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帶著徐聞貓貓在殯葬店買到了黃草紙,線香、紙錢和紙包袱,夏晴拎了滿滿一大袋子,還要帶著一隻貓貓,原本對夏晴來說並不是那麽輕鬆的活兒,好在現在的夏晴已經是個正宗修仙者,體能方麵自然也有巨大的提升,並不覺得十分吃力。


    “這些就是你們祭奠逝去的親人用到的東西啊……”徐聞捧著一疊紙包袱出來,“這上麵還有字……怎麽搞得和我們那兒的符籙一樣。”


    “本來就是一種類型的東西吧,我們往這些紙包袱裏塞滿錢幣,給在地下的親人們送上零花。”


    “你們給死人燒錢?也太奢侈了吧?”


    “不是真錢啊,就是……天地銀行那種,我們叫做冥幣的東西。”


    “那和燒紙沒什麽區別吧……”


    “總是有個念想,”夏晴溫聲道,“這是生者對亡者表達緬懷之意的方式。”


    “在我看來,你們隻是在尋求自我安慰,”徐聞把紙包袱塞進袋裏,扒在袋子上看路邊的風景,“不過……這種方法倒也不壞。”


    總歸是有個念想。


    夏晴帶著徐聞貓貓迴到家時,看到門口停著一輛破舊的三輪摩托車,摩托車的後座擺著四個已經處理幹淨的泔水桶,兩人立刻意識到,這是外公林振華迴來了。


    夏晴剛一打開房門,就看到外公林振華抱著妹妹晚桃在嬉鬧著。


    “嘿——咻——飛起來咯!”


    “舉高高!舉高高!外公,再高一點!”


    “不能再高啦,再高就危險了,你不怕摔到嗎?”


    “不怕!”


    “那就——嘿——哈——”


    晚桃被外公脫手拋到空中,又被外公一把接住,似乎玩得十分開心,笑得合不攏嘴。


    “外公,你小心點呀。”


    “沒關係!我很穩的。”


    “我不是擔心接不住……是怕您閃著腰啊。”


    在夏晴的勸阻下,外公立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不再和晚桃嬉鬧,而是將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唿……聽霧雨說,你剛才自己去買包袱了嗎?怎麽不提前和我打招唿,我在公墓那邊就可以買啊。”


    “沒事……您帶過來不太方便,我買了就買了。”


    夏晴把袋子遞向外公,這時早已從袋子裏鑽出來的徐聞從夏晴身後走了過來,蹲坐在地上旁若無人地伸著懶腰,外公忽然上前大聲嗬斥驅趕貓貓,反應敏捷的徐聞喵嗚著逃到夏晴身後。


    “外公,你這是幹嘛啊!”


    夏晴當即護住弓著身子對外公發火的徐聞貓貓,“欺負貓貓幹什麽?”


    “啊,是你養的嗎?我還以為是什麽野貓……”外公皺眉道,“黑貓不太吉利,我看著很不順眼,還是不要養了。”


    “什麽呀,小黑明明那麽可愛!外公不準欺負小黑!”


    “桃寶喜歡貓咪的話,改天外公去鄉下找你二舅公討一隻過來,他們家養很多貓,比這種黑貓好看多了。”


    “不嘛,我就要小黑!”夏晚桃顯然沒那麽容易被說服,她一把上前抱住徐聞貓貓道,“我要做小黑的媽媽,好好把它養大。”


    這孩子……


    媽媽這個詞對於晚桃來說是無敵的禁詞,隻要晚桃在話語中提到了媽媽關聯的東西,無論什麽奇怪的要求,夏晴和外公都會盡可能地滿足她,當下外公受到了禁詞打擊,也就不再糾纏,“那就……就依你。”


    “耶!外公是天底下最好的外公啦!”


    被外孫女這樣誇獎,外公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當即老臉一紅地抓抓後腦勺,絲毫沒有注意到徐聞貓貓一直在瞪著他的視線。


    外公拿到夏晴買迴來的紙錢後就把飯廳的大方桌搬了出來,把紙包袱一個一個擺齊放好,接著便從自己的裏屋裏拿出毛筆和墨水,戴上老花鏡,開始在包袱紙上寫字。


    晚桃感到好奇,就抱著徐聞貓貓湊過去看。


    “外公,你在寫什麽東西呀?”


    “寫名字,隻有寫了名字的話,待會兒燒包袱的時候,紙錢才會寄到對方的手裏。”


    “那你在寫誰的名字呀?”


    “你二叔公的。”


    “二叔公是誰?”


    “就是你外婆的二叔。”


    “外婆的二叔啊……”


    夏晚桃昂著腦袋絞盡腦汁,“外婆的二叔,是不是外婆的爸爸的弟弟?”


    “對的。”


    “林……國……”晚桃眯著眼睛在認字。


    “富,富強的富,有錢人的那個富,這是你二叔公的名字。”


    “知道了,林國富!”


