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背著行囊去上學了,全家把他送上了汽車。母親在車窗前不放心地囑咐:

    “以後不能再去賭了,要好好學習,作一個有用的人。”

    王老五的眼睛突然濕潤了,他突然想起了過去很多的往事。看著母親的眼睛,他覺得應該和母親握一下手。他把手剛剛伸出窗外,車便啟動了。他看見母親神著手臂隨著車奔跑了幾步,然後對他伸在車外的腦袋大喊:

    “不要亂花錢,好鋼用在刀刃上!”

    王老五不停地向母親揮動著手臂,他的眼淚落在了車輪上。

    王老五失去了小星的消息,他很掛念小星。小星走後不久,蘭花把自己從李晨家服裝店挑的最貴的衣服洗得幹幹淨淨,熨燙的平平整整,然後裝在塑料袋裏,在理發店還給了李晨,並告訴他:

    “我和你完了,我和你分手。”

    李晨接過衣服,指著蘭花的鼻子說:

    “你是個蕩婦!”

    然後出了門,剛出去覺得自己罵得不夠解氣,又返了迴來,他坐在椅子上繼續罵:

    “你就是潘金蓮,那小子就是西門慶,我就是武大郎。”

    罵完了覺得自己罵他們的同時也牽連到了自己,他覺得有點後悔。他接著說:“我也算不上武大郎,但你們一定是潘金蓮和西門慶,早晚你們會碰上武鬆的。”

    他覺得罵得差不多了就走了出去。走了很遠後覺得自己的心很難受,他知道他還是喜歡蘭花的,所以他又走了迴來,他很男人地對蘭花說:

    “你們以前有什麽我不知道,隻要你以後和我一心一意,我還是會對你好的。”

    蘭花說:“你走吧。”

    李晨覺得自己很大度,自己這麽大度她竟然還不迴心轉意,不由得惱羞成怒,又說:

    “蕩婦!”

    蘭花看著揚長而去了的李晨笑笑後,開始收拾起自己的理發店來,她把鏡子擦得很亮。他進了一次城,用小星給她扔在鏡子下的錢買了很多漂亮的衣服,迴來後一件件的試著,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停地轉動。從現在開始,她在等著小星迴來。蘭花在心裏對自己說:

    “我們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

    小星坐上公共汽車後來到了城裏那個叫二哥的家裏,他把心中的苦悶全盤托出給二哥聽,說到激動的時候還會用拳頭擊打得桌子砰砰響。二哥看著他悲痛欲絕的樣子笑笑:

    “不就是一個女人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去了紅的來綠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要是想要女人,二哥給你找一個,保證漂亮。”

    小星說:“我就想要蘭花。”

    二哥哈哈大笑起來:“那你要吧,我出車了。”

    二哥的工作是開出租車。他也喜歡賭錢,也有些小伎倆,但比起小星和王老五還差得很遠,就像小米加步槍和大炮比較一樣。所以他很敬佩他們倆。小星白吃白喝了兩個月後,覺得不能再在這裏白吃白喝了,身上也沒了一分錢,就出去賭了。二哥帶他去了一個場子,還給他拿了三千塊的賭資。他們是賭牌九,不過不是撲克牌的牌九了,是硬牌九。剛開始賭徒們都很警惕,因為他是生麵孔。於是第一天小星輸了兩百塊,第二天輸了五百塊,在第三天輸了三百塊。經過這三天,小星由生麵孔變成了熟麵孔。於是他在第四天贏了兩千塊,第五天贏了五千塊,第六天他打算贏三千塊就收手,結果手氣特別好,即便不出千天地也是經常光顧他。他索性放開去賭,因為不出千就什麽也不用怕。

    小星看看自己桌子上的錢差不多已經有三萬了,就說:

    “我最後推一萬塊錢的,有人叫沒有?”

