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蓮花書院(上)


    十六阿哥能想到之事,曹顒自然也想那個想的到。


    除了生財有道的九貝子,哪個宗室能有這麽大的能量,隱匿的一份財產,都比一般的宗室全部家底要厚的多。


    隻是對於十六阿哥的應對,曹顒有些無奈。


    崔厚文到清苑城後,拿著幾處產業的地契、房契,將清苑城內外產業都收並到手中。鋪子管事都換了一遍,都用了京城帶過來的人,有點雷厲風行的意思。


    到曹顒這裏請過安後,崔厚文還拿著十六阿哥的名帖去了理事廳。


    過了沒幾日,便傳來毛仁興在牢中畏罪自盡之事。


    朱之璉得知此事,封了此案卷宗。他想要的也不過是惡人伏法,並非是要同背後的莊王府結怨。


    結果是想要的結果,過程中仍不是依法治人,而是彰顯了王府強勢。朱之璉很是反感,卻也隻能歎息一聲了事。


    隻有曹顒曉得,這樣會引來什麽樣的後果。


    任是誰都能看出,毛仁興之死有十六阿哥的影子。十六阿哥給曹顒的手書中,還鄭重向他道歉,說是欠他一個人情。


    這筆橫財,看似被十六阿哥掩下,實際上卻是暴露在人前。隻是由十六阿哥使了王府總管過來後,此事從十六福晉私事,成了王府之事。


    在宜太妃與五阿哥看來,十六阿哥是動了貪念,見九阿哥勢弱,吞了這筆橫財;在雍正看來,說不定是認為十六阿哥私下與九阿哥等人勾通,對不起他的信任。


    如此一來,十六阿哥裏外不是人。


    這是十六阿哥的決定,曹顒也不好說什麽。


    對於這個結果,最震驚便是謝天來。


    他沒有想到,原本以為會是天大的麻煩,竟然如此輕而易舉就了結。原因無他,就是他將毛仁興看的看重了,以為這樣位高權重的管事,王府指定會出麵拉一把。沒想到王府不僅沒有拉一把,反而成了催命閻王。


    他是捐官,從進京賣官那日起,便經人介紹搭上王府的線,後來在官場上如魚得水,熬到從三品遊擊,一直都底氣十足,就因為背後有個實權王府。


    他每年都找機會進京,往王府請安,雖說每次去王府都要捧上真金白銀,可他一點兒都不心疼,真將自己當成王府的依附。


    因這個緣故,對於毛仁興這個王府“外管事”,他也打心裏帶了幾分親近,拐著彎地認了表親,這幾年也當自家人一般走動。


    眼下,卻是兔死狐悲,謝天來心裏不能不尋思點其他的。


    曹顒這個時候,借著清苑城守尉出缺的時機,上了個折子,保舉遊擊謝天來為清苑城守尉,保舉遊擊梁傳福為督標參將。


    兩人都是由從三品保舉到正三品,倒是不算惹眼。


    折子批複得很是順當,沒幾日兵部就下了公文過來,召兩人輪流迴京敘職。


    雖說是升官,可謝天來隻覺得欲哭無淚。升了城守尉,還在清苑城,可就是離開督標,不再是總督嫡係。


    眼下看著他同梁傳福都升了三品,可兩人日後造化卻是不同。梁傳福帶幾年督標,若是投了總督府的契,曹顒就算是離開直隸,也會為他謀劃一二。


    不管心中如何糾結,在進京敘職前,謝天來還是去總督府求見,謝過曹顒的舉薦之恩。


    要是按照曹顒本意,兩個人的中最好用的,還是謝天來,圓滑會看眼色;梁傳福則是讓人看不透。


    可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留下梁傳福。


    見謝天來鄭重相謝,曹顒悅色道:“讓賢在從三品的位上好幾年,升一升也是應當的。清苑城是督府同城,直隸要地,交到讓賢手中,本督也放心。”


    謝天來見曹顒語氣中帶了親近,隻覺得冥冥中看到幾分希望,半真半假地帶了感激說道:“地方上雖比督標自在,下官卻是不願離了總督府。即便離了總督府,下官也忘不了督憲大人的提拔大恩。”


    曹顒聞言一笑,道:“讓賢不在旗,武官做到三品,想要在上一步卻是不容易。讓賢正值盛年,還要心裏早做計較。”


    謝天來聽了,卻是一愣,道:“督憲大人之意是?”


    “讓賢想要再進一步,還要謀京官文缺!”曹顒說道:“既有王府庇護,相信讓賢在京中定會如魚得水。十六爺素來愛才,隻要讓賢不做違法亂紀之事,十六爺定會慧眼識珠。”


    他不是愛多話之人,隻是因見謝天來為人圓滑,且身價富足,沒有貪念,才點化兩句。


    謝天來聞言,如醍醐灌頂一般,早先對王府的怨念,立時減了好幾分。是啊,毛仁興下場固然淒慘,卻是罪有應得。要是他安安分分的,怎麽會成王府棄子?


