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 “貴客”


    李氏本是心病,決定了拒絕這次賞賜後,就慢慢地好了起來。不為旁的,實在是舍不得兒子媳婦受累。


    她自己這一病,鬧出的動靜,不是一星半點兒。


    曹佳氏姐妹,都過府探母。


    李氏是又欣慰,又難過。欣慰的是,孩子們孝順;難過的是,因自己的緣故,不知會有什麽閑言碎語,到時候孩子們心中也不好過。


    她卻是不曉得,曹佳氏同曹頤兩個都滿頭霧水。


    她們畢竟是在宅門裏,就算曉得些消息,也不過是李氏得了太後遺贈。


    這本是好事兒,怎麽好好的就病了?


    而且李氏並不是喜怒不形於色之人,雖沒有對女兒們說什麽,但是曹佳氏與曹頤也瞧出她強顏歡笑。


    她們待李氏用藥安置後,就同初瑜迴梧桐苑,想要問問詳情。


    曹顒已經在這裏等著她們了,連李氏的身世,對外能含糊,但是他不想瞞著自家人。


    聽說李氏是慧妃所出,這位慧妃要是沒有意外,近期還要追封為皇後,曹佳氏與曹頤都跟著皺眉。


    “皇上是何意?既然慧妃能追封,為何不能名正言順地認迴母親?賞賜再豐厚,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對於母親的身世,許是之前聽過的傳聞太多,如今落到實處,曹佳氏倒是並不算詫異,隻是滿心為母親不平。


    “這挑明了關係,還不能相認,這不是更讓人傷心?母親就是為這個病的?”曹頤擔心的,是李氏的病情。


    曹顒長籲了口氣,道“母親已經做了決定,不受這份賞賜。”


    “啊?”曹頤已經詫異出聲;“這是抗旨之罪……”


    曹佳氏倒是鎮定的多,看了曹顒一眼,道:“應該不怕,皇上既是對母親心懷愧疚,就會擔待一二。隻是若這些真是慧妃娘娘留下的嫁妝,皇上也不會收迴去,最後怕還是要落在母親身上。”


    這點,曹顒這兩天也想明白了,不過他還是支持母親“拒絕”。


    這恩典重,曹顒這大半月一直忐忑,隻是他沒有開口的餘地。如今,讓李氏做足姿態也好,算是讓那些觀望此事的人明白,曹家沒有貪心。


    初瑜在旁,見他們姐弟三人都陰沉著臉,沒有歡喜的模樣,實是忍不住有些胡思亂想。換做旁人家,知道自己的皇帝的外孫,不是當欣喜麽?


    曹家雖說現在抬旗,但是到底是漢人,根基有限。直到初瑜進門,皇上又聯係加恩,這才好些,但是同那些滿洲權貴也無法相比。


    曹佳氏因出身不高的緣故,早年也受了不少氣。隻是她肚子爭氣,連生了四個兒子,同平郡王夫妻感情也好,這福晉的位置的穩穩當當的。要不然,郡王府也不會一個側福晉都沒有。


    也隻有曹家的兒女能如此,對於權勢金錢都不關注,以“孝”為首。


    這會兒功夫,曹佳氏心中已經尋思通透,歎了口氣,道“即便母親不受這些,這該受的恩典也受了。早先我還尋思,皇上對咱們家恩太重些。即便祖母有撫聖的情分,這些也過了。現下才明白,我能指婚平郡王府,弟弟能娶初瑜,三妹夫能襲國公爵,看得不是祖母與父親的情分,而是看在母親的情分。”


    說完這些,兄妹三個麵麵相覷。


    曹顒也沒指望康熙真將這些東西收迴去,不過是尋個台階,既順了母親的意,另外就是解決那十萬兩黃金。


    這天下,沒有絕對的秘密。


    國窮而民富,這不是招災麽?十六阿哥使得那個法子,一時半會兒能瞞住人,但是瞞不住康熙。


    曹顒還是盼著,將那十萬兩黃金退迴去。


    雖然黃金是好東西,看著也晃眼,但是說句實在話,曹家並不缺這個。


    曹顒這些年的家底,要是算起來,也攢下百八十萬兩白銀了。隻是他不貪,曉得點到為止,要不然想國家發財的點子不容易,這小打小鬧的,再倒動出兩個老字號來,也不是難事。


    如今看來,他們除了謝恩,還真沒資格多說什麽。


    就算這其中有委屈,也隻委屈了李氏一人。


    想到這些,他們這三個自詡孝順的,就有些不自在。


    “早知如此,當初……”曹佳氏嘀咕出半句,剩下的卻是說不出。


    早知如此,又能如何?難道她能不嫁,曹顒能不娶,曹頤能攔著丈夫不承嗣?


