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寫的再好,又能有何用?


    李連言並沒有阻止那清秀男子的舉動,而且在他看來,一個府生罷了,又能夠寫出多好的文章來!


    不外乎,就比同齡人強一些。


    “鄱陽故郡,饒城新府……”


    聽到蘇怡念到這兩句,李連言麵色不變,這開頭,不外乎是老生常談了,饒城在千年前隸屬於鄱陽郡,直到前朝才劃分為饒城。


    星分翼軫,地接越廬。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物華天寶,龍光射牛鬥之墟;人傑地靈,陶母截長發之賓。


    這段話,讓得李連言神情稍微重視了一些,在場不少鄉紳父老也是聽懂了這幾句文的意思。


    鄱陽,鏈接越(浙江)廬(安徽),又有鄱陽湖和信江等多條江流,後麵的陶母則是當地一個著名的截發留賓的典故,古時候當地出了一位名臣陶侃,雖然位極人臣卻始終廉潔奉公,而她的母親也是教子有方,其陶侃好友範逵到家裏拜訪,但陶侃家窮四壁,沒有什麽可以招待客人的,正當陶侃犯愁時,陶母見狀把自己長發給剪斷,去集市換了幾斛米來招待客人。


    雄州霧列,俊采星馳。台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饒州之美。府尹李公之雅望,棨戟遙臨;朱公提學之懿範,襜帷暫駐。學子如雲,高朋滿座。騰蛟起鳳,諸學子之詞文;推杯換盞,鄉宗親之稱讚。


    時維二月,序屬三春。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迴;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


    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閭閻撲地,鍾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雲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唰!


    一開始,大家聽著易雲是描述站在望江樓上看到的景色,雖然辭采華美算是佳作,但也隻是微微震撼,然而當最後一句文念出來後,眾人的臉色便是變了。


    在場諸多學子還有鄉紳們瞬間安靜下來,能夠來這裏參加宴席的,都是讀過書的,隻是一瞬間便是知道,這最後兩句有多麽的驚為天人。


    “大人,要不要打斷?”


    李連言身邊的一位下屬輕鬆詢問,然後換來的卻是李連言的怒瞪,到了這一刻,李連言隱隱有一種預感,這將是一篇了不得的文章,最關鍵的是,這文章裏麵還提到了自己啊。


    府尹李公之雅望,棨戟遙臨!


    如果這篇文章真的了不得可以傳世,那他李連言便將在文壇上留名,這種時刻怎麽能打斷!


    遙襟甫暢,逸興遄飛。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睢園綠竹,氣淩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四美具,二難並。窮睇眄於中天,極娛遊於暇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京都於日下,目吳會於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金榜未書,盡是他人之名。


    整個現場,突然一片沉寂下來,而離著宴席不遠處,竟然有細微的更咽哭聲傳出,剛開始是一縷,而後卻是連成了一片。


    這哭聲,來自於那些落榜學子,他們沒有顏麵參加這酒席,許多都躲在遠處偷偷觀望。


    宴席上,坐的是榜上有名的學子,坐的是達官貴人,易案首的這最後兩句,不正是他們內心的真實寫照嗎?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


    他們不就是沒有越過府試這座大山的失落學子嗎?


    金榜未書,盡是他人之名。


    那偌大的榜單上麵,全都是他人的名字啊。


    頭懸梁,錐刺股,寒窗苦讀有他們的一份,但瓊林宴席之上卻是無他們的一席之地。


    尤其是那些考了多次的考生,更是悲從生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今茲捧袂,喜托龍門。楊意不逢,撫淩雲而自惜;鍾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念完最後一句之後,蘇怡放下了紙張,然而現場的人依然是靜靜的望向他,因為所有人都覺得,這篇文章並沒有寫完,明顯是還沒有到結尾階段啊。


    “我明白了,是剛剛那位大人的出現,打亂了易案首的思緒,易案首才沒有把這篇文章給寫完的。”


    人群突然有人悲憤出聲,這句話一下子引起了現場所有人的認同,他們記得那位大人帶人到來之前,易案首還在奮筆疾書。


    “這文……這絕對是千古之佳作,可惜被打斷了。”


    一位老鄉紳聲音都有些哆嗦,他也是過了州試的,熟讀詩書,品讀一遍之後便是知道這份文章有多厲害了。


    “易案首大才,這是我饒城之興!”


