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對方消失的身影,斯雷夫卓耿心有餘悸,它從未感受過之前對方那種強大的力量,對方在它麵前,如同它在普通人類麵前一般,有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在伊克斯·珀羅伊特抽離木靈之脈離去後,整座青金遺跡開始像破碎的餅幹一般,窸窸窣窣的不斷向下墜落支離破碎的碎屑。


    此時的斯雷夫卓耿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座遺跡並非建造而成的某種建築,而是一株特殊的……植物?


    這種特殊的感覺愈發強烈。


    並非是完好的建築正在坍塌,而是原本充滿生機的植物正在凋亡!


    “該死的,這……這鬼東西……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感受著下方,斯雷夫卓耿突然仿佛參透了一切。


    木靈族的根須在千萬年間不斷鑽研探索,向下打通出這條通路,正是為了期待著今日奪取成王契機,將整個世界據為己有……


    思索之間,整個木靈遺跡崩塌的越來越劇烈,已經由餅幹破碎的程度轉化到了沙堡坍塌般瘋狂。


    所有的“青金”全部失去了生命活性,化作幹朽易碎的纖維粉末,朝著無底深淵飄散而去。


    頃刻間,斯雷夫卓耿亦失去了一切支撐,無法抗拒的向下方落去……


    ……


    殘火宮殿前,手中捧融鐵王冠的槍手自宮殿深處一步一步走出。


    每一步踏出,這個世界便會發出一聲機械的嗡鳴。


    他要為這頂王冠尋找那位偉大的主人。


    宮殿深處,菲克三人隻能遠遠望著對方離去的身影,卻無法在這凝滯的時空中做任何事情。


    就像被黏在蒼蠅板上的蟲子,他們用盡全力也難以在這片世界中動彈身體。


    整個世界的時間齒輪,仿佛都在這頂王冠的權威之下暫停了下來,唯有那些擁有王者命格的存在,方能在這片時空內繼續維持自己的意誌行動。


    當槍手來到宮殿前時,他的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如同波瀾大海中的怒號,無數渴望成王的聲音湧入了他的腦海。


    然而他卻並未聽見那個他腦海中曾經迴響的聲音。


    一時間,他不知該身往何處。


    嘭——


    一聲隕石墜入地表般的驚天巨響後,一道如同山嵐般厚重悍然的碧綠身影出現在宮殿之前。


    在這片因王冠而凝滯的時空裏,伊克斯·珀羅伊特全然沒有受到絲毫禁錮,依舊能夠自如的來到宮殿前。


    當碧綠身影出現的一瞬間,整座遺跡仿佛發怒了一般,原本微弱的火光突然熾燃了起來。


    一刹那,周圍的灼熱氣息仿佛將空氣點燃,熾熱的焚盡空間內的一切。


    跟隨著崩毀的遺跡,墜入無底深淵的斯雷夫卓耿,在遺跡之外遠遠的望著那片火光閃耀的遺跡,體內的聖鱗血脈瞬間熾燃起來,仿佛要將每一滴鮮血燃盡……


    它冰冷的金色瞳孔中,露出了極度駭恐的神色。


    “這……這怎麽可能?!這令人感到畏懼的紅色……傳說中的驕陽不是已經隕落了嗎?為什麽……”


    “見鬼,僅僅隻是祂遺留下的餘燼,竟然還有如此威能,實在令人難以心安……”


    “喝——”


    麵對遺跡的排斥,伊克斯·珀羅伊特不屑的冷哼一聲,無盡的生機從它體內湧出,萬千通過儀式納入體內的木靈之脈,如絲線般


    這些命脈像是血管一般彌漫在遺跡之上,隨後如同鋪陳畫卷一般,無數綠意在遺跡之上盎然生起。


    劈啪——


    在綠意升起的瞬間,遺跡以憤怒之火迴應,原本生意盎然的畫卷在轉瞬之間便化作一片焦黃。


    然而在無情的灰燼落下之後,又是一片綠意在灰燼落下之地滋生。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無盡的枯榮在遺跡之上不斷循環往複,延綿不絕。


    借著木靈之脈的源力,伊克斯·珀羅伊特生生抗住了遺跡餘燼的排斥,走到槍手麵前。


    在對方麵前,伊克斯·珀羅伊特如同既定的王者,發出威嚴的命令。


    “我,世界掌控者,偉大的伊克斯·珀羅伊特在此賜予你這份榮耀,為我加冕!”