    想到這些,大家都覺得不是滋味兒,訕訕地說不出話。


    最後還是曹佳氏下了定論,道:“咱們做兒女,還是可著太太的心意來吧。”


    曹顒明白這個姐姐的意思,這是要照顧李氏的情緒,隻當“流言”是“流言”。既是皇上含糊,他們弄那麽清楚做什麽。落到外人眼中,倒顯得他們輕狂。


    曹府的反應,還真是使得不少人詫異。


    這些日子,皇上要追封慧妃為後的消息已經傳迴熱河與京城。


    熱河行宮中,德妃與宜妃兩個雖氣得半死,但是誰都曉得慧妃是禁忌,不是她們能提的人物,隻能強忍下,探聽禦前與京城的消息。


    聖駕已經傳旨禮部,籌備此事,要等聖駕迴京後,就正式下旨追封。


    王嬪則不知是喜是驚,對京城的李氏有些擔憂,少不得以曹寅三周年的明年,打發人送禮迴京,主要是探望李氏。


    京城中,榮妃與惠妃兩個,也有些坐不住。


    她們兩個,都是康熙最早的嬪妃,其中榮妃還是皇上大婚前就開始侍候的,對於“慧妃”也聽說過。


    別的不說,就說那位科爾沁貴女,養育在太皇太後宮,還差點成了太皇太後義女之事,她們隱約還記得。


    當時,她們都以為那位身份貴重的科爾沁貴女,會被冊封為貴妃,沒想到卻得到賜婚臣下的旨意。


    這些日子,連皇後的日子都不好過,戰戰兢兢的。


    不少人傳言,皇帝親政,容不下鼇拜,也容不下索尼同遏必隆。


    皇後位置不穩,畢竟太皇太後與太後都是科爾沁貴女,她們想要再立個科爾沁的皇後也不算稀奇。


    但是,又有人說,那位科爾沁貴女,早先是要許給老皇爺的。


    雖說沒有正式到老皇爺身邊侍候,但是有半個庶母的名份,所以太皇太後不許皇上收用。


    榮妃與惠妃當初不過是進禦的庶妃,連貴人的封號都沒有,對於這些冊後封妃之事,隻是當新聞聽的。


    後來,那位貴女到底沒嫁了,卻是在宮中病故。沒有進禦,就追封為妃號,也隻有與太皇太後與皇太後同宗的科爾沁貴女,才有這個體麵。


    就是這個,皇上還覺得委屈了那位,同皇後鬧騰了一番。


    沒想到,隔了五十多年,皇上又舊事重提,這兩位宮妃如何能不震驚。


    “額娘,那位慧妃娘娘真是皇阿瑪的青梅竹馬?怎麽這些年,都沒聽人提起過?”最先耐不住的,是固倫榮憲公主。


    她已經收到三阿哥的書信,曉得禦前發生的事兒,也曉得三阿哥的心思。


    她雖同三阿哥一樣,沒打算攔著,但是心中卻有些不舒坦。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皇父最疼愛的女兒,對於自己得封固倫公主,也暗暗有些得意。


    在京城中,她公主府的體麵,絲毫不比那些親王府、郡王府差。


    沒想到,這突然之間,就要追封一個皇後,而且還有真正的嫡公主。


    殿裏沒旁人,所有的人,都打發出去了。


    饒是如此,榮妃仍是壓低了音量,道:“慧妃剛病故那邊,宮裏也有人說嘴,單說太皇太後宮,就打死了十多個,皇後宮的宮女、內侍更是換了個幹淨。從那以後,這就成了宮中的禁忌。後來隔得年頭久了,更是沒人提了。現下看來,若是李氏真是慧妃所出,那當年的‘病故’是假,出宮是真。”


    榮憲公主聽了,總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對。


    既是太皇太後、太後、皇上都護著的人,那就算皇後不容,怕也不敢輕易動手。除非,是那幾位有人默許慧妃離宮,她才能出了這九門宮闕。


    皇父之所以隔了五十多年都沒有忘記,是因為那位慧妃娘娘棄宮而逃吧?


    榮憲公主看著榮妃,心裏替自己的母妃委屈。


    自己的母妃,是最早在皇父身邊侍候的,連折了四個阿哥,如今雖位列四妃,但是早已無寵,連這後宮大權,也都被德妃、宜妃把持。


    貴妃稱號,母妃就算想要,能要到手麽?


    榮憲公主隻覺得心亂如麻,既是告訴自己要看開些,又忍不住想要為自己的母妃爭一爭。但是,真得能爭得到麽?


    知子莫若母,她這一猶豫,榮妃就瞧出不對。


    榮妃拉起女兒的手,道:“你平素不是不愛摻合這些麽,如今怎麽犯了執拗?皇上就是皇上,豈是我們能隨意揣測的。額娘隻盼著你同三阿哥都平平安安的,就心滿意足了。皇上的恩典,給的就受,不給的就不要惦記。額娘膽小,你們莫要嚇額娘。惠妃這些年是怎麽熬的?若不是她怕自己沒了,孫子們無人照應,早就過去了。額娘可過不了那樣的日子,若是讓額娘提心吊膽的,額娘這條老命也就差不多了。”


    這一席話,聽得榮憲公主心中唏噓。


    是啊,不可爭。


    要是弟弟真有那個福氣,以長子身份登上儲位,額娘也有冊後之日;若是弟弟沒那個福氣,以親王終了,額娘晉位,隻會引得新皇忌憚……


    李氏哪裏曉得,自己還沒露麵,就已經被固倫公主厭棄。


    正如她不想打破自己平靜的生活一樣,旁人也不喜歡她“橫空出世”。


    公主雖沒有繼位權,但是正因為如此,公主的身份才更諸位皇子阿哥關注。拉攏了,就是助力,永遠都不會成為敵人。


    因此,曹寅“三周年”這天,曹府不告而來的貴客,就不是一個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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