    所謂叫,就是一對一的單挑,賭注就是莊家說的這一輪的賭資。不輸光不能走,不翻番也不能走,這叫做成破。坐莊就是不贏就輸、不成就破。

    “我叫。”一個聲音傳進了小星的耳朵。

    小星看了看那人,坐在自己對家,兩眼已經發紅。小星知道這人已經輸了很多,今天他贏的三萬塊錢有兩萬五都是他的。小星說:

    “好,成敗在此一舉。”

    小星看他隻說叫卻拿不出賭資,又說:

    “你用什麽叫?你既然叫就拿錢出來,用嘴就能叫?”

    那人把手伸向身後,拉過來一個女人,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他對小星說:

    “我用她叫。”

    小星說:“她太值錢,我要不起。”

    小星不想賭了,因為他知道如果處理不好就要出大事,眼前這人已經失去了理智。那人堅持說:

    “我就用她叫你那一萬。我贏了錢是我的,我輸了人是你的。”

    小星此時又非常想賭了,他想贏下這個漂亮的女人。他不是喜歡上了這個女人,而是他從來沒賭過人,他要感覺下這種新奇。他說:

    “這樣,我再加一萬,就賭這個人。”

    其他人看到小星的作風,都在心裏暗暗敬佩起來小星的賭品。

    小星這次還是沒有出千,他贏的錢早就超出了自己計劃的數目,他不想再贏了,他甚至想著輸掉這局是最好的結果,輸了這局是小,贏下人心是大。他發完牌,看著自己的點數,心裏不禁罵了一聲:媽的!四張牌:一個天、一個人、一個地、一個長六,這配到一起就是八杠。小星把四張牌分出先後放在桌上,他看著對方大汗淋漓地一點點地滑開牌,一張、兩張、三張、四張,然後他看見了對方輕鬆的表情。這局,小星輸了,輸得很巧,對手是九對。

    小星把錢往前一推,他笑著說:

    “哥們兒,好手氣!”

    那人興高采烈地摟過錢,然後又摟了下那女人的腰,笑著說:

    “雪兒,多虧你了。”

    原來那女人叫這麽好聽的一個名字。雪兒看看他,沒有和他說話,反而對小星說:

    “我和你賭一把怎麽樣?”

    小星問:“賭什麽?”

    “賭我自己。”雪兒說,“就賭你剩的錢。”

    小星看著對麵的男人,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一樣。那男人立即對雪兒說:

    “你瘋了?”

    雪兒說:“我沒瘋。你都能用我來賭,我就不能賭我自己?”

    雪兒說著坐到了小星旁邊,點著了一支香煙深深吸了一口。她說:

    “開始吧。”

    小星看著這個吸煙的女人,煙霧一絲絲從她嘴裏飄出來。他說:

    “有道理。”

    這次他還是沒出老千,自己配好牌放在桌上,是個很小的三四。這時候,他看見雪兒也把牌分前後配好了放在了桌子上,小星說:

    “你開牌吧。”

    那女人開了牌,是兩個鴨蛋。前邊是一個九和一個十一,後邊和前邊一模一樣。全場一片驚歎,本來是兩對的牌配成了兩個閉十。雪兒平靜地說:

    “我輸了,以後我就是你的了。”

    對家那男人立即扯著雪兒的胳膊,他對小星說:

    “女人扯淡,我給你陪個不是。”

    這時候二哥說話了,“老弟,輸了什麽都沒關係,不能把人格給輸了。”

    雪兒看著那男人的眼睛,抬手啪地給了他一個嘴巴,然後甩開他站到了小星身後,她對他也對所有人說:

    “隻有我才能把自己輸給誰,不是你。”

    那男人此時感覺到了難得的羞愧,轉身離開了場子獨自離去。

    小星從這件事明白了,有時候不出千才是最高境界的出千。這個女人就是他這樣千來的。在以後小星迴憶起這件事來,還會說:這場賭局是我最得意的出千最成功的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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