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也不由一驚。隻見亂草叢中,血跡斑斑,一隻采藥筐翻滾在一邊,旁邊散落著好幾樣名貴中藥材:首烏、天麻、牛膝、重樓、石斛……,一個攀岩用的帶有鐵鉤的鐵索撇在一旁,一隻藥鋤上也沾滿了血!


    站在我身後的老李叫了一聲:‘完了,出事了!’


    陳栓哭著喊道:‘哥,哥,你在哪兒啊?’


    空曠的大山裏遠遠地迴蕩著陳栓的喊聲,遠處有一群驚鳥撲啦啦飛起。我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裏的景物和崖下不同,樹木粗壯高大,枝葉茂盛繁密,山間雜草叢生,許多雜草都齊腰高。這樣危險的環境,真得提高警惕了,這麽想著,忽然我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抬眼望去,隻見前方一棵高大的樹上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忙攔住他們向前的腳步,低聲說:‘別動,危險!’


    大家都停下腳步,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我和古夕顏對視了一眼,低頭看看了她腳下的幾塊石頭,朝危險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古夕顏會意地撿起一塊稍大一些的石頭,朝那棵大樹扔了過去。


    ‘唿’地一聲,一團花色斑斕的東西夾著一股腥風,從樹上向我們直撲下來。我飛起一腳,用力踹過去,隻覺得踹在一堵肉牆上。那東西就地打了個滾兒,喘息著匍匐在地。這才看清原來是一隻全身棕黃,背上遍布黑色圓紋的金錢豹。這隻金錢豹體長有兩米多,也算是大個兒了,這家夥被我踹了一腳,傷得也不輕,‘唿哧、唿哧’地在我們對麵喘著粗氣。古夕顏瞪圓了大眼,怒視著金錢豹,高聲喝道:‘一定是它殺了陳鎖,殺人償命,今天本姑娘要開殺戒了!’握起粉拳,撲了過去。


    我也知道陳鎖性命堪憂,罪魁禍首十有八九就是這隻金錢豹。但金錢豹貌似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真打死它,有點不太好吧……正思忖間,古夕顏已經和金錢豹鬥在了一處。這隻金錢豹雖然是個大個兒,但身體卻相當靈活,隻見它攢足了力氣一躍一撲,鋒利的尖爪兇猛地掠過古夕顏的頭頂。古夕顏把頭一歪,閃在一旁,金錢豹撲了個空。估計它也沒料到麵前的小女人是個狠角色,此時負了一籌便有些氣急敗壞了。


    喘息片刻,它再一次向前一躍,這次比上次還要狠準,直撲向古夕顏。這次古夕顏毫不退縮,也奮力高高躍起,轉而翻身騎在了剛剛落地的金錢豹身上,一手抓住金錢豹頸間的皮,一手握拳,重重地擊在金錢豹的右眼上。隻聽金錢豹‘嗷’地一聲慘叫,迴頭盡力地掙紮,怎奈頸間的皮被死死地抓住,動彈不得。說時遲那時快,古夕顏兩手一起抓住金錢豹的脖子,死死地按住之後,迅速騰出左手,再次給了金錢豹致命一擊。隻見金錢豹的左眼已經是血肉模糊,接著的幾拳,一拳狠似一拳。很快,這隻兇狠的豹子,無力地垂下了頭。古夕顏又狠狠地在金錢豹的肋間捶了幾下,才從它身上下來。我走上前去,隻見它被擊的眼部,已經是紅白相間,小丫頭下手夠重的,腦漿都打出來了。


    老李和陳栓都看呆了,這時也一齊擁了過來,踹了金錢豹幾腳,確定它已經死了。也不說話,直直地看著手上身上沾染了金錢豹鮮血的古夕顏。古夕顏瞪著他們:‘看什麽看,還不去找陳鎖。’


    兩個男人唯唯諾諾地束手站到了一旁。我折斷了幾個粗實一點兒的樹枝,分給大家,然後和古夕顏分左右走在前麵,我們四下裏翻找著。想到書中說金錢豹有把獵物掛在樹上的習慣,目光也不時地往樹幹上搜索,不過我發現這裏的樹都是到很高的地方才有分叉,想來它做不到。


    終於,我們看到了草間有拖拽的痕跡,順著痕跡走下去居然有個洞穴。洞口有一米五左右寬,一米多高,我把大家攔在外麵,叮囑古夕顏注意大家的安全,然後一個人貓腰往裏走,在黑乎乎的洞裏,手電就派上了用場。洞裏越來越寬闊,沒有危險的氣息。向裏麵走了十幾米遠,光束照到地麵上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我上前去看,那人已經被啃食了一部分,骨肉外翻,場麵極其恐怖,手中還緊緊拽著一棵碩大的紫紅色靈芝……


