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樹睡不著,拿著書在看,可是心思卻不在書本上。


    醫院的工作人員有固定的衣服穿,那是一套像是勞動服一樣的衣服,她媽媽白天累了一百天,可是晚上還要在這裏幹活,進進出出的人,白青樹說想幫忙,可是她媽說,你的手不是幹這個的。


    白青樹看著自己的手,很白,很好?


    可是這雙手能幹什麽?


    想起斯城璧對自己說的話,青樹心裏苦笑,城璧你知道嘛,青樹不是無能的,你看見她現在的彷徨了嗎?


    她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發呆,隻能捧著書本讓她媽媽在外麵哈著腰低著頭在掃地,這種無力快要把她給逼瘋了。


    青樹的爸爸躺在床上,即便是她們盡量的給他翻身,可是他身上還是有很多的褥瘡,腿上都有。


    白青樹能感覺出來爸爸的腿越來越瘦了,那是功能漸漸萎縮的表現,叫她疼,像是在心髒上麵豁開了一個口子,然後用錘子一下子砸下去,反覆她砸。


    砸一下也許就是疼一下,可是反覆的砸,她的心早已經是稀巴爛的了。


    青樹拿著書到外麵,越是走的快,眼淚越是來的急,那一條黑黑暗暗的短路,她走了那麽久。


    周於依舊是喜歡在外麵坐著,外麵說到底還是涼快的。


    白青樹走路沒有看前麵,一頭撞上去,她低著頭一直在說對不起。


    周於無奈,這個人走路怎麽不看路呢?


    “青樹,走路是要看前麵的。”


    白青樹抱著周於的腰身,她雖然沒有哭出聲可是周於能感覺到她是在哭,她肩上的重擔對於她這個年齡來說,確實過重,伸出於拍著她的肩膀。


    青樹已經忘記了撲進爸爸懷裏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她從小就不好這個,她爸爸說隻有懦弱的人才會抱著別人哭,才會哭給別人看,因為哭就是要別人來安慰自己,外公也是那樣說的,所以在白青樹的生命裏,哭是不能被饒恕的。


    可是這一刻她想宣洩。


    “周於,你會覺得不想活了嗎?”


    周於想不會的,他喜歡活著,能吃到自己喜歡的,每天高興不高興的,都是生命中的過往,能看見並且預見那是一種怎麽樣的幸福感,滿足,沒錯。


    周於抱著青樹,給她父親的力量。


    青樹的心裏很亂,她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可是斯城璧……


    周於聽著聽著就笑了,少女情懷啊。


    “既然喜歡就接受啊。”


    周於一向是不羈的,別人總是說什麽現在戀愛太早不好,像是白青樹這種,他以前也覺得自己挺變態的,可是想開了就覺得沒什麽了,喜歡怎麽了,管別人怎麽看,願意怎麽說就怎麽說,他就是喜歡,也沒有犯罪。


    他支持青樹去喜歡一個人,因為喜歡一個人了,她的心才會變得圓滿。


    可是青樹不理解,她看不透,看不明白。


    青樹擦掉眼淚,說那個錢忘記了,要還給他。


    周於知道估計是她媽不要,嘆口氣接迴來。


    晚上白母收拾外麵的時候看見地上掉下來一大連的飯票,愣了一下,然後過了很久,心裏也不是沒有掙紮,青樹的爸爸在醫院每天都是要月飯票的,可是最後還是交到醫生的辦公室了。


    周於看著被送進來的飯票有點頭疼。


    看來這個媽媽比女兒還要固執啊。


    他又不能找上去,問白青樹欠了誰家的錢。


    想了一圈,能找的人隻有王誌,王誌接過飯票看了一眼,然後怪異的去看周於的臉。


    “你瘋了吧?你工資都買飯票了?你想讓她吃幾個月啊?”


    王誌覺得周於缺心眼,就是在喜歡人家也不能這樣表現,叫人家看不起你,你上趕著,沒有聽見過一句話嘛,上趕子的不是買賣。


    “我不能管,我要怎麽說啊?我沒有辦法說。”


    開玩笑呢,他怎麽給?


    周於說你不是會這個嘛,王誌嫌棄的看著他。


    “別說的我跟謊話大王似的,我真沒有辦法,你自己解決吧。”


    王誌最後還是給推了,周於頭疼,這要怎麽解決?


    想來想去弄了一個幹淨的白色信封然後裝進去,請別人在上麵寫的字,然後扔進了白青樹父親的病房裏。


    青樹的媽媽要工作到九點才可以休息,因為到這個時間一般就真的再也沒有人了,安靜了,她拖著疲倦的身體進病房裏,一推門就看見了地上的東西,白青樹在看書,一邊看書一邊在給她爸爸扇風。


    “行了,別扇了,睡覺吧,明天還上學呢。”


    白青樹看著她媽媽手裏的東西問是什麽東西,青樹媽媽笑笑說沒什麽就收起來了,青樹上了旁邊的床,最近這裏的病房很安靜,隻有兩個病人,六個床她們可以睡在上麵。


    青樹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看見了母親坐在父親的窗前給父親扇著風,小聲她說著話,青樹翻身就睡了。


    對於青樹的媽媽來說,再累隻要迴到家裏或者醫院裏能看見這個人,她就覺得自己還有希望的,至少有個人可以聽她說說話,這就是她的大滿足,哪怕別人找到單位去鬧。


    想起今天下午,用手擦著眼淚。


    中午的時候有人來到單位跟她要錢,她說了這個月真的沒有辦法了,可是對方不理,在外麵又是吵又是鬧的,青樹的媽媽是一個要臉的人,她覺得很難堪,同事們看見了,跟她好的幾個人說這麽大的事兒怎麽就不跟她們說呢?說著就一人拿出來一點錢,給她湊齊了,給哪個人拿走了,那時候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心裏都是酸澀的。


    同事怕她尷尬,轉身都離開了,下午的時候還有人幫她幹活。


    青樹的媽媽拉著青樹爸爸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邊,眼淚蓑蓑她落下去。


    隻要你活著,隻要你能活著。


    她的要求就是這麽的簡單。


    累了一天了,隻想找個人說說話,說說心裏自己覺得累的事情,不過又不能個說怕他擔心,一半真一半假,青樹的爸爸不能說話,可是很認真的聽著,人的思想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除了哭還能做什麽呢?