    槍手冷漠的看著伊克斯·珀羅伊特,用手中的槍口無聲的給予對方迴應。


    眼前之人並非他所等待的那位王者,遠遠不是。


    然而他卻久久未能按下扳機。


    他的軀體之上,甚至槍械之內的每一個零件,都充斥著肉眼無法看見的絲線。


    這些常人難以想象的木質纖維,充斥著整片空間。


    這些纖維絲線,創造了無數聯係,正是伊克斯·珀羅伊特司掌控製之權的媒介。


    在木靈之脈的濯升下,伊克斯·珀羅伊特的權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在這片空間內,伊克斯·珀羅伊特擁有近乎掌控一切的權能。


    在木靈纖維絲線的牽扯下,槍手如同傀儡一般,被伊克斯·珀羅伊特拉扯著,緩緩為其加冕。


    一刹那,這片遺跡內的空氣如同為了迎接接下來的莊嚴場麵,每一分空氣都肅然凝結,如同金剛石般沉重難以吸入肺部。


    此時此刻,躲藏在遺跡外的斯雷夫卓耿,連喘息的能力都快喪失。


    望著那即將落下的冠冕,伊克斯·珀羅伊特的眼中迸發出足以融化金石的熾熱目光,這種狂熱的渴望,並非虛指,如果有一座鋼鐵鑄就的雕塑落在這道目光麵前,它將會被這股狂熱的意誌瞬間消融化作鐵水。


    達到伊克斯·珀羅伊特此刻這等【境界】的存在,任何散發出的意念都足以對外界產生極其劇烈的影響。


    然而這頂王冠絲毫不受目光的影響,它在金剛石般凝固的空氣中以恆定的速率緩緩下沉。


    每下降一寸,空氣便更加沉重一分。


    當王冠距離伊克斯·珀羅伊特的頭顱不足一尺之遙時,空氣的凝重程度已經達到了斯雷夫卓耿的軀體都無法承受的地步。


    它的身體開始發出駭人的吱嘎聲,比精鋼堅固十倍的骨骼難以抗拒的展露裂紋。


    體表足以抵抗榴彈炮的金色鱗片在強大的威壓下發出痛苦的呻吟,似乎隨時都會崩碎化作碎屑。


    此時的斯雷夫卓耿連站立的姿勢都無法維持,像是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摁下,它隻得以五體投地的卑微姿態伏在遺跡的地麵上,向冠冕之威屈服。


    在這絕對的威儀麵前,任何膽敢違抗的行動,都會招致粉碎性的毀滅。


    雖然不清楚其來曆,但斯雷夫卓耿完全能夠體會到,那頂王冠象征它無法想象更難以企及的至高之權,遠非它能染指之物。


    強權麵前,唯有低頭方可得生。


    斯雷夫卓耿的頭顱緊貼著地麵,但它的目光依舊自由。


    就算是在這恐怖的威壓麵前,它依然擁有觀察的權利。


    接下來他看到的畫麵,其衝擊力之磅礴,再次震撼了斯雷夫卓耿本已麻木的三觀。


    它駭然的發現,它所承受的威壓,不過是那頂王冠無形無意間帶動周圍空氣形成的附屬物罷了。


    其真正的威能,正全部落在伊克斯·珀羅伊特的身上。


    伊克斯·珀羅伊特腳下的地麵,已經完全呈蛛網狀瘋狂的崩裂開來。


    這些地表的材質,在千萬時光的腐蝕下,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而在王冠的威壓下,這堅不可破的遺跡,也無法維持它原有的形狀。


    它們開始逐漸崩毀分崩離析,化作一片片殘火焚盡飄散的餘燼。


    然而它們並非真正承受威壓的對象,真正抵禦著強大威能的是站立於地表之上的伊克斯·珀羅伊特。


    王冠落下的過程,既是一場加冕儀式,亦是一場考驗。


    隻有真正具備資格的人,才能承受王冠之重,獲得無上權能。


    在王冠距離伊克斯·珀羅伊特的頭顱還有三寸之遙時,它原本狂熱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痛苦。


    那雙碧綠的眼睛中展露出的神情,正是痛並快樂著。


    此時此刻它腳下的地表已經盡數崩碎,整個地麵在恐怖的威壓下不斷向下沉去,顯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圓形巨坑。


