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二章 國舅府(中)


    曹顒並不是頭一遭來國舅府,早在前幾年佟家老太爺過世時,曹顒曾到過這邊府裏吊祭。


    不過,因兩家往來尋常,佟府吊客又多,曹顒不過是露個照麵,意思一下。


    這次,曹顒卻是被管家迎進正廳,與幾位宗室王爺貝勒在一處說話。


    民爵中,有公侯封號的本就沒幾家。不是開國五大臣之列,就是後族恩封的。因此,曹顒這個伯,在民爵中也算是排的上的。


    加上和碩額駙的身份,就是宗室貝勒貝子見了他,也要寒暄兩聲。


    皇子阿哥中,隻來了一位,不是曹顒所想的四阿哥,而是並不京城出來應酬的十阿哥。


    十阿哥就坐在曹顒上首,他是多羅郡王的爵位,又是當朝皇子,這滿屋子中的賓客中,隻有莊親王輩分比他高、爵位比他顯,所以他肆意的很。


    早年他是看曹顒不順眼的,覺得其不過是個奴才秧子,卻四處討好賣乖,令人不恥。這些年,因身體的緣故,遠離糾紛,反而看得清楚些。


    曹家這些年看著風光,實際上根基不足。


    曹顒這些年,所作的,不過是自保,從無主動謀算旁人。這一點,可謂是同他這個皇子阿哥同命相連。


    他與曹顒並無什麽不同,看似風光,卻是步步驚心。


    貴妃之子,初封為郡王,親姨母是皇後,母族是後族,是開國勳爵、前顧命大臣之家,舅舅、表兄弟等在軍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管是出身,還是母族,除了二阿哥,就數他最顯貴。


    這顯貴,帶給他並不是福氣,而是戰戰兢兢。


    他的母妃位份高,卻無寵愛,原因無他,就是因為身後有個顯赫的家族。曆朝外戚,這太後家族與皇後家族兩代後族多有紛爭。


    十阿哥母族,雖是後族,卻因其外祖父早年黨附鼇拜獲罪,在皇帝可以的冷落下,遠遜佟氏與赫舍裏氏。


    這些同十阿哥並無幹係,與十阿哥相關的,是皇父打小對他的忌憚。第一次入上書房,得了先生褒讚後,皇父望向他的目光不是鼓勵,而是冷冰冰的厭惡。自那以後,十阿哥就曉得,自己是不能出頭的。


    “聰敏”二字,旁的兄弟許是當的,自己卻是沾不得。


    即便在生母病故後,他那位龍椅上的父親也沒有想著可憐這個兒子,而是繼續防範於未然。


    當時,他的外祖母仍在,想要在親上親,將堂孫女嫁給皇子外孫,好使皇子外孫有所依靠。皇上卻是親手插手十阿哥的婚事,將鈕祜祿氏指給一個國公,將進京選秀的蒙古郡王女指給十阿哥為嫡福晉,斷了十阿哥的外戚助力。


    以貴妃子的身份,做了八阿哥的跟班,並不是表麵上那樣的“兄弟情深”。在宮裏生活,即便十二歲失母,也不會是脆弱的少年。


    八阿哥的溫煦也好,小恩小惠也好,並不能讓十阿哥折服。


    之所以,選擇與八阿哥與九阿哥為伍,更多的是不甘心。


    爭來爭去,卻是一場鬧劇。


    想著狼狽死去的八阿哥,十阿哥看著曹顒,倒是想起一個深藏多年的疑問。這一想起來,恨不得立時開口相詢,隻是在客廳裏,人多口雜,不是說話的地界。


    “曹顒,屋子裏氣悶,離開席還久,陪爺出去遛遛?”十阿哥壓低了音量,道。


    曹顒轉過頭去,看了十阿哥一眼。


    雖說因方種公的緣故,兩家化解了早年的僵局,有所往來,但是他同十阿哥的關係仍是平平,不是能交心傾訴的關係。可是,現下十阿哥明顯是有話說的意思。


    “臣也正想透透氣,十爺請。”曹顒隨滿心狐疑,還是平靜無波地答應。


    主人隆科多正同上座的莊親王說得熱絡,他的前寵妾、現任國舅府夫人李四兒拜在莊親王福晉名下。


    說起來,他是康熙族兄,隆科多是康熙表弟兼小舅子,兩人本是平輩。這今兒開始,就成了老丈人與女婿,有些鬧騰。但是京城中身份高、輩分高的命婦,還肯接受佟府的“好意”兩家“結親”的,隻有莊親王福晉。


    才出了客廳,就見國舅府大管家引著四阿哥從影壁後過來。


    看到曹顒與十阿哥在一道,四阿哥不禁瞥了曹顒一眼,而後麵色如常地同兩人見過,往客廳去了。


    這院子人來人往的,並無安靜之處。


    十阿哥見狀,不由皺眉,喚了那大管家近前道:“有安靜的偏廳沒有?爺要在開席前歇一歇。”


    “有有,十爺請同奴才過來。”大管家躬身迴著。


    十阿哥點點頭,道:“前頭引路。”


    大管家應聲,看著依舊跟在十阿哥身邊的曹顒有些奇怪,但是也沒多想,仍是老實地帶著二人轉過耳房前的角門,進了下一進的院子。


    而後,他將二人引到西廂房。


    這裏,牆上掛著的都是字畫,而且多是真跡。


    曹顒因家中那批古董字畫的緣故,跑過幾次琉璃廠,對於字畫倒是比過去長了幾分見識。


    除了四周掛著的字畫,這屋子還有桌椅,十阿哥大喇喇地坐下,抬頭看著曹顒。


    這直愣愣的眼神,盯得曹顒頭皮發麻。


    他終是忍不住,抬起頭來,問道:“十爺帶曹某過來,不會真是歇的吧?”


