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鬼域(上)


    人的身上,帶著動物屬性。


    在太多的時候,男人與男人的爭端,揭開各種外衣,本質就是爭奪“食物”與“女人”。


    就像父子是天敵一般,通常一塊領域裏,隻能有一個發話的男人。


    若是自己的領域受到侵犯,那很容易激起男人的血性,也可以說是獸性。


    曹顒隻覺得胸口堵了一團火,燒得自己難受。


    田氏為寧春的遺孀,在曹顒心裏,自是比不過寧春。但是此刻,田氏的失蹤,卻也讓他失去了冷靜。


    他的眼前,恍恍惚惚地記起,上輩子未出事前,看到社會上沸沸揚揚炒起的兩個案子。一個是無辜青年被飛車黨撞死,在案情未大白前,青年父母接受了肇事者的經濟賠償;一個是少女自衛殺人被誣為精神病,配合這番說辭的就是她的親生母親。


    當時他很無聊,設身處地地想了想,還正經八百地跟母親提道:“若是我被撞死了,您還是不要爭了,選擇寬恕,接受經濟賠償,好好地養老就好;要是兒我被關進去了,您就咬咬牙,別妥協,要不然好人也瘋了。”


    這就是曹顒對“生”、“死”的認真,為了逝去之人,痛不欲生,還不若照看活著之人,讓逝者於九泉之下安心。


    沒想到,卻是一語成讖,他真就死在車禍上。是不是自己站著說話不腰疼,所以得到了報應,這些曹顒都不得而知。


    現下,他隻想找到田氏。


    寧春之死,他尚且能自欺欺人,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說是迫於萬全暫時無法為其申冤;田氏卻是因他的緣故,無辜受到牽連,要是出了閃失,他還有什麽臉麵自認為是寧春之友、左住、左成兄弟的義父?


    附近的兩個胡同,都通往十字路口,一時之間,卻是使人茫茫然。


    到底應當如何做,到底當如何做?曹顒的腦子飛速運轉。


    “大爺,要不要報官……”吳盛猶豫了一下,問道。


    曹顒剛要點頭,想到世風保守,對女子尤為苛刻。要是鬧將起來,就算尋到田氏,閑言碎語也能逼死她了。


    因此,他擺擺手,道:“別聲張,對外隻稱走失了下人車。告訴下邊的人也封好嘴巴,不要混說,否則家法處置。”說到最後,已經帶了幾分淩厲。


    一輛馬車,哪裏會憑空飛了?


    若是沒有內應,怎麽會配合的這麽好,悄無聲息地就走了。


    “車夫是哪個?人呢?”曹顒皺眉問道。


    吳盛躬身迴道:“田奶奶向來出門少,沒排專門的車夫,今兒輪到的是車馬房的章進。”


    “章進?”曹顒聽著這名字,覺得有些耳熟:“章全有的小子?”


    “是,正是他。平素慵懶得不行,幸好還會趕車,他老子就到大管家麵前求情,給他在車馬房求了個活兒。”吳盛迴道。


    章全有是江寧帶過來的老人,府裏的外管事之一。


    曹顒對他印象深刻,還因為他是病逝的章琉璃的親叔叔。


    在琉璃產子後,章家正經跟著風光了幾年。直到曹順夭折,章家失了倚仗,才沉寂下來。


    “傳話大管家,使人查清楚,最近章進都同什麽人往來,可有什麽異樣之處。”曹顒稍加思量,吩咐道:“章全有那邊也要查個清楚。”


    吳盛應聲下去,曹顒卻是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


    九阿哥已經存了不良之心,若是田氏到了他手上,哪裏還有功夫留著時間,讓曹顒尋查真相。


    不知不覺,起風了。


    京城二月正是楊柳將舒未舒之時,正是踏春賞景的好時候。然而京城的風沙,也是出了名的厲害。


    因是乍冷還寒之際,這時的風又被百姓稱為“凍風”。不僅沙礫飛揚,而且春寒刺骨,似乎要將人凍成冰了。


    “曹施主……”智然見曹顒佇立風中,不避不閃,忍不住開口相詢。


    雖是在風中,曹顒浮躁的心卻漸漸平息下來。


    他對智然道:“小和尚先在這邊看著,我往禮部走一遭。”說著,已經轉身,從邊上長隨手中拉了馬韁,翻身上馬,急馳而去。


    禮部是曹寅所在衙門,“上陣父子兵”麽?智然慢慢垂下眼瞼,想的卻是左住、左成兄弟。已經失父,若是再失母,豈不可憐?