    從來都不哭的人,看著妻子哭,心裏明明地知道她過得很苦,可是他什麽都不能做,隻能通過罵人去宣洩自己心裏的抑鬱,他想去抓妻子的手,可是都是徒勞。


    青樹的媽媽難過,她不願意看見這樣的丈夫,她丈夫永遠都是最好的,即便是躺在床上?


    早上周於又看見了那個信封,裏麵有青樹媽媽寫的字,這個年紀會寫字的人還是挺少的,而且她還是一個女人。


    青樹媽媽說謝謝周於,但是她們家不能一直靠著別人過,要自己撐起來。


    周於覺得最偉大的是什麽?


    就是母親。


    迴到家裏,抱著自己媽媽,老太太覺得肉麻,這孩子從來都沒有這樣過,叫外人看見了像是什麽樣子?


    “怎麽了?快鬆開,快點,媽給你蒸肉。”


    老太太這輩子活的,家裏有好吃的,先給自己丈大吃,然後是子女,她永遠是最後,以前周於還小點,一個月能買一迴肉,這也是就是他們家了,別人家一個月也不見得能吃上,吃到最後留給她的都是一個空碗,連裏麵的湯汁都沒有了,她要是饞了,就把飯盛進去,然後攪拌一下在吃,所以說天下母親都是偉大的。


    周於就不鬆。


    外麵有人經過看著這母子倆,對著裏麵喊。


    “喲,周於還跟媽媽撒嬌呢?”


    老太太笑著說不知道怎麽了。


    *


    白青樹父親家裏的人終於出現了,一家子都來了,那個慘啊。


    就算是青樹家現在很不幸,可是明顯她們娘倆穿的也比那個家過來的人穿的好,青樹爸爸的兩個弟弟穿的破破爛爛的,那些衣服都是以前青樹爸爸郵寄迴去的,青樹的奶奶就更別提了,不知道還以為是逃難過來的呢。


    “喲,這是青樹,都這麽大了,過來叫奶奶看看。”


    青樹從懂事就跟她奶奶不好,在加上確實受了母親的一些影響,青樹媽媽有時候會跟青樹說一些抱怨的話,她是無心的,可是孩子的心小就記住了。


    萬事都是很奇妙的,本該是有血緣的人,應該是親近的,結果卻連陌生人都不如。


    青樹躲得遠遠的,冷眼看著眼前的這些人。


    青樹的奶奶臉子一下就冷了,抱怨著:“這一路折騰的啊,我的腰都要斷了,對了有沒有吃的,趕緊給我準備點。”


    青樹的媽媽滿臉的為難,手裏就剩下了那麽一點的飯票,不夠用啊。


    可是看著丈夫的目光,眼眼裏還是高興的,就是咬著牙也得給弄吃的。


    隻能全買了,那娘三就跟餓狼似的,一頓猛吃,一點規矩都沒有,青樹覺得看著噁心,掉在地上的他們都能撿起來在扔講嘴巴裏。


    青樹奶奶吃完一抹嘴,嫌棄的說著。


    “也沒有一點肉腥,以前老大都是給我吃肉的,我家老大不行了,你們娘倆就屹好的,嫌棄他了是不是?”


    這一看就是吃飽了,開始數落人了。


    大老遠的過來,竟然就是為了說這個的?


    青樹媽媽是在乎丈夫的心情,所以她不惱,可是青樹不能接受,將鞋子一甩結果就甩出去了。


    青樹奶奶看著孫女摔打自己,馬上走過去一個耳光甩了下去,在她家裏誰不怕她?


    她說話就算的,一個丫頭片子竟然敢摔打她,本事了?


    “就洪你爸敢不敢這樣?沒有規矩,你媽就是這麽教你的?我是你奶奶,你摔打我?”


    青樹挨了一巴掌,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她爸媽從來都沒有打過她,別說是巴掌了,就是說她都會注意分寸的,生怕傷了她。


    青樹的那兩個叔叔當做沒有看見似的,還吃飯呢,都跟上輩子沒有吃過飯似的。


    青樹媽媽拉過女兒,對著自己婆婆笑笑。


    “媽,就是青樹不懂規矩,你也不用打她,孩子還小呢。”


    她咬著牙告話自己,為了丈夫要忍,丈夫現在不能說話心裏已經夠鬱悶的了。


    青樹她奶可不領這個人情,看著青樹的樣子惡狠狠的。


    “不是我說,就你們家白青樹,看著吧,以後嫁誰,誰要她。”


    青樹的爸爸疲倦的閉上眼眼,人總是要到這種時候才能明白一些事情,可惜都晚了不是。


    青樹媽媽帶著他們迴家去休息,青樹她奶進了屋子就一直在說一個問題。


    “現在老大不行了,不能說話了,所以他說什麽你就不聽了是吧?家裏你們就不管了是吧?老大還有八個兄弟姐妹,全家都指望著他,你現在本事了,什麽都不給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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