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病症


    “病來如山倒”,就在曹顒竭盡心思,琢磨如何利用內務府現有資源,賺西北軍費時,他卻是病倒了。


    病情來勢洶洶,從門前墜馬,到延請太醫過來,不過大半個鍾頭,曹顒已經是燒得迷迷糊糊,人事不知。


    梧桐苑裏,初瑜與紫晶在裏屋照看曹顒。


    太醫來了,被引進裏屋診脈,莊先生與曹寅都在中堂候著。因怕李氏擔心,身子受不住,那邊還瞞著。


    曹寅的臉上肅穆,莊先生眉目間也隱隱地露出擔憂。


    想著兒子方才雙眼緊閉的模樣,曹寅的心中是悔之不已。


    雖早曉得兒子在蒙古受了傷,但是問過,曉得“痊愈”後,他就沒有再在意這些。


    這幾天,他忙著幼子的“洗三”,侄孫的“滿月”,妻子的“壽辰”,還有收集內務府幾家的資料,好使得兒子心裏有數。


    卻是獨獨沒有想過兒子的身子如何,之前的傷處是真痊愈,還是假痊愈……


    裏屋,曹顒闔著雙眼,躺在炕上。


    陳太醫坐在炕邊,仔細診了脈,隨後又瞧了瞧曹顒的氣色,伸手將他的眼皮翻下,看了看他的眼底。


    因是曹家慣用的太醫,女眷無需迴避,初瑜站在一邊,看著丈夫,手心裏使勁攥著帕子。紫晶站在其身後,臉上也滿是憂心。


    陳太醫診完脈,出了內室,初瑜跟出去,紫晶則帶著個小丫頭留下來,投了帕子,將曹顒額上的冷汗擦了。


    曹寅見陳太醫出來,忙問道:“陳太醫,犬子這是……”


    陳太醫說了一些症狀,前麵不外乎“多思少眠”、“肝氣鬱結”、“氣血不調”、“舌紅苔黃”什麽的。


    曹寅與莊先生仔細聽了,見沒什麽大病,心裏都鬆了口氣。


    不過,太醫隨後的幾句話,卻是讓大家放下的心又緊了了起來。


    陳太醫說完前麵,轉頭看了初瑜一眼,沉吟了一下,對曹寅道:“老大人,別的還都是小事。肝氣鬱結多事因情誌不遂,或者病邪侵擾所致,心藥也好,身藥也好,都好調理。氣血不調,肝腎不足。肝藏血,腎藏精,主精血不足。外加上勞倦內傷、外邪入裏,久病虛損,使得大公子脾腎陽虛。久瀉久利,水邪久據,陰寒內盛,全身髒腑失調,這……不止與房事子嗣上有礙,怕是年壽……”


    初瑜的眼圈已是紅了,用帕子捂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曹寅握著椅子把手,臉色已經是刷白,身子微微發抖。


    莊先生也聽得眼睛發黑,險些昏厥過去。


    卻是見初瑜與曹寅的模樣,都失了常態,莊先生隻好強穩了心神,對陳太醫道:“太醫,雖說有勞倦內傷,也不過是這兩個月的事兒,這稱不得‘久病’。既是現下瞧著不妥當,那太醫這邊可有什麽調理方子?”


    陳太醫隻是順著症狀說罷了,之前並未想許多。


    聽了莊先生的話,他才曉得自己將曹寅與初瑜給嚇住了,忙道:“老大人與郡主無需太過憂心,大公子到底年輕,好生調養個三年兩載,往後就不礙事了。”


    饒是如此,曹寅與初瑜又怎麽減了擔心?


    還是曹寅點了點頭,道:“如此就好,那就請陳太醫開方子。”


