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細微末節很快就被在場的一眾人等所忽視,身為醫生和護士,他們更在乎的是那位即將出世的小寶寶,而作為產婦,她更在意的是自身的痛處,所以,路銘希的那句口誤,也隻有她自己在那暗自糾結,而她那點小情緒,很快就被淹沒在這緊鑼密鼓的接生過程中。


    “看到頭了!快,按照先前告訴你的那樣,很快就可以出來了,吸氣!”


    醫生的這番話,無疑是一句再好不過的鼓勵,可越是接近勝利和成功,人們往往會越發慌了神。


    “吸氣,你倒是吸氣啊!”


    “嗚嗚嗚……我忘了怎麽唿吸了。”


    “……跟著我做,吸……大口大口的吸,好,很好,唿氣,用力!”


    “吸……”


    “唿……用力!”


    “吸……”


    “用力……”


    ……


    “哇!”


    這一聲嬰兒的啼哭,在這樣的時刻,比任何天籟之音更讓人欣喜。


    “生了麽?”先前的緊張氛圍瞬間消失不見,自身的痛楚得到暫時性的緩解之後,躺靠在後排座位上的孕婦,虛弱之中又顯現出片刻的茫然,她有氣無力地拉過路銘希的手,空洞的眼神鎖著路銘希,似乎是在等待一個確切的答案。


    “生了……”


    迴應孕婦的,是一聲如同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


    人總是很奇怪,當戒備解除,放下心防,先前那如臨大敵一般的緊張感蕩然無存之後,人們又會顯現出一種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夢境一般的迷茫,很顯然,此時此刻抬眼張望著護士懷裏的嬰兒的路銘希,亦和孕婦一樣,如同大夢初醒之後,茫然無措。


    “恭喜你,是個女兒。”


    “是個女兒……是個女兒……”孕婦望著那個在由護士為之清理的粉嫩嫩的新生兒,喃喃自語道。


    而這時候,路銘希也才在那遊離狀態裏找迴一絲理智,“生了!真的生了!女兒,是個女兒誒!”


    “嗯,我老公就想要個女兒。”孕婦一邊配合著護士做著簡單的後期清理,一邊喃喃道:“他要教女兒叫爸爸媽媽,給她梳小辮兒,給她買各式各樣的洋娃娃,等她長大了,結婚了,當把女兒托付給別家的男孩子的時候,他自己又偷偷躲起來哭,哈哈……”


    路銘希將那隻被孕婦攢在手裏的手一翻,繼而又覆在孕婦的手背上,雖然自己也是被自家父母捧在手心裏寵大的,但她還是頭一次體會到這初為人母的那番柔情,“你們給寶寶取好名字了麽?”


    “之前想過,也找取名的先生算過,但是,我現在決定給她一個新的名字。”


    “叫什麽?”


    “諾希,承諾希望。”


    銘希,銘心,唯希望也。


    諾希,承諾希望。


    當路銘希若有所思的對上孕婦滿含柔情與謝意的目光時,二人相視而笑,名字寓意的由來,不言而喻。


    “何醫生,我們帶來的消毒和清潔的藥品太少,得盡快將產婦和寶寶送到最近的醫院,不然我怕會感染。”


    救援隊中一名護士的話,又成了下一波“戰鬥”的開端。她說都沒錯,事不宜遲,但餘震的震感還三不五時的陸續傳來,雖然前方的行道樹已經被挪開,但這條公路還是被那滿滿當當的車輛堵得水泄不通。


    怎麽辦?


    怎麽辦……


    路銘希腦子裏一片空白,明明是已經生了,可就在這算得上是大功告成的時刻,又多了這麽一道難題,誰也不想在緊鑼密鼓的救助之後,又前功盡棄。雖然是一籌莫展,但不知道為什麽,路銘希下意識地望向了車窗外。


    他還在。


    他眼中的炙熱也還在。


    她看向他的那一刻便捕捉到了他唇邊的那抹笑意,她分不清他是在看到她看向他的那一秒綻開的笑容,還是他一直都帶著那抹笑,甚至於……他的目光,是不是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路銘希將目光移到孕婦身上,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她抿了抿唇,衝著孕婦堅定道:“等我,你已經生了,已經很了不起了,接下來你要做的,僅僅隻是等我想辦法,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罷,路銘希在孕婦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便拉開車門鑽了出去。


    這一係列動作做得太過緊湊,緊湊到都沒留給讓孕婦反應的時間,以及……緊湊到,路銘希都沒意識到,她剛才的表情和語氣,像極了車窗外的那個男人。


    這一次,在蘇禾褐瞳裏印著的,是那個昂首闊步朝他走來的路銘希,她那刻不容緩風風火火的模樣,使得蘇禾的笑意愈發加深。


    ——不論如何,一切,還在他的掌控範圍內。


    待離蘇禾還有兩三步的距離時,路銘希停住腳步,她揚起頭,那雙與蘇禾相對視的眼眸裏,再也沒有一絲躲閃,“她生了。”


    “我知道。”


    “但是救援隊的消毒和清潔的藥品已經用完了,他們怕她和寶寶感染,所以現在必須得盡快到醫院裏得到進一步的治療。”


    “嗯。”


    “但是……你看,這裏有很多的車主都沒了蹤影,一時半會兒也挪不出一條足夠出租車通過的通道,他們說醫院就在這條路的盡頭,可是我們連推車都沒有……”


    “嗯。”


    說實在的,路銘希很是討厭蘇禾這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既然他都知道,那她還廢什麽話?“你有什麽辦法?”