    自己“孝敬”王府這些年,往後正是借力的時候,不可失了小心。他已經決定,這次迴京,一定要親自過王府請安……


    轉眼,到了正月末,初瑜接了李氏一行人等到了清苑城。


    京城西府,除了恆生之外,隻有田公公因上了年歲,不愛挪動,其他人等都跟隨李氏出京。


    總督府內宅,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原本覺得總督府門第太高,不好攀附的官場女眷,現下也跟吃了鴉片似的,都盯著總督府這頭。


    原因無他,隻因總督府除了嫡出的幾位公子小姐外,還有總督義子、總督義妹,也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可是仔細打聽這幾人的身份,又覺得有些上不了台麵。


    “總督義妹”還罷,是總督師妹。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義妹”又是自小養在總督府,感情深厚也是有的,又有個輩分在。


    那兩個“義子”,隻是總督老師的侄孫,關係又遠了一層。


    借著給總督府太夫人請安的由頭,清苑城裏的品級高些的官家女眷,多帶了沒說親的兒女到總督府請安。


    同初瑜熟些的,則是旁敲側擊問起妞妞與左住兄弟的親事。當聽說左住已經定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嫡長女,眾人都收起小覷之心,不是去尋思總督府“義子”身份如何,而是想著自家夠不夠資格攀親。


    馬俊已經起複,年前到京,正好與曹顒錯過。曹顒在出京之前,就曾為他起複之事,在十三阿哥麵前說項。


    十三阿哥卻讓他不用操心,馬侍郎早年在朝時,曾同皇上有些私交。馬俊既是馬侍郎嗣子,看在其父輩,皇上也會給予照拂。


    因這個緣故,馬俊迴京後,就補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以他的年歲與履曆,這也算是幸進。


    這幾個“義妹”、“義子”到了總督府,受觸動的除了清苑城的官家女眷,剩下的就是總督府這些幕僚與書吏。


    他們既是將總督家事都打聽得一清二楚,自是曉得那位曾被曹顒以“師禮敬之”的莊先生,實際上就是曹寅給兒子請的幕僚。要不然,也不會在曹顒進京為侍衛後,才將那人送到京城來。


    生前敬之為師,死後將遺屬視之為親。


    這樣的東主,正是為幕者求之不得。


    一時間,眾幕僚也跟著興奮起來,除了盡職盡責處理好手頭的差事,剩下的便是盯著曹顒最器重的蔣堅與宋厚兩人,恨不得兩人立時犯下過失,好取而代之。


    不是沒有人想過做小動作,可蔣堅跟曹顒年頭最久,大家以幕僚為生,自是曉得疏不間親的道理,不敢隨意招惹他;剩下的宋厚,則是人精中的人精,早在眾人剛到總督府時,便施展過手段,震懾過眾人。


    對於總督府這種競爭氣氛,曹顒並沒有抑製。


    督撫兼任,他需要料理的事務龐雜,巴不得多出幾個能幹的手下,最好能一個人盯著一攤,人盡其能才好。


    清苑城中,四品以上官員不少,可四品以下的官員更多。


    在他們眼中,總督府門第太高,想要攀附也是無門。以他們的品級與身份,除了三節兩壽去總督府送禮外,也沒有別的機會進總督府。


    可是,眼下卻有了一個好機會。


    總督府幾位公子,入學蓮花書院。雖說過年時,就有消息傳出來,可大家聽了都半信半疑。


    等到總督府太夫人一行到了,幾位公子去書院拜見了山長,眾人才確定這不是笑談。


    官場之上,“同窗”、“同年”、“同鄉”是最重要的三條人脈。


    能夠讓自家子侄與總督公子、總督弟弟為“同窗”,對他們這些並無什麽背景小官小吏來說,便是天大的機緣。


    一時之間,蓮花書院,門庭若市。


    宋厚還罷,來清苑城的時間不長,找他說項的人有限。另一位徐山長,是清苑城本地人,走到哪裏,都有著堵截,就是為了求一個入蓮花書院讀書的指標。


    即便是聽說書院隻收“寒門子弟”,條件不符要出“助學之資”,也擋不住眾人的狂熱。


    就像生怕送晚了,書院這邊反悔似的,那些人直接將銀子送到書院。


    不過數日功夫,書院這邊接到報名的官宦子弟就超過百人。這還隻是清苑城一地,直隸其他的地方也漸漸知曉蓮花書院之名。


    共襄盛舉的,不僅僅是官宦子弟。


    清苑當地的士紳,也都盯著這機緣。


    他們不敢去搶官宦子弟的名額,卻是借著“大義”之名,逼著徐山長收學生。


    蓮花書院最初,是由本地士紳捐建而成,沒有道理將士紳子弟排除在學生之外。即便士紳子弟不符合“寒門學子”的條件,大不了也同官宦子弟一樣,掏一筆助學之資便是。


    如此一來,不到半月的功夫,書院就收到“助學之資”超過十萬兩。隨著蓮花書院在直隸官場名聲鵲起,這筆助學之資的數額還在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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