    少一時,陳太醫開了方子。


    有的藥府裏庫房有,有的藥材卻是沒有,曹寅叫初瑜打發去送太醫迴去並預備藥。他自己個兒,則是同莊先生一道,進了裏屋看曹顒。


    中堂與裏屋中間隔了一間屋子,但不過是外間同中堂中間有一道牆壁;外間與裏屋中間是鏤空的百寶閣,並不隔音。


    這樣一來,聽到陳太醫的話,唬的神情大變的,還有紫晶。


    紫晶初到曹家時,曹顒不過四、五歲,這如今已經是小二十年。


    說起來,她不僅看著曹顒長大,兩人的感情甚厚。曹顒待她,並不亞於幾位親姊妹;她待曹顒,也是當成了小主子待的,護的厲害。


    聽了好好的的人,竟添了這些個毛病,如何能不使得紫晶心如刀絞。


    她的眼淚簌簌落下,又怕哭出聲來,驚擾到曹顒,卻能無言飲泣。


    曹寅與莊先生進裏屋時,就看到紫晶坐在炕邊的小杌子上垂淚不止的畫麵。


    紫晶與曹顒,算是半個保姆。


    她雖年輕,但是老太君生前得用的人,又看護過曹顒幾年,待遇是保姆嬤嬤的待遇,上下都不敢怠慢。


    紫晶聽到動靜,忙拭了眼淚,起身向兩人福了福。


    莊先生點頭迴禮,曹寅本看到有個女子坐在炕邊抹眼淚,隻當是兒子屋裏的丫鬟,心裏有些不舒坦。


    怕兒子年輕糊塗,糟蹋了身子。


    他也怕兒子心軟,偏愛側室,將初瑜這個皇家媳婦得罪了。


    待見了是紫晶後,曹寅卻曉得自己想多了。


    紫晶出自書香門第,家教甚好,又得老太太調理了幾年,品貌俱佳。


    若不是她年紀大了,曹寅還真是願意兒子能添上這樣的妾室。


    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曹顒,曹寅與莊先生兩個都說不出話來。


    屋子裏靜寂無聲,就聽到院子裏傳來倉促的腳步聲。


    眾人皆往門口望去,卻是高太君得了消息趕來。


    “顒兒哥……”老太太步履匆忙,麵上帶著幾分憂心。


    因怕吵到曹顒,曹寅與莊先生忙將高太君請到堂上吃茶。


    高太君帶著幾分責難,對曹寅道:“中午瞧著還是好好的,怎麽這說病就病了,好好的孩子,都累成什麽樣了!”


    曹寅將太醫的話,挑了幾句平平的,對高太君說了。


    高太君聽說沒有大礙,臉色這才緩過來……


    直到次日,曹顒才睜開眼。


    雖說不怎發燒了,但是卻是喉嚨疼得厲害,連說話都費勁了。


    曹顒睜著眼睛,想要坐起來,卻是手足無力。


    這掙紮的功夫,他就出了一腦門子的汗,身上也濕乎乎的覺得難受。


    初瑜手裏拿著件針線,坐在炕邊守著,見曹顒如此,忙上前道:“額駙醒了?謝天謝地。”


    曹顒隻覺得嗓子眼冒煙似的,疼得厲害,道:“水!”


    初瑜聞言,下地倒了半盞溫茶,親自喂曹顒喝了。


    曹顒借著初瑜的胳膊,坐起身來,聽著外屋的座鍾的報點聲,忙看看窗外。


    “內務府……衙門那邊?”曹顒啞著嗓子問道。


    “額駙放心,老爺已是使人去請假了。額駙還需少費神,好生養著。”初瑜迴著。


    曹顒隻覺得喉嚨又疼又癢,低頭又“咳”了幾聲。


    “我這是……感……風寒了……”曹顒問道。


    初瑜想起陳太醫昨兒說的怕人,伸手拉了曹顒的胳膊,帶著幾分憂心道:“額駙,這內務府的差事,能不能推了,請他們另選賢能。額駙……這些年也著實辛苦,好生歇兩年吧!”


    曹顒看著妻子,卻是說不出話來。


    換做別的差事,許是他還能告退的可能;換了別的時候,也不至於這般緊迫。


    偏生,正是西北亂起,國庫空乏,曹顒又入了皇帝的眼,真是避無可避……


    暢春園,清溪書屋。


    康熙原還等著曹顒就職後的首次陛見,但是到了中午也不見曹顒遞牌子。


    他打發人去問了,才曉得曹顒“病休”之事。


    帝王多疑,這句話果然不假。


    康熙聽到曹顒“病休”之事,皺著眉頭,琢磨著是不是曹顒藏了什麽私心。


    待進了內務府那邊報備的假條,認出是曹寅的手筆,康熙才去了狐疑之心。


    曹顒是個懶家夥,又有幾分小聰明。要是為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或者其他什麽,用個“病休”,留出餘地來,熟悉那邊的老人,這也不算什麽。


    換是有曹寅在裏頭,那想來曹顒是真病了。


    想到此處,康熙不禁有些內疚。


    從烏裏雅蘇台迴到京城,這中間耗費的時間太久了。


    別說曹顒是個病患,就是身子骨結實的,這一路奔波下來,也得掉個五斤肉、八斤肉的。


    不過,看到禦案上,吏部尚書富寧安的疏報,想著西北的局勢,康熙心裏那丁點兒內疚就煙消雲散了。


    他抬起頭來,對侍立在邊上的魏珠道:“去尋十六阿哥,讓他從禦藥房取些調理的補藥出來,去曹家看望曹顒,看看其病情如何。若是嚴重,叫太醫院的太醫多過去幾個,一幹用藥也可動用禦藥房。”


    “嗻!”魏珠躬身應著,退了下去。


    康熙拿著富寧安的疏報,如今大軍駐紮在巴爾庫兒,距離肅州也是千裏之遙。之前送去的糧食,不過是半年的量。


    別的不說,這錢米現下就要開始預備了。


    等到正月,明年的半年口糧,就要運往西北。要不然後勤供給不足,如何能對陣殺敵?


    這樣想著,康熙就越發迫不及待盼著曹顒能早點好起來。


    十六阿哥已得了信,曉得曹顒因病沒有去內務府。他還思量著,這兩日要不要過去探望。


    魏珠巴巴地來宣旨,卻是正合了十六阿哥的意。


    他帶著侍衛,疾馳迴京,將太醫院生藥房裏的各色名貴的滋補藥材,掃蕩了一遍。


    直到侍衛們大包小包,實在沒空手提溜了,藥房這邊的庫房也被十六阿哥的豪舉嚇白了臉,十六阿哥才揮了揮手,帶著眾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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