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七章 橫財(上)


    “追封皇後?”曹顒聽了,頗為意外。


    這可不是小事兒,按照規矩,要加封後族,要恩萌其子弟,等等行事,繁瑣不已。


    不過,因是“追封”,而且這個慧妃並沒有留有皇子,所以不涉及儲位,相對來說,還算便宜些。


    就算要加恩科爾沁,也不用翻出幾十年前的妃子來追封。


    而且這位妃子是在宮中待年,未冊封就薨了的。


    十六阿哥見曹顒神色這般平靜,倒是有些佩服。他哪裏知道,曹顒壓根沒有想要這位慧妃娘娘會同自己有什麽幹係。


    他從莊先生獲知的,是外祖母同吳三桂有幹係,是吳三桂的孫女或者外孫女。初瑜從權貴圈中的推測,曹顒的外祖母是固倫淑慧大長公主寡居後所出之女。


    十六阿哥之前雖偶爾與他提過血脈之親,也是含糊。畢竟為尊者諱,就算有萬般猜測,也不好宣之於口。


    “皇上不會是看到內庫有銀子,才想起這麽一出吧?”曹顒茫然不解,開口問道。


    難道曆史又要發生不知的變化,這康熙目前已經冊封過三位皇後。元後赫舍裏氏,繼後鈕祜祿氏,繼後佟佳氏。


    不能不說,按照民間的說法,康熙這位帝王的八字太硬了。垂髫之年失了生身父母不說,還接連喪了三房妻子。


    許是康熙自己也曉得這點,自打康熙二十八年第三位皇後去世後,就後位虛置,沒有再次冊封皇後。


    時隔三十多年,又想起這個,難怪曹顒不厚道的以為康熙是吃飽了撐的、錢多燒的。


    十六阿哥見曹顒如此懵懂,詫異一聲,道:“孚若不曉得慧妃同姨……嗯,同令堂的淵源?”


    見十六阿哥正經八百地相問,曹顒抬頭,道:“此話做何講?”


    十六阿哥不禁搖了搖頭,道:“這裏頭雜七雜八的,我也不過聽過皮毛,若說沒有猜錯,這位慧妃娘娘就是姨母的生母。”


    說完,他使勁拍了拍自己的嘴巴,道:“瞧我,一時還是改不了口。”


    自從聽康熙說要追封慧妃為後那刻,十六阿哥就已經確定,李氏不是自己的表姐或者是堂姐,而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姐姐。


    慧妃家族,往上追溯,就是太宗、世祖兩代後族,不過是給科爾沁錦上添花。


    這樣一來,唯一的好處,就是變相地宣告李氏身份貴重而已。


    “那位慧妃真是出自科爾沁?沒有同吳三桂扯上幹係?”曹顒有些恍然,想起莊先生生前所說,有些不敢相信。


    十六阿哥點了點頭,道:“反正是慧妃身上留有科爾沁血脈是真。估計卓禮克圖親王與阿勒坦格唿勒父子也曉得此事,才會對你另眼相看。”


    若真是如康熙的意思,追封慧妃為後,那母親豈不是固倫公主的身份?


    曹顒微微皺眉,有些不解。


    按照莊先生所說,母親身世定有涉及皇室陰私不為人道之處,那康熙如何大張旗鼓,所謂何事?


    要說這個帝王,想起來心疼女兒,給女兒一個名正言順的封號,曹顒才不相信。


    要是他有心補償,也不多等了五十多年。


    十六阿哥同曹顒一樣,也覺得聖心難測,不知皇父此舉用意何為。


    想不通,他就先不想,對曹顒道:“用不用吃些東西?雖不知多少東西,但是能使得太後巴巴囑咐一句的,指定少不了,清點起來也得廢些個功夫。”


    曹顒帶著宿醉,哪裏有胃口吃飯,喝了碗奶茶後,就隨十六阿哥出來。


    正如十六阿哥所料,卓禮克圖親王從禦前下來,就同世子一道,等著曹顒與十六阿哥來接收財物。


    沒想到,等了半晌,十六阿哥與曹顒沒到,倒是等來禦前總管魏珠帶著幾個內侍過來。其中,有個滿臉褶子的老太監,牙都掉得差不多,還有幾個小太監跟著,手中抱著尺半的木匣子。


    根據魏珠所說,這個老太監是太後宮裏留下的老人,來“協助”曹伯爺清點財物。


    阿勒坦格唿勒隻覺得皇帝老爺子好囉嗦,直接讓曹顒將這些東西拉走就是,有什麽好“協助”的?這個老太監看著見風就倒,都記賬,還是能搬東西?


