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的表情還停留在先前的不快,但隨著那沉重的腳步漸漸接近,她還是帶著一絲期待轉過臉,看向客廳與樓梯相接的門。


    夜幕降臨,忽閃的燈苗被風吹得左右搖曳,當光影掠過門前,一個高大的影子終於出現在克萊爾的視線中。


    那是一位衣著華麗的主顧,雙排扣上衣的袖口和前胸裝飾著寬寬的俄國羔皮,身上披著一件藍色大氅,內襯卻是豔麗的紅色絲綢,胸前裝飾著綠色寶石的飾品,腳上則是一雙筒高到小腿的皮靴。應該是一位身份高貴的客人,克萊爾條件反射收迴了視線,也許是那略顯俗氣但確實華麗無比的衣著讓克萊爾感到一絲壓力,所以她很快讓開,想要離開這兒。


    “您收到我的便函了嗎?”他一進入房間就問向福爾摩斯,而那位先生呢,他的目光卻從這位客人身上移開,遊移到了準備離開房間的克萊爾:


    “請坐。”偵探說,下一秒,他卻側了下腦袋,“克萊爾,請您給我們倒兩杯咖啡。”


    克萊爾愣了愣,她扭過頭,吃驚地看向福爾摩斯的時候,那位衣著華麗的客人竟然也緩緩扭過頭看向她:


    “您結婚了?”那位客人有些奇怪地問道,“我聽說您……”


    “……”福爾摩斯沒有迴答他,而克萊爾卻立刻反駁:


    “不不,先生,我是他的房東……同…同時,我們年輕時關係就…就很好。”她在為偵探那句親昵地稱唿辯白的同時,卻看到遠處福爾摩斯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笑,接著他說:


    “好了,不開玩笑了,我們迴到正題吧!”福爾摩斯一說完,他的主顧就立刻直了直身子,準備開口陳述他的請求。


    克萊爾輕輕將門帶上,她心裏劃過一絲不快,他似乎又一次成功調侃了她,算是什麽?算是想要化解方才和她並不愉快的病後對話?還是他又把這似乎有些越界的玩笑當成了稀鬆平常的一環?


    克萊爾不明白,她獨自走下樓梯的時候,走廊裏昏暗的燈光讓她紛繁的思緒如同層疊紙片從天而降。迴到了倫敦,迴到了這個最安全的地方,迴到了這個最危險的地方。她要麵對奧斯維德的糾纏,她要麵對維克多的失蹤,要麵對倫敦整日的恐怖氣氛,腦海裏迴蕩著車廂裏那個看不見臉的男人的威脅聲,她的腦海裏卻滿是對未來的迷茫。她隱隱覺得這一切都與她有關,她能猜想未來的險惡,但她卻必須安靜等待一切降臨。現在的反抗是否正中時機?過度的執拗會不會將維克多的計劃衝毀?但如果他本就身陷囹圄是否另當別論?……


    克萊爾不能想下去,她在走下樓梯的最後一級後,懷特那雙明亮的眼睛衝散了繁蕪的線索:


    “太太,是要咖啡嗎?我已經準備好了!”寒冷的空氣卻被廚房特有的溫熱所驅散,懷特的臉被爐火烤得紅潤,微微上揚的嘴角竟然讓克萊爾有一絲陌生。離開的幾天,這孩子似乎又長大了一點。“要我送上去嗎?”懷特並沒有注意到克萊爾深沉的目光,她的眼睛裏滿是關切。


    克萊爾朝她淡淡一笑,她接過了懷特手裏的盤子,然後迴答:


    “不用,我去就行了。”克萊爾低頭,這才發現懷特拿出的那套杯子是家裏最好的,她不禁欣慰地誇獎了懷特一句,“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要知道開門的正是這位小女仆,而她則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客人的高貴身份。對比曾經為了一個發卡就“出賣”自己的那個幼稚姑娘,現在的她還真是成長到了都令克萊爾刮目相看的程度了。


    女孩兒抿嘴笑了笑,而克萊爾則轉身重新走上去,站在門前,她伸手敲了敲。屋子裏的談話聲戛然而止,她走進客廳。


    她走到他們身邊,放下咖啡壺和杯子,欠身,轉身,離開。短短三分鍾卻因為沉默而被無限拉長,克萊爾覺得空氣凝固,而福爾摩斯卻隻是眯著眼睛看她,他混沌的表情讓她甚至以為這位大偵探是不是又燒起來。


    但當她重新闔上房門的時候,房間裏的談話聲又一次開始。


    克萊爾聳聳肩,她想也許這次的案子是個不能輕易說出來的事情吧。她淡然地下樓還了托盤便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趴在她的寫字桌上,墨水熟悉的氣味彌散開來。克萊爾從沒停止寫作,她在離開的這些日子裏也還是會在自己的故鄉以及火車上繼續文字工作,但是她也發現自己再也不能迴到從前的那種心態,一切的一切詭秘撲朔,而克萊爾卻隻能默默看著它們繼續。


    疲憊讓她不由自主地在桌上睡過去了,重新醒來的時候,偵探正坐在她身邊的椅子上,這讓她差點沒嚇過去。


    她驚恐地坐著椅子後退了一步,椅子腳和木地板發出刺耳地“吱啦”聲,像是刀子劃破寧靜:


    “先…先生,福爾摩斯先生,您怎麽能隨便進我房間?”


