她的緣故,初瑜隻覺得自己之前的惱怒有些無理取鬧,訕訕道:“老爺放心,我會愛惜自己,隻是老爺這聲‘老兩口’我可是不敢應承。老爺看著年輕著呢,正是壯年,哪裏就老了?”


    曹顒笑著摸了摸胡子,心裏想著怎麽讓自己麵相更老成些。


    皇上已經呈現老態,怡親王也現露日暮之相,自己活蹦亂跳的,別再礙眼。


    他卻不想想,他當雍正、怡親王是同齡人,那兩位卻將他當成子侄晚輩。


    沒兩日,又輪到戶部輪值,曹顒一如往常,掐著時間乘轎子到了宮門外。


    等到內侍將眾人引進宮門,前往養心殿,已經到了晨正時分。


    在外侯見的幾個堂官自是一路上提心吊膽,尋思是不是又有什麽事故變動。


    隻有曹顒,因得了顧納消息,曉得今日小朝前吏部尚書引著進京敘職的外官陛見,因此倒是並不為今日小朝延後意外。


    果不其然,將到養心殿時,一行人就迎麵遇到吏部侍郎與十來個穿著各級補服的官員。


    從所著補服看,這些官員從正七品到正四品不等。


    別說他們,就是那負責引薦官員到禦前的吏部侍郎,見到曹顒與刑部兩位尚書在,也隻有躬身避讓的份。


    曹顒往人群中掃了一眼,顧納正在其中。


    不管是品級,還是年紀,顧納都不起眼。


    曹顒微微點頭致意,心裏想著如此不惹眼也好,如此泯滅眾人之中,也比太過惹眼,讓雍正想起顧納曾在九阿哥門下要好。


    他卻不曉得,雍正已經將顧納記住,而且說不上是好印象。


    待內侍引著眾堂官進入養心殿時,雍正的臉色就不好看,望向曹顒的目光尤為犀利。


    曹顒站在隊列中,雖沒有抬頭,可卻感受到雍正不善的盯視。他隻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發緊,心裏已經飛快地在尋思自己近日有無過錯,是不是哪裏犯了忌諱。


    可想來想去,還是茫然無頭緒。


    曹顒既想不出來,就安下心來不再想。


    頂多也就是雞蛋裏挑骨頭的訓斥一番,已經經曆一次,曹顒隻覺得自己的臉皮越來越厚。


    不過還好,雍正終是收迴視線,


    在曹顒迴稟戶部公務時,雍正也沒有多說什麽。


    直到小朝結束,有沒有其他意外,曹顒心裏多少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就在他隨著眾人退下時,陳福卻過來傳雍正口諭,命曹顒東暖閣覲見。


    曹顒麵色不變,眼中的驚詫卻是遮不住,心中驚疑不定。


    陳福這時眉眼卻彎了彎,道:“曹大人快隨奴婢過去吧,總不好叫主子與王爺等著。”


    曹顒見狀,心中大定,對陳福道:“勞煩大總管,曹某謝過大總管。”


    陳福低聲道:“曹大人勿要客氣,奴婢早年受過魏總管的恩惠,往後魏總管那裏,還要勞煩曹大人多費心照拂。”


    這話說的莫名,曹顒隻覺得稀裏糊塗。


    能給陳福恩惠,且提起來大家還能曉得的“魏總管”,隻有魏珠。


    可據曹顒所知,自打雍正登基,魏珠這位聖祖朝的紅太監,就被發配景山壽皇殿當差。


    雖說還掛著總管太監的銜,可實際上卻相當於被軟禁在景山。


    曹顒雖有些唏噓,可對於天子近侍這種高危職業來說,魏珠能留下一命已經是僥幸。


    就因這個,對於雍正登基的各種流言,曹顒是傾向於康熙確有遺命的。要不然的話,魏珠這個康熙近侍早當被滅口才是,哪裏還能有性命在。


    不管怎麽說,兩人到底十幾年的交情,曹顒雖無力為魏珠脫困,卻能照拂他心裏最惦記的親侄兒。


    隻是此事機密,曹顒不敢托付旁人,還是請曹甲悄悄辦的。中間不知拐了多少道彎,曹顒倒不怕查到自己頭上。


    這會兒功夫,二人又轉迴養心殿,實不是說話的地方,便都閉口不言。


    進了東暖閣,就見雍正盤腿坐在炕上,雖依舊是板著臉,可卻沒有小朝時的寒氣逼人。


    十三阿哥則是坐在椅子上,神態平和。


    雖說散朝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可曹顒還得依照規矩老老實實地磕頭請安。


    雍正也不叫起,冷哼一聲,道:“你既與顧納有親,想來也是相熟的,那告訴朕,顧納這人如何?朕能放心使喚麽?”


    是因為顧納?


    因之前想到這個可能,曹顒心中並不算吃驚,可是臉上依舊露出驚詫惶恐神色,老實想了一會兒,道:“迴皇上的話,顧納幼時曾客居臣家,與臣相伴讀書,直到康熙四十四年舉業,才離開曹家進京應試。臣所相熟的是少年顧納,讀書勤勉,侍母至孝……待臣年長,往來的少了,臣也就說不好……”


    他心中其實是想要多讚顧納幾句的,又怕適得其反,給顧納添麻煩,便斟酌了再斟酌才說了這一番話。


    雍正聽了,神色稍緩,道:“聽說你前幾日從通州迴來,曾與顧納路遇同行,不說別的,就說說你的觀感如何?”


    瞧著雍正神態,不像是厭棄顧納,倒像是要重用,曹顒心中大定。


    這迴他沒有再沉思遲疑,而是痛快地迴道:“臣當時瞧見顧納的時候,幾乎認不出。若不是見著他們雇傭的馬車壞在路邊,想要近前問詢援手,就要當麵錯過……原記得顧納相貌清俊,氣度儒雅,沒想到數年未見,他倒是先是老成許多……看著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不過瞧著他精神頭倒是十足,說話之間也少了酸氣……


    雍正的臉色平緩了,看著十三阿哥道:“既是十三弟讚成,曹顒又誇,那就這個顧納。杭州附省,知府早定下來早好。”


    十三阿哥笑著說道:“還是皇上慧眼識珠,想起顧納來,要不然臣弟也是沒頭蒼蠅,哪裏能想出這樣妥當的人選。”


    有曹顒在,到底說話不便宜,雍正便擺擺手,打發曹顒退下。


    直到曹顒出去,雍正才道:“當初顧景星憑借一點微末之名,全然不將朝廷放在眼中,屢征不朝,又能如何?他念念不忘前朝,端著架子,可為了給家族找靠山,還不是舍了親妹做妾?他若是曉得他外甥尚主,外甥孫子、孫女身上都留著我愛新覺羅氏的尊貴血脈,不知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裏跳出來!”


    原來在應了李衛之請,恢複浙江鄉試後,雍正還想要加恩浙江士子,好消弭先前因停鄉試而帶來的不好影響。


    正好杭州知府因病致仕,杭州知府出缺。


    因之前看到粘杆處的消息,曉得顧納是在江南士林中口碑甚高的大儒顧景星曾孫,所以雍正便想要點他補杭州知府。


    不過想著顧納曾在九阿哥門下,他心裏多少有些不喜,才傳曹顒,有了這番問話……


    *


    ***第九了,淚奔,小九懇求***。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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