    卓禮克圖親王見狀,卻是暗暗慶幸。


    看開正如他所想,這批財物宮中留有清單。要是生出貪心來,別說是借著慧妃姑姑的光加恩,怕是要問罪了。


    魏珠笑眯眯地落座,等著曹顒與十六阿哥過來。他的眼角掃到兩個內侍懷中的木匣,心裏猜測這批財物到底有多少。


    既然這筆財物是太皇太後留下的,那數額指定不能少了。


    要是慧妃娘娘真如皇上所想,追封為皇後,那位就成了中宮嫡出的固倫公主。


    固倫公主爵位雖等同於和碩親王,但是公主開府到底比不上親王開府,要幾十座莊子,合計幾十萬的家底。固倫公主府的陪嫁土地,嫁妝有十幾萬兩就到頭了。而且,公主沒有嫡子的話,這些土地與嫁妝在公主薨天後,還要收迴內務府。


    眼前這批財物,卻是太後“賜予”李氏夫人,同內務府無幹係,也不用在內務府登基造冊。


    不可說,不可說啊。


    魏珠垂下眼簾,端起茶盞,吹了吹上麵的茶葉。


    看來,他的眼光還不粗,曹家的地位,會越來越穩當。就算不會明著加封,經過這一出,諸位皇子阿哥也當曉得皇上的心意。


    這李氏夫人的年紀,可是比三公主還年長。


    少一時,十六阿哥與曹顒聯袂而至。


    魏珠與卓禮克圖親王皆起身,十六阿哥先見過王爺,隨後笑著對魏珠道:“老魏,你怎麽得空過來,是奉了皇阿瑪旨意?”


    魏珠笑著指了指身邊的老太監,將方才對卓禮克圖親王的話,對十六阿哥與曹顒又說了一遍。


    不過,接下來他卻沒有留下“監看”的意思,從袖子裏掏出個巴掌大的小匣子,遞給曹顒:“曹伯爺,這是皇上叫奴才給伯爺的的鑰匙。皇上說了,這位田公公是慈寧宮的副總管太監,太後身邊的老人。太後既厚愛伯爺,伯爺也為太後盡盡心,往後就讓田公公到伯爺府上當差。”


    一席話下來,曹顒與十六阿哥都變了臉色。


    太監向來為皇宮與宗室權貴所用,即便是宗室中,也隻有入八分國公品級及以上才有資格趨用。


    民爵中,別說是伯爵,就是公侯府也沒有資格,否則就是逾越,要論罪的。


    所謂太後“賜予”的財物,曹顒還能硬著頭皮給替母親收下;但是太監是直接以他的名義來的,這豈不是將他駕到火上烤?


    這雖是


    那田公公精瘦精瘦,六十來歲的年紀,弓著腰,聽魏珠說完,就對著曹顒跪拜下去。


    曹顒哪裏能受,忙一把攙扶,道:“公公請勿多禮。公公既是太後老人家用過的老人,身份不比旁人,還是不要折殺曹顒了。”


    慈寧宮的副總管太監,是正六品,在宮裏也是排的上號了。


    曹顒要是因“當差”一句,就跟他擺架子,才是不知好歹。


    曹顒心中已經想來幾個說辭,這東西能收,這人是萬萬不敢收的,總要想個法子辭了去。


    魏珠見了曹顒的謹慎,笑著對眾人別過,走前示意曹顒出來。


    曹顒見他仿佛有話要說,就借著送人的名義,跟著魏珠出了帳子。


    出了帳子幾步,魏珠壓低了音量道:“瞧著曹爺的模樣,像是嚇著了?”


    曹顒苦笑道:“不嚇著才怪,君恩甚重,不是曹顒能受得了的。”


    魏珠低聲道:“曹爺想要推托,做做樣子意思一下就好。皇上向來乾綱獨斷慣了,未必會輕易改變心意。你推得狠了,反而傷了田公公的麵子。”說到這裏,頓了頓,聲音越發低:“皇上不會害曹爺的,這位田總管早年曾在禦前當過差,幾十年不顯山不露水,卻也是幾十年不倒。皇上安排他到曹爺府上,定有思量。”


