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我們這裏的樹開始長葉子了,去年長的葉子才落在了地上,清潔工們沒完沒了地在大街上掃來掃去,王老五走在那些大掃把中間,看著街上的人們,剛過去一個穿著毛衣的老男人,又過去一個穿短裙背心的女人。他在這些日子去找了小溪,也給了小溪很多錢,他還帶小溪去飯館吃飯,去黑屋子裏去唱歌,去峨眉山遊玩,……,可是小溪說:

    “我同學問我男朋友、我媽問你是幹什麽的,我都沒法說,你還是別賭啦,找個正經事做吧!”

    王老五說:“我是要做正經事,我現在沒錢,等有錢了就去做正經事。”

    王老五現在覺得自己有錢了,他走在大掃把中間想著自己的正經事,他要正式去學裁縫了。他看著滿街的衣服,每看見一件漂亮的他就會在心裏說:

    “等我學會了裁縫,肯定做出來比你漂亮。”

    現在王老五的羽絨服廠在他心裏已經開始了建築,美好的希望像蚊香的煙一樣冉冉升起,幸福正緩緩地像被熏過的蚊子一樣降落在頭頂上。他走進服裝裁剪學校,他看見一個帶花鏡的老女人正坐在桌子後麵看著報紙,他還看見她從報紙上麵的眼鏡上麵看了自己一眼,然後他聽見她說:

    “找誰?”

    王老說:“我來學習裁縫。”

    王老五看見她放下報紙,然後從眼鏡裏看了自己,嘴也笑得很大了。然後拔起身體走了出來。她用那雙滿是金子的雙手抓住王老五的肩頭,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他,最後很滿意地說:

    “是個好苗子!”

    王老五問:“真的嗎?”

    “真的嗎,把嗎去了。”她好像看到了鬼,很迅速地往後閃著身子,最後用一根手指點著王老五的胸膛說:“你就是中國的皮爾卡丹啊!”

    王老五說:“那我就試試。”

    最後她告訴他:“去交錢吧,拐彎第三個門。”

    王老五走進了那個屋子,看見的是一個很白的胖女人,大概四十年紀。他自從看見她就感覺到了熱情似火,她沒有說錢的事,先帶他參觀了教室,還沒到門口,王老五就聽見了縫紉機嘎達嘎達的聲響,比火車站都亂。他進去一看,都是各種年紀的女人在那裏擺弄著粉筆、皮尺、剪刀和縫紉機,他問:

    “怎麽都是女的?”

    她說:“你就是男的。”

    王老五用眼睛看著自己,他走進人群,把皮尺掛在了脖子上,用左手抓住粉筆,右手抓住剪刀,坐在縫紉機前,把腳放在踏板上動了起來。他聽著縫紉機的聲音,看著她笑了起來。她用手把住飛轉的輪子告訴他:

    “是反轉。”

    王老五豪情萬丈地走出學校,他聽見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迴過頭看見了戴眼鏡的女人跑了出來,那女人到他麵前,指著他的胸前說:

    “尺。媽呀!你累死我了。”

    王老五低下頭,看見皮尺還掛在胸前,他摘下來交給她,笑著說:

    “忘了。”

    那女人接過去掛在自己脖子上,然後用雙手再次握住王老五肩頭,她說:

    “你一定能成為中國的皮爾卡丹!”

    王老五把自己的宏圖偉業告訴了小星,小星舉雙手反對,雪兒也堅決反對,雪兒甚至在床上舉起了雙腳反對。她對王老五說:

    “做什麽不好!做什麽裁縫?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大強,你已經發光啦!不用做裁縫啦!做裁縫隻能埋沒你的光芒。”

    小星對雪兒說:“這小子瘋啦!”

    王老五拿出香煙遞給小星,小星用手一撥說不抽。王老五看著小星坐在椅子上,把腿抱在自己的手臂裏縮成了一團,不停用下巴磕打著自己的膝蓋,臉長的就像駱駝一樣。最後王老五說:

    “我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小星說:“我們都是人渣,我們能有什麽用?我們就是害蟲,要是能適應,我們就有抗藥性,死不了。如果你非要往青蛙堆裏鑽,那你就是不認識自己了,結果就是變成青蛙的屎尿來滋潤大地,哺育禾苗。那樣你就有用啦!等你哺育了禾苗,讓它們茁壯成長了,還會有更多害蟲來依靠它活著,你有什麽用?”

    王老五說:“就你明白!我告訴你,我要是還賭,小溪不可能嫁給我。我要適應她。小溪要是像你的雪兒一樣,我可以賭一輩子。”

    小星說:“你為她活著?”

    王老五說:“我就為她活著。”

    小星說:“她死了你還活不活了?”

    王老五說:“不知道。反正現在我幹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包括去賭錢。”

    雪兒瞪大眼睛看著倆人大聲音的說話,她看倆人都把臉背了過去,問小星:

    “小星,你能為我活著不?”

    小星說:“我可以為你去死,但不是為你活。”

    雪兒琢磨這句話,怎麽也沒弄明白活和死、死和活的問題,但他聽小星這麽說,還是滿意地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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