    十阿哥又打量他兩眼,確實沒有半點漏看的,才道:“曹顒,你當年拒絕做弘皙的伴讀,拒絕三哥與八哥對你的拉攏,是真的膽小,不敢站隊;還是你目光如炬,早就在心裏有了主意,將寶壓在旁人身上?”


    十阿哥問得爽快,曹顒卻隻能來耍花腔:“時隔多年,臣哪裏記得清?那是我還小,身邊是父親安排的管家與西席,大小事務多由這兩人安排。我要說真敢站隊,不用外人,我父親就能掄板子打死我。


    有些話,在好友十六阿哥麵前都講不得的,更不要說沒什麽交情的十阿哥。


    十阿哥好奇心起,想要開口多問。


    曹顒已經岔開話,從九阿哥的行蹤問起,而後問起換匾額重新開業的桂香村。


    十阿哥聽他話裏話外提了幾次九阿哥,有些奇怪:“你不是同九哥不對付麽,怎麽還這麽留心他?”


    曹顒聽了,忙擺了擺手,道:“臣隻是好奇,九爺平素都是同十爺同進同出的,今兒怎麽不見十爺。


    “他忙,外加上前些日子,在雍王府八嫂損李四兒時,九嫂跟著的鬧騰來著。以九哥的心氣,自不會帶著數日前的尷尬與矛盾,巴巴地到國舅府混吃喝……”


    *


    前廳帶著的人帶進去的人。先殺了皇後老實。


    又是關懷而細心的照顧,。


    “前些日子,隆科多帶著人出去喝酒,聽說是個好地方,。就不知道享受享受。今天打聽顯得急麽?”十阿哥帶著酒氣。嘟囔著道。


    曹顒看著站頭入口,望著裏麵的


    盟友要求,希望房間有網線。


    *


    內宅,正院,李氏的處境,可不如曹顒自在。


    莊親王福晉與李四兒輪番說教,就是希望能達成李四兒心願。。


    李四兒則因同姓的緣故,嘴裏已經換了稱唿,一口一個“姐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親姊妹,私下裏都要八卦兩句。


    李氏若做針氈,恨不得立時就迴。


    李四兒卻是拉著莊親王福晉打岔,沒有放人的意思。反而借口請兩人單獨吃茶,將兩人引到側廳。


    “早就聽聞姐姐大名,早有結交之心,沒行到今日才得償所願。”李四兒笑著迴道。


    “夫人客氣了,老身實不敢當。”李氏說道,心中有些奇怪,莫不是兒子媳婦都猜錯了,這個國舅夫人並無同曹家聯姻的意思,否則怎麽不見他們鬧騰。


    要是李四兒有這個打算的話,就當以晚輩禮說話。畢竟,聯姻要是有譜的話,李氏就是親家老太太。


    李氏卻是忘了李四兒的出身,要真的是行事有度的,也不會成為權貴圈的笑柄。


    她正支著耳朵,聽李四兒同老福晉聊天,心中將兒子媳婦讓自己記得說幾句話反複默念幾遍。隻等著李四兒開口,就要婉拒這門親事。


    李四兒卻沒有開口的意思,一口一個“額娘”,將莊王福晉哄得眉開眼笑。


    而後,她才跟想起什麽似的,對侍立在身後的丫鬟低聲吩咐了兩句。


    李氏性子雖綿,這些年這來,也算有幾分見識。看這國舅夫人不按場出牌,讓人心裏沒底。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李四兒開始與莊親王福晉說起自己的兒女。一會兒恨鐵不成鋼,一會兒又覺得驕傲。


    李氏在旁,隻有跟著歎氣的。


    原來。淘氣的並不僅僅是他一個。


    這時,就見丫鬟進來,低聲在李四兒麵前稟告。


    李四兒笑容更勝,那瞬間芳華,使得莊親王福晉與李氏都有些移不開眼。


    有這樣的姿色,其他的就不重要了,都給補過了。怪不得隆科多寵妾滅妻,這樣的美人,擱在誰府裏,也太平不了。


    一時之間,這兩位年長的嫡妻,都生出幾分慶幸。


    “額娘,姐姐,我膝下有一對兒女,他們聽說您們在,要過來給您磕頭。”四兒笑意盈盈地說道。


    莊親王福晉做了半天“義母’,看來興致頗高,聽了李四兒的話,道:“還還等的很麽,趕緊讓孩子們進來,我可要好好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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