    曹顒心中還驚疑不定,但是魏珠好心提點,他少不得躬身謝過。


    魏珠見他仔細聽了,承了自己的人情,心滿意足地迴去交差。


    曹顒轉身折迴帳子,就見眾人都等他迴來。


    田公公身後是兩個十幾歲的小太監,手中抱著的木匣上,都掛著銅鎖。


    曹顒見狀,明白魏珠給他的鑰匙,就是開匣用的,將鑰匙遞給田公公。


    這會兒功夫,他也聽出魏珠剛剛那番話的用意,這個田公公怕是推托不了了。也罷,迴去就給這田公公收拾出一個清靜院子,好吃好喝地供起來,隻當他為太後盡心,安排太後身邊的老人在自己“養老”。


    這也算是活招牌,讓世人都能曉得太後對曹家的另眼相待。


    曹顒自我安慰一番,心裏就淡定了。


    兩個抱匣打開,每隻裏都是滿滿一下子單冊。


    田公公看了一眼,抬頭對曹顒道:“伯爺,這清點查看,拆箱封箱,少說也需要十來個人手。您看……”


    曹顒此次隨扈,隻帶了小滿、魏黑、錢立,趙岡四人。錢立與趙岡也是曹家家生子,錢立是管事錢豐的侄兒,趙岡是趙同的叔伯兄弟。


    這幾年,曹顒身邊的長隨,不是出京,就是做了園子、莊子總管,就新補了四個長隨。


    除了錢立、趙同,還有兩個,一個是小滿的堂弟驚蟄,一個是老總管曹福的外孫王瑞。隨扈出行的官員,能帶的長隨數都有限定,所以他們兩個留在熱河,沒有跟來到塞外。


    十六阿哥曉得曹顒身邊隻有四人的,對曹顒道:“讓趙豐去叫人,除了小滿他們幾個,再將我身邊那幾個叫來,湊湊就差不多了。”


    雖說內務府隨行的司官甚眾,還有伊都立在,使多少人手,不過一句話的事兒,但是十六阿哥想著穩妥,不願牽扯到太多外人。


    看這帳子裏堆得半帳子,都是箱子,想來曹顒昨兒說過的親王府那十幾輛馬車的財物,應該都在這兒了。


    十六阿哥不說,曹顒也得尋他幫忙。


    聽十六阿哥這般說,曹顒自然是點頭稱是。


    趙豐出去尋人不提,卓禮克圖親王輕咳兩聲,狀似隨意對曹顒道:“曹大人,有些箱子因年頭久遠,加上搬運往返,封條有所缺損。”


    其實,封條破損或者沒封條的箱子,都是有數的,就在這堆財物的邊上,有七八口箱子。同那些帶封條的箱子相比,這幾口箱子的漆色要新得多,在這些財物中,也顯得紮眼。


    曹顒不是貪婪之人,不會去計較親王府到底會多些物件,還是少些物件。


    按照十六阿哥所說,這些東西,都是太皇太後在順治朝時預備的,由卓禮克圖親王府代管,那至今最少六十年,經過了王府幾代人。少一口箱子,挪用些財物,也算尋常。


    說句心裏話,他巴不得親王府將這份“嫁妝”多挪用些,那樣一來,少剩下些,他接受也不燒手。


    隻是看如今這架勢,皇上手中有賬冊名錄,卓禮克圖親王麵上也是坦然之色,這份財物應該就如賬冊名列所列,不會短少了。即便親王府曾有所挪用,也當補得差不多。


    “太後厚愛,曹顒也就隻能代家母先承了恩典。隻是使王爺費心了,曹顒羞愧。”曹顒抱拳道。


    見曹顒禮貌周全,滿臉誠摯,卓禮克圖親王摸了摸胡子,甚是豪爽地笑了。


    月末過了一刻鍾的功夫,趙豐帶著曹府諸人,還有四個小太監過來,眾人開始清點。


    田公公從匣子裏的拿出個冊子,遞給曹顒。曹顒接過,與十六阿哥一起看了,卻是不由吸氣。


    這冊子上,列在第一行的,就是黃金十萬兩。


    再往下,是些大的金器,其中金佛就十來尊,如意二十來柄,金壺、金碗、金杯、金碟子,金筷子,就有兩箱。


    十六阿哥看著曹顒,恭喜的話也說不出了。


    曹顒隻覺得後背僵硬,硬著頭皮到:“就說第一項清點吧!”


    少一時,在卓禮克圖親王的示意下,小滿帶大家將那七、八口沒有封條的箱子打開。


    都是金子,金燦燦的,曹顒隻覺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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