    兄弟啊,他們是兄弟……


    魏黑見曹顒上馬而去,忙叫鄭虎帶著幾個長隨跟上,他自己個兒,則是留在這邊,探察馬車失蹤的蛛絲馬跡。


    別人不曉得田氏的身份,魏黑卻是曉得的。


    曹顒的性子,要是自己受了委屈,多數不會放在心上,能忍就忍過去;要是身邊之人出事,則是觸犯了他的逆鱗,怕是又一番風波。


    魏黑不是怕事之人,但奈何對方身份特殊,不是說解決就能解決的。


    弄得不好,就是好大的麻煩。就算是出了口氣,也難以使得對方傷筋動骨,隻能是仇越結越大。


    招投標後,對於方家的攪和,曹顒選擇了任之由之,也是不願明麵上同九阿哥撕破臉之意。


    卻不過是一廂情願,九阿哥那邊已經得寸進尺。


    田氏的安危,已經成重中之重。


    若是田氏有個閃失,那就是連緩和的餘地都沒有了。


    內城本不能疾馳,但是因起風的緣故,路上行人漸少,倒是使得曹顒多了不少便利。


    卷著沙粒的狂風吹打到曹顒臉上,使得他睜不開眼。


    幸好他的座騎是用久了的,倒是跑得甚是穩當。


    少一時,到了禮部衙門。


    曹顒翻身下來,也顧不得什麽遞帖子請見什麽的,直接大踏步進了禮部大門。


    他穿著常服,門口就有雜役想要攔他詢問。


    曹顒胡亂摸了個牌子,比劃了一下,片刻不停地進去。


    那雜役還在琢磨,這是什麽衙門的腰牌,這位公子看著倒是有幾分麵善。


    曹顒早先在兵部待過,禮部衙門的構造同那邊差不多,所以他直接邁進本堂。


    因還沒到落衙光景,本堂這邊捧著公文的筆帖式不少。還有來尋堂官稟事的郎中、員外郎等人。


    都按照品級,穿著官服,相比下來,曹顒常服甚是惹眼。


    有幾個見過他的郎官,還想要上前請安,卻是人影一花,曹顒已經過去了。


    曹顒進去時,曹寅正坐在條案後,摩挲著案上的兩塊墨。


    頭晌有江南故人來訪,帶來的“鄉儀”就是眼前這墨,這就是大大有名的“曹素功”墨了。


    曹素功是製墨大家,雖已經離世將近三十載,但是仍是名聲不墜,無人可比肩。


    曹寅早年在江寧時,曾從曹素功墨莊定版製墨。


    不過眼前的這幾塊墨,卻是同以往定製的不同。


    這兩塊墨是曹素功生前親手所製,名為“青麟髓”,裏麵加入龍腦與麟髓而得名。


    這兩塊墨,一麵填藍陰文,書“青麟髓”三字,另外一麵則是陽文,寫了“康熙戊申藝粟齋主人曹素功墨”。


    這是康熙七年的墨,至今已將近五十年。


    市麵上這樣的一塊墨,最少也要七、八千兩銀子。


    卻是一份“厚禮”,曹寅原不想收,但是對方話裏話外,卻是為方家說了不少好話。


    曹寅聞歌而知雅意,曉得是方家托人求情來了。


    如今,方家看著風光,靠著九阿哥的勢力,雖沒有中標,但仍是憑借雄厚財力分了幾條商道的股。


    他們也怕了,尤其怕曹家。


    這番下來,他們卻是將曹家得罪狠了。曹家固然不敢同九阿哥撕破臉,想要收拾一個商賈,還不在話下。


    更不要說曹家在江南多年,即便進京,姻親故舊還在南邊不少。


    方家的產業,除了在福州的,在江南還有大部分。


    曹家要是想要發狠,將方家連根拔出也不是什麽難事。


