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章 晉爵


    孫家似乎沒有什麽危機,李家京城的產業,已經被封。


    情況很糟糕,連李煦的六弟李煒,也被緝押了幾日,問了口供。曉得他們兄弟分家多年,李煒沒有在蘇州織造府當過差,他才被放出來。


    李煒唬得不行,不敢再出麵蹦蹬,連補缺之事也不了了之。


    這一切,都瞞著高氏。


    高氏整日吃齋念佛,不通俗務,也沒有察覺出有什麽不同。隻是偶爾同李氏念叨,不放心的隻有重侄孫李誠,希望他身子骨能結實些,早日繁衍子嗣。


    李氏聽了,想起大侄李鼐忠厚老實,受家族拖累,待罪獄中,實是可憐。又想到自己的慶幸,若不是丈夫與兒子兩代人用心經營,曹家就是又一個李家。


    在外人提及此事時,曹顒也露出幾分焦急之色。


    他這些日子,忙著通州禦田之事,清減了不少。落在旁人眼中,還以為他為李家擔心,多是說些安慰的話語。背後,也不乏幸災樂禍。甚至有早年與曹家有怨的,已經在想法子,如何借著李家獲罪的時機,構陷曹家。


    隻有曹佳氏,曉得自己這個兄弟與李家向來不親的,斷不會為李家事擔心。就算有憂慮,也是怕牽連到自己曹家頭上罷了。


    她專程使人叫曹顒過來,問了高太君與李香玉的安排。


    高太君是李煦寡嬸,就算多年由李煦奉養,有李氏這個“親女”在,走動走動關係,也不會牽連到她身上;李香玉卻是不同,是李煦在室的庶孫女,少不得受家族所累。


    姐弟兩個上迴相見,還是月初訥爾蘇剛到京時,當時的客人多,也沒說上幾句話。


    一個月沒見,曹佳氏的氣色大不相同。上迴見,也是歡喜,但多少帶著疲憊之態;這迴見,卻年輕了幾歲似的。


    她穿著水綠底彩繡花蝶牡丹紋旗袍,梳著旗頭,插了兩支鑲金八寶簪,雍容不失俏麗,看著跟二十出頭一般,水靈靈的,哪裏能看出是要做婆婆的人。


    “這下人保不住,連家眷也保不住?”曹顒見姐姐操心此事,有些意外。


    若是罪及到香玉身上,李誠等男孫更是沒有理由幸免,那樣的話李家就真的徹底敗落。


    曹佳氏看了他一眼,道:“李家本就是內務府包衣,若是丟了官爵,少不得要在內務府下執役。內務府小選,不比大選是十三歲以上,女孩兒七、八歲進宮也是有的。若是無人關注,咱們同十六爺打聲招唿,就能使得她免選;如今李家正是被皇上盯著,這個時候,咱們隻能看著。大姐家的嫻姐兒是提前打了招唿,要不然怕是避不開這頭。”


    曹顒雖不喜李家人,但是這個小香玉養在自己家好幾年,李氏頗為疼愛,與曹家這些孩子相處得也算友愛。想著她才十歲,丁點大兒的孩子,又是錦衣玉食長大的,要進宮當宮女,委實叫人不忍心。


    “就算不能免選,能不能想個法子,照拂一二?”曹顒問道。


    曹佳氏笑道:“不用你操心這個,十六爺會有分寸的。他也是李家的表親,現下沒有援手李家,往後也會給李家些情麵的。香玉雖不過是李家的庶出孫女,卻是在曹家養大的。隻為了咱們曹家的臉麵,十六爺也不會袖手旁觀。”


    曹顒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外頭雖說什麽的都用,實際上歸根結底,還是因李家早年太招搖,大剌剌參合皇家之事,犯了忌諱。老實認罪,等皇上將這口氣都出盡了,就太平了。跟母親說,不用她操心,有你我姐弟在,真會讓李家人落魄的討飯去不成?”曹佳氏壓低了音量道。


    她一個王府女眷,留心這些事,也不過是心疼李氏罷了。


    曹顒應了,道:“這些話,我也同母親說過。姐姐也不必太牽掛,母親會想明白的。”


    姐弟倆說了會兒話,曹佳氏便使人去看訥爾蘇迴來沒有。


    “是你姐夫攛掇得我找你,這臨了臨了宮裏又來了人。他可是囑咐我,要留下你,他也有話同你說。”曹佳氏道。


    曹顒也有話想同訥爾蘇說,就不著急迴府,一邊與曹佳氏說著家常,一邊等訥爾蘇迴來。


    等了一個多時辰,才見訥爾蘇姍姍來遲。


    聽說曹顒早就到了,他沒有換大衣服,就過來告罪。


    在弟弟麵前,曹佳氏沒有說什麽,但是也用眼刀剜了幾刀。訥爾蘇卻混不在意,眼角盡是歡喜,走路都輕飄飄的。


    曹顒見狀,挑眉道:“姐夫,莫非有喜事?”


    訥爾蘇“哈哈”兩聲,道:“叫顒弟說著了,是天大的喜事,原本想也不敢想的。”


    聽了這話,曹佳氏與曹顒都望向訥爾蘇,靜待後續。他卻偏生要賣關子,笑吟吟地說道:“福晉與顒弟猜猜,是什麽喜事?”