    “你不能直接叫名字,就叫二叔公就行了。”


    夏晚桃眨著大眼睛,“那,二叔公在哪裏啊?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他。”


    “二叔公已經去世了。”


    “那,二叔公是和外婆還有媽媽在一起嗎?”夏晚桃歪頭。


    “是呀,”外公輕輕點頭,“我們現在寫的,都是寫給已經去世的人。”


    “那,到時候,可以讓我寫給媽媽嗎?”


    外公頓時愣了一下,“你……要自己來寫?”


    夏晚桃用力地點點頭,“我從來沒幫媽媽做過什麽,所以……要是可以寄點錢給媽媽零用的話,她如果知道是我寄的,一定會很開心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知道怎麽寫媽媽的名字嗎?”


    “那……我來陪你一起寫好不好?你還不會寫毛筆字。”


    “嗯,好……我一個人寫的話,媽媽說不定不認識我的字。”


    夏晚桃把徐聞貓貓放在地上,徐聞貓貓一個縱躍跳到桌上,這一舉動遭來了外公的不滿,他低聲嗬斥著讓徐聞貓貓滾下桌子,但徐聞貓貓不為所動,而是在桌子的一角蜷縮著躺下,隻睜著一隻眼睛在看他們寫字。


    夏晴讓晚桃坐在自己懷裏,包住她的小手,一起拿起毛筆,在一旁的硯台上蘸了點墨汁。


    “記住了呀,林……清……雅,這是媽媽的名字。”


    “嗚……雅字好難寫……”


    夏晚桃寫完後有點失落,“我寫歪了。”


    “沒關係的,媽媽不會怪你的。”


    “我不是怕那個,”夏晚桃委屈巴巴地說道,“我怕送過去的時候認不出來,沒有送到媽媽手上,她肯定會很難過。”


    “那就再寫一包吧,沒關係的,我們的紙包袱很多——”


    當夏晴準備把剛寫好的包袱紙推開的時候,發現包袱紙上歪歪扭扭的墨跡全部被修正了。


    夏晴當即望向在一旁休憩的徐聞貓貓,隻見他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的樣子,但尾巴還在妖嬈地擺動著。


    於是夏晴在取包袱紙的時候順帶擼了一把徐聞貓貓,又湊過去在他耳邊低聲呢喃了一句謝謝,但徐聞貓貓不為所動,還是在懶洋洋地睡著覺。


    “那,晚桃呀,你幫媽媽寫完了,要不要也幫外婆也寄點錢過去?”


    “嗯……不啦。”


    外公聽到這話感到很意外,“晚桃……你不喜歡外婆嗎?”


    “不是呀……晴姐姐說,外婆都沒有見過我出生,我寄過去的話,她肯定不認得。”


    夏晚桃笑著繼續說道,“所以說,還是外公自己寄過去比較好,我覺得外婆也應該更希望收到外公寄過來的紙錢,對吧?”


    “你們真的是……”


    夏霧雨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無處安放的香噴噴鯽魚,沒好氣地說道,“下午才開始燒包袱,你們這麽早就開始把桌子挪來用幹什麽……喂,這不是給你吃的啊!”


    燒包袱是部分楚北省居民在中元節還會進行的一種民俗活動。


    中元節時,大家在街道指定的場所鋪好黃草紙,在上麵墊上準備捎(燒)給亡者的紙包袱,裏麵裝著一遝又一遝已經通貨膨脹到誇張地步的冥幣,他們用送錢這種簡單卻直白的方式來寄托自己的哀思。


    俗氣,還會汙染環境。


    唯有願望質樸。


    大家寫好名字的包袱紙被煙塵滾滾的火苗慢慢吞噬,外公在一旁用樹枝撥弄著黃草紙下麵的火勢,包袱紙的正前方擺著一個小凳子,上麵擺著一碟鯽魚、一碟米糕,以及外婆和媽媽的遺像,在刺鼻的滾滾濃煙中,夏晴、霧雨、晚桃依次跪下,向著遺像磕了磕頭。


    “希望兩位的在天之靈,能夠保佑晚桃和霧雨能夠健康成長。”


    “保佑外公能夠長命百歲。”


    夏晴在心中祈禱著樸素的心願,“也保佑我們一家人都能平安喜樂,幸福美滿。”


    “嗯……”


    夏晴許完願後,看到徐聞貓貓還陪在她身邊,他站在一旁,注視著麵前的滾滾煙塵,似乎若有所思。


    想了想之後,夏晴又磕了磕頭。


    “徐聞幫了我們很多忙,救過我和霧雨的性命,是我們夏家的大恩人。”


    “也希望兩位能夠保佑徐聞——祝願他能夠恢複修為,早日飛升,重新迴到乾元界做他的仙尊。”


    嗯……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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