    我把外衣脫下蓋住那個恐怖的傷處,讓陳栓進來辨認。好在頭部還完整,陳栓一眼就認出了他哥哥,忍不住放聲大哭。老李和古夕顏聽到哭聲也趕了過來,大家默默無語。按龍潭村的規矩,就算是死了,也一定要把人帶迴去的。待陳栓平息了一會兒,我們把屍骸裝進了一個大口袋裏。在口袋外麵用繩子綁了三處,這才抬了出去。


    當我們到了崖頂時,老李和陳栓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我正琢磨怎麽把人帶下去的時候,古夕顏捅了捅我,把我拽到一邊,我不解地看著她。她小聲說:‘我們去看看龍潭啊。’


    都這時候了,她還惦記呢。這樣執著的一個人,對她還真得刮目相看。我堅決地搖搖頭:‘不行,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再耽誤一會兒,天晚了,野獸也都出來了。我們對這裏又不熟悉,金錢豹本來是晝伏夜出的動物,都能在這個時候跑出來,說不定是什麽東西驚到了它。我們倆個沒什麽,老李他們兩個可是普通人,真有個閃失,我都沒法和老村長交待。’


    古夕顏可憐巴巴地央求著:‘好不容易來一次,我們可以讓他們兩個背對著坐在崖邊,如果有危險,就馬上順著繩索下去,陳鎖留的那繩子挺結實的,我栓繩子的那棵大樹也夠粗,他們兩個一起下去沒問題。我倆用輕功,一會兒就迴來。’


    我更加堅決地說:‘不行,今天肯定不去。等把陳鎖帶迴去再說吧,我們已經知道了路,再來也不成問題,而且這麽危險的地方怎麽也得準備一下啊,明天是周五,我讓朋友送些裝備過來,然後等周末休息,我再陪你來。’


    古夕顏見我答應還會陪她來,也就不言語了,她又指了指那隻死的豹子。我明白她的意思,但這麽個大家夥,根本沒有可能運下山去。我說:‘古老師,你不知道金錢豹是國家級保護動物嗎?你打死它已經觸犯法律了,念你一時激憤,情有可原,我就不舉報你了,但你也別想打它的主意,就算咱們有能力把它運到山下,難保村民不會把這消息傳出去,你就不怕那時會有人追究你的法律責任嗎?’


    古夕顏瞪瞪地看著我,轉身不再理我。本來我也想轉身走的,忽然想起父親說過豹膽的藥用價值,反正它已經死了,那就別浪費了,於是我小心地割開金錢豹的肚皮,把豹膽割了下來,包了一片大葉子,拿在手中。這時再看古夕顏,她正在默默地收拾著陳鎖的東西,把散落的東西全都收在藥筐裏,背到了自己的肩上。


    弄好了這些,我們先讓老李和陳栓拉著繩子下去,再把陳鎖用繩子順下去。不免磕到石頭或是樹上,雖然隻是一具屍體,卻讓人感到揪心。一邊送陳鎖,我們一邊也往下走去。因為事先係好了繩子,下去能順利些。隻是手中拿著豹膽,怕弄破它,我隻能小心地走在後麵,古夕顏是最後一個下來,負責把係的繩子一根根解下來,畢竟這裏是危險之地,不能給別人留有上來的機會。


    等我們下去的時候,看到老村長悲傷的神情,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大家沒有說太多的話,在附近找了幾棵小樹和粗樹枝,做了一副簡單的擔架,分成三組輪流抬著陳鎖,迴去的路似乎漫長了許多。


    到了村裏,已經是傍晚。早已經有人看到我們迴來,很快,村民們擁著陳鎖媳婦來到我們麵前,看到陳鎖這樣的迴來,陳鎖媳婦放聲大哭,哭著哭著就暈了過去。大家又忙著照顧她,扶著架著的,一片混亂地把她和陳鎖一起送迴了家。


    村民們連夜開始忙著紮靈棚,我悄悄把老李拽到一旁問他,陳鎖媳婦是什麽病?老李說:‘聽說是肝癌,陳鎖家也懂些醫,想采些草藥救命,沒想到自己送了命,孩子才十歲,現在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的日子可夠難了。’


    古夕顏紅著眼圈,幫著照顧陳鎖媳婦。直到大家都勸她迴去休息,她才離開。我寫了個方子給老李,讓他等安葬了陳鎖交給陳鎖媳婦,並轉告她如果是在大醫院確診的,就按這方子吃三個月,再去醫院複查,缺錢就和村長說,我會安排的。如果沒有確診,就來找我。又找到了坐在院子裏一邊休息一邊指揮的老村長,告訴他村民有困難村裏解決不了的,可以直接告訴我,不要覺得是在麻煩我。在交待完這些之後,我才迴到了小康家。


    躺到床上,其實並不能安然睡著。這一天是我來龍潭村最累的一天,心情也特別沉重。我隻顧忙著孩子們,忙著藥材基地,卻忽略了村民。如果我對村民有更多的了解,及時知道陳鎖家的情況或許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慕天,這是我的疏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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