    方家家主方百魁早年也往江寧送過禮的,如何能不曉得曹家的底細?想來是怕了,又礙於九阿哥,不好登門賠罪,便迂迴央求了他人來求情。


    對於方家的動靜,曹寅始終是靜觀其變。見兒子能耐住性子,他原還有些欣慰。


    對於皇子阿哥,若是沒有敬畏之心,讓康熙探察了,那就是大逆不道的罪過。就算九阿哥再怎麽折騰,畢竟還是京城地界,什麽事能瞞住上麵那位的眼睛去?


    曹顒受身份所限,這般“無可奈何”,不僅不會有罪過,怕還要受到褒獎。


    狗急跳牆,曹寅不願給兒子豎敵,便順順水推舟收下這兩塊墨。


    “父親……”曹顒上前一步,看著曹寅,喚了一聲。


    曹寅見兒子全不顧規矩禮數,直接登堂入室,神色異樣,心裏不禁“咯噔”一聲,站起身來,道:“有何變故?”


    “父親,田氏的馬車被劫走了……”曹顒也沒什麽磨嘰,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遍,接著開門見山道:“父親,動手的,八成是九阿哥安排的人。九阿哥府那邊,已經使人去探看了,怕是狡兔三窟,九阿哥在城裏城外的私宅還有哪幾處?”


    曹寅開始還有些糊塗:“怎麽好好的田氏攪和進來了?是劫錯了人?”


    曹顒點點頭,帶著幾分焦急道:“父親,這已經過去兩刻鍾了,卻是功夫不等人。父親還請直言相告,田氏那邊……”


    “稍安勿躁!”曹寅已經從座位上起身,神情多了幾分鄭重,看著曹顒道:“篤定是九阿哥?有沒有可能是其他緣故?”


    內城之中,青天白日劫掠官家女眷。


    除了貴為皇子的九阿哥,就算別人對曹顒有這樣大的仇怨,也不敢動手。


    曹顒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看著曹寅道:“父親,田氏是左住、左成之母,也是咱們家的人。七尺男兒,不能庇護家人平安,還有何麵目立於天地間。”


    曹顒曉得父親“忠君”之心甚重,怕他不顧田氏,所以才說了這番話。


    曹寅看著兒子的眼睛,裏麵除了焦急,還有無比的堅定之意。


    曹寅心裏歎了口氣,道:“除了貝子府,九阿哥在城裏還有兩處私宅。隻是他傲是傲,肆意是肆意,卻是鮮少留下把柄給人。就算是劫人,也不會往自己的院子裏,多半是用了其他人家的院子。”


    “方家……”曹顒想起方百魁提親之事,心有所悟了,看了曹寅一眼,轉身疾步而去。


    方家在京城的宅子,共有兩處。


    一處在前門外,一處是什刹海邊上。


    雖說有規定,內城住的都是旗人,漢人都集中住在外城,但是仍有不少漢人官員富商,寓居內城。


    九阿哥除了愛財,還是皇子中出了名的愛享受之人。平素甚少出行,因為不耐車馬勞乏。


    就算他用方家的宅子,也多是什刹海這邊的。


    換做是方家私宅,倒是少了幾分顧忌。曹顒從禮部衙門出來,先是打發一個長隨往魏黑那邊傳話,預備人手,而後帶著剩下眾人,往什刹海去。


    他卻是沒有看到,曹寅已經跟了出來,看了兒子的背影,也叫出一人來,低聲吩咐了。


    什刹海,方宅。


    方百魁坐在花廳,已經是後背發冷,手足抖個不停。


    且不說這白日劫人是什麽罪過,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算曹家是吃素的,也要張嘴咬人了。