    有人開口,而後在短短的幾息時間便是得到在場大部分人的認同,諸大升的神情有些尷尬起來,看看這些人對易雲的稱謂:易案首。


    在在場諸人的心中,易雲依然是案首。


    “僅憑此文章便可傳世,如此之才要不是府試案首,那才是有舞弊之嫌,府尹大人,你是本城父母官,事關本城之文運,可要三思。”


    說話的是一位皓首老者,連走路都要人扶著,可就是這位老者卻是讓得李連言心裏一顫,這位雖然已經致仕,可致仕前卻是官居四品的大員。


    這位的話幾乎就代表著整個饒城士林和鄉紳的態度了。


    李連言有些猶豫不定了,站在他身邊的一位下屬卻是輕聲道:“大人,此文必然會流傳出去,也將流傳千古,文中有大人之名……”


    下屬話沒有說完,但李連言便是明白對方的意思了,這恰恰也是他先前心頭所想。


    此文流傳千古,那他李連言的名字也將跟著流傳千古,古往今來,那麽多文人大家,為什麽詩詞名字會簡單的寫贈予某某某,不就是為了給友人一個跟著詩詞流傳千古的機會。


    “有這篇文出來,易雲案首之位,沒有任何人可以質疑,大人何不趁機博取名聲,再者如果是上峰之間的傾軋,那朱大人背後也該有靠山的。”


    下屬的這句話讓得李連言徹底下定了決心,麵對著在場眾人期盼的目光,朗聲道:“諸位說的有理,易雲此等之才,區區一個案首不在話下,本官這就前往府衙,諸位可與本官一同前去。”


    “願往!”


    “大人高見,我等願一同前往!”


    李連言帶著諸多有名望的鄉紳和學子們前往府衙,而學子當中,張楚是神情最激動的一位,他和易雲都是從光陰書院走出來的,本就是榮辱與共,易雲出現舞弊,整個光陰書院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


    先前聽完易雲所寫的文章時,便已經是心緒澎湃了,如果這樣的文章之才,還不能得案首,那他很想大聲問一句:易雲不為案首,何人可得?


    “小姐,易公子這一次轉危為安了。”


    在眾人朝著府衙去的時候,蘇怡這邊默默把易雲寫的文章紙張給收起來,帶著丫鬟也是退出了人群。


    “嗯,你把這篇文章交予我師傅,讓師傅他幫忙把文章用飛鳥集傳往各地。”


    蘇怡還是有一些不放心,萬一那位大人鐵了心不放人呢,那自己隻有把文章給傳出去,甚至是傳到京城去,如此文章麵世,儒家那些大人不可能不聞不問的。


    ……


    府衙大堂內!


    金誠看著一臉平靜的易雲,心裏倒是有些詫異,這學子小小年紀,麵對如此大事還能不驚慌失措,這份心態倒是難得,要是換個時候,他還是挺欣賞的。


    不過可惜了,上峰已經是下了死命令了,他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做成鐵案。


    “易雲,你若老實交代,還可以免受皮肉之苦,不然別怪本官對你用刑!”


    朱壽是朝堂命官,金誠不能用刑,但易雲沒有這樣的待遇,大離律法隻有通過了州試之後的學子才有不被動刑的權力,犯了事後要動刑,也必須得經過國子監革去學子的功名之後才行。


    “大人要我交代什麽,不如給我紙筆,讓我自己來寫。”


    “看來你還是識時務的,來人,給你紙筆,易雲,你把舞弊過程如實寫下,本官也會向上麵求情對你網開一麵。”


    聽到對方的話,易雲心裏嗤笑,他可是經過了現代主義文化教育的,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拿起紙筆,易雲在紙上也是飛快的寫著,等到寫完之後,那書吏看了眼後眼瞳收縮了一下,竟然一時之間不敢遞給金誠。


    “他寫的什麽,給本官拿過來看看!”


    金誠也是察覺到了異樣,等到書吏把紙張遞過來,等到他看完上麵寫的內容後,整個人都氣炸了,怒喝道:“來人,此子狡詐無比,給我動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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