    蘇禾不自覺地從鼻腔中嗤出笑意,以前都是他主動去幫助她,而卻沒讓他想到的是,原來她在尋求幫助的時候那麽理所當然,潑皮無賴。


    當然,也許是她尋求幫助的人是他,這個願意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時間都無條件向她伸出援手的他。


    “前麵那輛車是你的?”


    路銘希一愣,又朝著前方看了看,那輛車是她的沒錯,而且那輛以“最適合女性駕駛的座駕”為爆點的小型轎車還是她上個星期才辦好手續提迴家的新車,可是,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思關心這個?


    “這位前輩,你可不可以先顧全大局,之後我們再討論這些小事也不晚。”


    這位前輩……真是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唿了呢,即便蘇禾再清楚不過,隻要路銘希以“這位前輩”來稱唿他,就證明她離生氣沒多遠了,可蘇禾還是頂著惹怒她的壓力,繼續說著看似不著邊的話題:“車牌號碼很特別。”


    車牌號碼?他指得是……


    路銘希朝自己的車輛尾部看去,那塊藍底的車牌上,粗體白字在地區號後麵赫然標明著這樣一排號碼——sh250。


    “……”被發現了。


    “想不到你的第一輛車是用我的名字冠名的。”


    “喂!”夠了哦,又不是什麽好話!


    看著路銘希惱羞成怒的樣子,蘇禾的心情一時間盡然出奇的好,不過他確實是以大局為重的男人,這種調戲心上人的戲碼,來日方長,“鑰匙給我,你迴出租車裏待著。”


    “哦。”雖然不明白蘇禾到底想出了什麽辦法,但憑借以往對他的了解,路銘希還是從褲包裏摸出車鑰匙,她不問,甚至於連一點好奇都沒有就選擇了無條件相信他。


    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似乎隻要是他肯幫忙,就沒有他搞不定的事。


    ****


    出租車內,路銘希緊緊握著孕婦的手,透過車窗,將窗外的一點一滴盡數納入眼底。


    不知道什麽時候便由蘇禾安排好的幾個男人,一邊數著“一二三”,一邊跟在路銘希的車尾部,在蘇禾的驅動下,將車子推過行車道與非機動車道之間的那條約莫一米寬的綠化帶。


    如路銘希之前所說的,行車道上被這一輛輛無主的汽車堵得水泄不通,確實沒有可以讓出租車通過的道路,而蘇禾的辦法,則是將路銘希的小型轎車挪到旁邊足夠寬又足夠通暢的非機動車道上行駛,這樣一來,前路無阻。


    而為什麽一定得選擇路銘希的小型轎車呢?那是因為綠化帶被墊高了大約十厘米,出租車的底盤太低不易通過,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不是先前那棵行道樹倒下,現在就不會出現這個隻夠容納路銘希的小型轎車通過的豁口,而這些不易被人察覺的距離,早就被蘇禾計算在內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在幾個男人的幫助下,不消一會兒功夫,小型轎車便穩穩地停放在了非機動車道上,而之前就知會過的醫生護士們,也非常專業非常快速的將孕婦轉移到了路銘希的車裏。


    路銘希和蘇禾並排站著,看著車子刻不容緩地向前方駛去,到這裏,救援工作才算初步完結。


    “你的車買保險了麽?”


    “哈?”原本是享受在助人為樂的喜悅之中,但為什麽他總要聊一些有的沒的?


    “沒買的話,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


    “剛才通過綠化帶的時候,底盤應該是被截斷的樹墩刮到了。”


    截斷的樹墩?他說的是她瞳仁裏那個本屬於那棵倒下的行道樹的一部分,但現在隻剩個木樁子的樹墩?他是說這個十來厘米高的樹墩刮到了她的新車也是她人生之中第一輛寶貝座駕的底盤?


    哈哈哈哈哈……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好嗎?


    隻可惜,蘇禾那看似輕鬆的臉上,卻找不到一點點開玩笑的樣子,“壞了也好,那輛車太醜,換一輛新的,我送你,就當做見麵禮了。”


    “喂!那可是我千挑萬選才買的誒!哪裏醜?”


    “車牌。”


    這麽說來,排除那些所謂的距離,這才是他一定要使用她的車的根本原因對嗎對嗎?對!


    “……懶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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