    九阿哥不選其他地方,選了這裏,不曉得是為了斷方家後路,還是以防東窗事發好拿方家頂缸。


    不管是那種,都沒有方家的好果子吃。


    方百魁一邊慶幸自己幾日的決斷,打發獨子迴福建;一邊在心裏想著化解之法。


    這幾日,他頭發熬白了大半,費盡心思,花了一萬七千兩買了兩塊徽墨,又花了幾千兩請托,向曹家示好。


    這尚未得迴信,又出來這一遭事。


    莫非真是上輩子作孽,注定不得善終,此番要命送京城?


    雖說他們方家能有今天,借過九阿哥的勢,但是這十幾年來,孝敬何曾少了?


    要說心裏不怨,那是假的,但是縱然有家財萬貫,在當朝皇子眼前,還是螻蟻般的低賤,如何能輪到他說話。


    這不是九阿哥想用他的房子,就直接占了正房,何曾問過他的意思?


    方百魁正在驚恐不安,就聽到外頭傳來腳步聲。


    是九阿哥到了,方百魁忙起來躬身相迎:“九爺……”


    九阿哥徑直走到廳上主位坐了,皺眉瞅了方百魁兩眼,道:“老方啊,你的眼光也不算賴啊,怎麽就能瞧著韓江氏姿色不錯來?怕是爺府裏的丫頭,顏色也比她好幾分。”


    方百魁曉得九阿哥是色中厲鬼,九阿哥府的滕妾中,就有他孝敬的美人。


    但是說起韓江氏的容貌來,卻是也不能怪他。他見韓江氏時,韓江氏還在娘家,其父尚健在,十來歲的小姑娘。


    而後做生意,兩家所有往來,卻是不得相見。


    “許是女大十八變,失了小時候的靈氣;許是相由心生,許是喪父喪夫鬧的。”方百魁躬身迴著,卻是心裏一動,道:“生意場上,說起六合錢莊這個女掌櫃,都說她八字夠硬。生而失母,少年喪父,未入洞房而喪夫。早年還有近支族人,想要與她爭產,都害病死了。”


    九阿哥越聽眉頭皺得越緊,身子已經坐直了,擺擺手,道:“等等,你說什麽,未入洞房而喪夫?這樣說來,那韓江氏豈不是處子之身才是?”


    方百魁點了點頭,道:“合該如此。韓江氏雖是商賈,但是其母族與父族都是富足了幾輩子的人家,家風嚴謹……”


    “哈哈……偽君子,爺竟也看走眼了,曹顒這個地地道道的偽君子……”九阿哥聞言,不禁拍了椅子把手,大笑出聲。


    他上手的女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是不是處兒,一眼就看得出來。


    這“韓江氏”做小媳婦打扮不說,這眉頭已經發散,雙乳微微下垂,哪裏像是處子?


    嘴裏笑著,九阿哥心裏也有些鬱悶。


    搶曹顒一個掌櫃,與搶曹顒一個女人,壓根就不是一迴事。


    他是想給曹顒點顏色看看,好出了自己心中這口惡氣,主要也是給京城內外的商賈看看,他九阿哥還是說了算的。


    內務府總管,在他眼裏,不過是個屁。


    曹顒再怎麽鬧騰,還能翻上天去不成?一個不好,就有無數個小鞋在前頭等著他。


    搶了曹顒的女人,這不是扯淡呢?


    若是個天姿國色,隻當是美色迷了心竅,還能爽上一爽;這樣個尋常貨色,自己還要穿曹顒的破鞋不成?