    雖然伊克斯·珀羅伊特能依靠木靈纖維,擁有踏立虛空的能力,但在王冠強大的威能麵前,這是無法做到的。


    他需要得到來自下方的支持。


    雙腳徹底化作無數的根須,依靠木靈之脈深深蔓延紮根在整座遺跡內。


    整片遺跡地麵都化作他的支撐麵。


    王冠又落下一寸。


    整層的地麵都開始戰栗,不斷崩碎似要坍塌。


    光是下方的支持已不足以讓他得到王冠的承認,伊克斯·珀羅伊特開始施展臂膀,化作無數枝條蔓入整個遺跡建築中。


    木靈之脈令它擁有了來自建築上下左右四麵八方的支持,伊克斯·珀羅伊特眼中露出了恐怖的必勝喜悅。


    借著木靈之脈生生不息的力量,伊克斯·珀羅伊特在威壓下不斷崩裂的軀體以極快的速度複原。


    在崩毀與重生中,伊克斯·珀羅伊特保持著高昂的頭顱,未曾低下半寸。


    王冠再次落下一寸。


    這一次,其距離伊克斯·珀羅伊特的頭頂僅剩下最後一寸之遙!


    然而這最後一寸的距離,仿若天塹般遙遠。


    在它落下的過程中,伊克斯·珀羅伊特的身體開始以粉碎性的速度瘋狂崩潰。


    所有枝條根須開始不斷崩裂,一切支撐都開始離它而去。


    整個軀體開始瘋狂龜裂,化作一條條崩散的木質纖維。


    在這難以挽迴的崩毀中,伊克斯·珀羅伊特的麵容猙獰的扭曲起來,發出歇斯底裏的咆哮。


    “不!!!這怎麽可能!我!高貴的伊克斯·珀羅伊特!木靈至高血統!掌握了這世界掌控一切的權能,怎麽會無法……”


    突然,伊克斯·珀羅伊特迴想起了諾森·科萊弗說過的話,在盛怒之中,發出了讓整片遺跡崩裂哀鳴的怒號。


    “該死!!!我不能接受!!!我……我……我……”


    在不甘的唿號聲中,伊克斯·珀羅伊特的軀體徹底崩裂,隻剩下一顆表麵布滿脈紋的杏仁狀種子散發最後的意誌。


    這枚種子隨著王冠的威能,在凝重的空氣中不斷下墜,消失在無底深坑中……


    而那頂灰黑色的冠冕,依舊靜靜的懸浮於空間中。


    欲成王者粉身碎骨,墜入凡塵。


    半晌,空氣恢複了原本的狀態。


    斯雷夫卓耿趴在地麵上劇烈的喘息起來,嘴巴瘋狂的一張一合,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啜飲甘甜的山泉般貪婪。


    在不要命的朝肺部灌入大量空氣後,斯雷夫卓耿逐漸恢複了正常的意識。


    剛才的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秒內,但對斯雷夫卓耿來說卻像度過整個人生般漫長。


    如同長期臥病在床剛剛康複的病人,它緩緩的坐起身體,小心翼翼的站立起來,生怕掌握不好力道失去平衡。


    對於遭受劇烈精神衝擊的斯雷夫卓耿來說,現在的一切都帶著恍惚而陌生的感覺。


    它呆立了一會兒,突然緩過神來。


    “太可怕了,竟然……竟然連那家夥都沒能成功……”


    望著懸於空中的王冠,與王冠之下的深淵,斯雷夫卓耿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盡管原本它是受著感應的指引,來到這裏奪取成王契機的,但在見識到這一切後,就算王冠已經擺在它的麵前,它也沒有任何上前將其戴上的想法。


    想要成為世界之主,所付出的代價並不是它能夠承受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它前所未有的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擁有那等器量的人……


    深深看了周圍最後一眼,斯雷夫卓耿離開了地底,如同煥然重生一般深深唿吸了一口地表的空氣,隨即不知所蹤。


    遺跡內,在伊克斯·珀羅伊特墜入深淵後,依附於遺跡之上的木靈之脈成為了無主之物,劇烈的熾燃起來。


    就在這時,另一位來客終於來到這無人問津的地底。


    但它卻沒有看向那空中的王冠,而是自身上蔓延出無數黑色棘蔓,將不斷焚毀枯朽的木靈之脈重新收集……


    “伊克斯……你這蠢貨,自以為能夠掌控一切……嗬嗬,不過是個被人掌控的傀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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