    曹佳氏想了想,道:“莫非皇上讓爺去宗人府?”


    以訥爾蘇的身份,即便不能任宗令,也是宗正,是宗室中是極清貴體麵的差事。


    曹顒則想著近些日子朝廷的動靜,沒什麽特別的消息,隻是聽說皇上要整頓京城八旗駐軍,會從宗室中選王公,分左右翼查八旗武事。


    這個人選,怎麽也不會落到訥爾蘇頭上才是。


    皇上即便相信訥爾蘇與十四阿哥沒有勾結,但是對於已經在西北領兵數載的王爺,實沒有再讓他在武事上立功的道理。那樣的話,威名過盛,絕不是一個帝王樂意看到的。


    “如今六部掌部王公還有空缺,莫非姐夫是要進六部?”曹顒道。


    訥爾蘇到京後,放假一個月,眼看假期快要滿了,接差事也是正常。


    康熙在世,兒子太多,六部多是由皇子把持些。


    雍正的幾個兒子,隻有三皇子年紀稍長,開始當差,其他的不是在繈褓中,就是在上書房讀書。如此一來,宗室諸王,反而機會更多。


    訥爾蘇笑著搖頭,道:“顒弟猜錯了……”說到這裏,轉向曹佳氏道:“福晉猜對了一半,皇上已經下旨,點我為左宗正……令人歡喜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在西北熬了這六年,總算得了犒賞,皇上晉我為和碩親王了!”


    “啊?”曹佳氏聞言,已經是詫異出聲。


    曹顒連忙抱拳道:“真是大喜,恭喜姐夫高升!”


    從郡王與親王,看著隻升了一級,但是從俸祿人口下人,相差了一倍。尤其訥爾蘇這個王爵,還是世襲惘替,升爵是恩澤子孫後代的大事。


    曹佳氏眼中已是泛了淚花,插蠟似的福了下去,哽咽著說道:“恭喜爺達成所願!”


    訥爾蘇扶起妻子,點點頭,道:“西北六年,雖沒立功,總算盡職,沒有給祖宗丟臉。”


    他打小養育宮中,十幾歲就承襲爵位,早年總想著效仿祖上,在馬上建功立業。


    西北六年,他不隻在駐軍處,也曾進過一次西藏。


    無需敵人,隻因道路艱險、高原病症,就使得兵馬減員三成。他也得了一場大病,險些死去。因怕妻子擔心,他瞞下了這段,卻是在生死之間,將功名心看得都淡了。


    這次迴京,他本沒想過得到什麽賞賜。作為掌軍務的王爺,能不被新皇猜忌,就已經是萬幸。


    沒想到,今日被傳召宮中,就是為自己晉爵之事。


    曹佳氏雖不知丈夫還經曆了這生死劫難,但是想著夫妻這六年的分別,終是流下了眼淚。


    訥爾蘇見妻子這樣,也覺得心中酸澀難擋,紅了眼圈,“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失態,道:“這是喜事,哭什麽?”


    口中說著嗔怪的話,他手中卻是輕柔,親自給妻子拭淚。


    見他們夫妻情意綿綿的,曹顒在旁有些待不住了,道:“趕上姐夫大喜,本當陪姐夫一醉方休。隻是不好同姐姐搶功夫,今兒還是留給姐姐姐夫說體己話。”


    一句話,聽得曹佳氏臊紅了臉,道:“好啊,你這當弟弟的,不想著琢磨份大禮,倒曉得打趣人了!”


    “別著急走,我還要同顒弟吃酒!”訥爾蘇趕緊說道。


    曹顒擺擺手,笑著說道:“明兒再吃也不遲,這是大喜事,我也早些迴去告訴母親高興高興。”


    訥爾蘇見他執意要走,邊道:“既是這樣,那明日我就同你姐姐過去給嶽母請安。”


    曹顒道:“那感情好,母親定會歡喜不已。”


    送曹顒出門,訥爾蘇想起一事,道:“對了,不止我有喜事,十四爺要晉郡王,十七爺開府封郡王。就是七叔那邊,也有好事,皇上點他掌左四旗旗務。”


    雖不關自己之事,但是都是姻親好友,曹顒心中亦是不勝歡喜。


    說得現實點,這些人都體麵,曹家被李家牽連的陰影也淡去許多。那些想要趁亂打曹家主意的,都要思量思量曹家這幾門貴親。


    待曹顒迴家,將眾人晉爵當差的消息說了,李氏與初瑜也不勝歡喜。


    “皇上仁愛,你姐夫很好,十七爺也很好。”李氏笑著說道:“七王爺更是能幹的!”


    她是真心為眾人歡喜,對於同自己關係向來不算親近的十四阿哥,因李家的緣故,也盼著他能好些。


    若是皇上連跟他奪位的手足都原諒了,那對下邊的大臣奴才遷怒也有限。


    初瑜關注的是父親掌旗務這件事,固然是天大的體麵,也是費心勞力的差事,不知父親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住。


    曹顒想的,則是另外一件事。


    最近京城與地方官員,多有調動,其中以年羹堯任下的陝西、四川、甘肅三省官員變動最多。


    這三省的主官,罷的罷,調的調,升任的多是省內的知府、道台,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年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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