    “你沒關門。”他迴答。


    “那…那您也……”克萊爾支支吾吾。


    “我的客人離開時,還是我替你拉上門才沒讓你的模樣被他看見,你難道不知道女人這個樣子是很失禮而且…很危險的麽?”他一說完,克萊爾就咬住嘴唇不知如何迴答,而這個人卻繼續了下去,“我是說,這就是你哥哥一直擔心你的原因。”


    “也許你才是那個危險。”克萊爾深吸一口氣,窗戶還有一條縫,寒冷終於讓她完全清醒過來。搶著說完這句話後,克萊爾終於重新豎直身子,迴到一貫冷冷的表情,她看著福爾摩斯問,“先生,您有什麽事情?”


    “明天下午三點,如果你沒事的話陪我走一趟。”他說得認真,“主要是華生現在搬出去了,我得…我得找個……”


    “剛才那個客人的委托麽?”克萊爾與他麵對麵,她托著自己的下巴看著他。


    “不錯。”福爾摩斯深吸一口氣,“那是件有趣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跟我走一趟。”


    “讓我抱著散心的態度嗎?”克萊爾歪著頭問他。


    “這樣或許也不錯,吐過那位客人的故事曝光,街頭巷尾的小報定能省了一個星期的頭條話題。”


    “他是誰?”


    “是波西米亞王朝的國王。”


    “……”這個身份顯然讓克萊爾愣了一秒,她猜到他身份高貴,卻絕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厲害人物。


    “他有一張照片在一位著名女歌手那兒,那是張可以威脅到他即將到來婚禮的把柄。”


    克萊爾搖了搖頭,她將視線轉向煤油燈的陰影處,手指卻不由自主地在桌麵上打著圈:


    “舊戀?”


    “算是。”福爾摩斯迴答道,“他必須要迴那張照片。”


    “為何不動用他的權力?”克萊爾帶著一絲諷刺。


    “那是個聰明女人。”


    這句話讓克萊爾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重新將目光對向福爾摩斯的時候,男子灰色的瞳孔正映著燭火熠熠生光。


    “他是這樣說的。”他迴答,“也許從前我會說女人能如何聰明,但最近我有些不敢小看女人。”偵探的後背靠上椅背,他說得清淡,卻讓人無法輕易挪開注意。


    那麽是誰讓他改變觀念?


    克萊爾沒有想下去,她隻是朝他點點頭同意了這個要求。


    一夜輕易溜過,當克萊爾醒來的時候,福爾摩斯已經離開公寓。坐在餐桌邊進餐的感覺本該平靜,但伴隨進餐的那份報紙卻讓人感到惡心。


    不,對克萊爾來說,那或許隻有驚恐。她的食欲幾乎被那巨大的標題全部打消,倫敦的另一宗謀殺,女人的鼻子被插入了尖銳的東西,她是兇手鎖鏈上的一環,被又一次扣上了這場血腥的案件。


    恐嚇信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克萊爾暗暗明白自己與這件恐怖的事情有著絲絲聯係,但她始終不知道解開這個圈的關鍵一環在哪兒,這讓她感到苦惱。


    她站在熙攘的街道上方,賣報孩子吼著的內容與自己手上報紙的頭條如出一轍。這起恐怖案件已經成為倫敦街頭的陰霾,想要撥開卻無法撥開。


    也許這正是福爾摩斯拉自己下午辦事的原因吧,克萊爾深吸一口氣,拿著書本度過整個上午後,臨近下午三點,房門才重新被打開。門口的鈴鐺“叮鈴”作響,克萊爾放下書本,門口福爾摩斯的樣子讓她大吃一驚。


    馬夫?


    他喘了口氣,看到窗戶下的女人一臉驚訝,終於笑了笑:


    “真有意思,你一定猜不到我今天遇到了什麽事情!”


    “您這是……”


    “我給那個女人——艾琳艾德勒去做了證婚人。”


    “哎?”這個答案卻是有些出乎意料,以至於克萊爾方才還憂心忡忡的事情,此刻已經全被福爾摩斯的話吸引過去,“什麽意思?她也結婚了?”


    “對,我剛才被她強拉過去做了證婚人。”


    “還真有些諷刺。”克萊爾默默道,“那就是說她其實也並不想和那位國王再有瓜葛?”


    “誰知道!”福爾摩斯說完,便脫下帽子看向克萊爾:


    “好了太太,我們準備準備就上路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終於碼出三千,這麽久沒寫文手生,接下來抽空更,爭取暑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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