    九阿哥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影影綽綽的,好像自己疏忽了什麽。


    等等,額娘曾叮囑他什麽來著……


    正房東屋,兩個婆子奉了九阿哥之命,正給田氏沐浴更衣。


    九阿哥剛才過來,見她姿色平平,已是失了興致。不過是想要名正言順占了她的家私,所以想著對付對付“上馬”。


    不想,田氏在寺廟裏半日,身上、頭發絲都染了檀香。


    九阿哥可不是善男信女,向來隻喜歡龍涎香,最是不耐煩這個味兒。


    因此,他便叫人好好將田氏拾掇拾掇,自己踱步出去,尋方百魁說話去了。


    田氏還昏迷著,兩個婆子看著地上褪下來的衣服,想著田氏素顏裝扮,可見是個孝期的良家。


    這是作孽啊。


    兩個婆子彼此看了一眼,心裏直念“阿彌陀佛”。


    這時,就聽到有人輕聲道:“邢大娘,高大娘,這個女的是誰?”


    聲音帶著幾分稚嫩,話音未落,門口已經探出一個小腦袋瓜子來。


    卻是一個俊秀的小少年,頭上戴著有大紅絨球的小帽頭,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褂子,正瞅著浴桶裏的田氏嘻嘻笑著。


    其中一個婆子見了,忙衝這少年招招手,道:“哎呀,七娘,這邊有貴人在。你不是病了麽,多咱起來的,讓大娘摸摸看,額頭還燙不燙?”


    原來不是個小小子,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吐了一下舌頭,湊上前來,眼睛卻是看著田氏的臉,滴溜溜亂轉。


    待到近前,見田氏身上未著寸縷時,小姑娘忙移開了眼睛,紅著臉不敢再看。


    她不是別人,正是方家請來的武執事方種公之女方七娘。


    雖說看著不過八、九歲的模樣,實際上她隻是長得小,今年已經十二。


    前幾日她父親護送方百魁之子啟程迴福建時,方七娘貪玩著涼,身體不適,就滯留京城。


    因方七娘性子活潑,心地又良善,這邊上下人等都喜歡她。


    這次生病,方百魁也是請了好幾個大夫,安排了不少人手照看她。


    一個婆子摸了摸方七娘的額頭,見是不燒了,才放下心來。


    雖不曉得那位“九爺”的身份,但是瞅著不像是脾氣好的,婆子們怕七娘調皮受責罰,哄她迴去休息。


    七娘笑嘻嘻聽著,視線最後還是落在田氏身上,目光中卻多了幾分探究。


    她父親方種公,除了武術了得,醫術上也頗為造詣。


    七娘是他的獨女,自是得了父親的真傳。她臉上紅暈已經散去,走到木桶前,舉起手來,翻了下田氏的眼皮。


    “七娘,不得調皮……”一個婆子見了,忙上前,想要阻攔她。


    方七娘已經抬起頭來,道:“高大娘,拿出她的胳膊,七娘給她把把。”


    高大娘搖頭,道:“七娘,快迴去,要不然,老婆子可要找老爺去。”


    有次方百魁打兒子,打得狠了,被七娘瞧見,打那以後七娘就有些怕方百魁。


    所以,但凡她有淘氣不聽話的時候,婆子們便使用這個殺手鐧。


    不過,這次卻是沒有靈驗。


    方七娘搬了個小凳子到木桶邊,自己個兒探出手去,從水裏撈出田氏的胳膊,小臉上繃得緊緊的,再也沒有丁點笑意……


    大門外,曹顒已經到了。


    他翻身下馬,看著掛著的“方宅”兩字,嘴角往上挑了挑,上前兩步,握住了門環,使勁地叩著。


    “誰啊?”門房開了個門縫,一邊往外頭打量,一邊隔著門問話。


    曹顒哪裏有心情同他磨牙,衝鄭虎點點頭。


    鄭虎已經帶著人,將大門擠開。門房見勢不對,想要高唿,已經是被捂了嘴巴,提溜到一邊。


    這功夫,就見影壁後又轉過一人,小廝裝扮,道:“老爺問呢,是誰來了……”


    話說到一半,他也被掐了脖子,拽到影壁前。


    曹顒的眼睛,落在院子東側停著的馬車上,臉上似笑非笑,不曉得是該欣喜,還是該暴怒。


    田氏,就在這宅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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