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您找我有事啊?”我還沒進書房就先嚷嚷起來,“咦?阿瑪、額娘、大哥、小翔你們都在啊!這麽全,是開家庭會議嗎?”

    “你啊,這麽大了還一點規矩都沒有,真是的!”額娘唬著臉的訓斥我,但那柔美目光中寵愛的成分出賣了它的主人。

    “是啊,是啊!人家我就是仗著您和阿瑪的疼愛才這麽囂張的啊!”我假意嘟著小嘴摟著額娘,在她懷裏撒嬌道。可是,額娘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舍卻是所為何故?

    “哈哈哈~~!明若兄,你這寶貝女兒真可愛啊!”

    “是啊,是啊!靜幽,我可真羨慕你們夫婦啊,有個閨女可以疼,不像我們倆就有個臭小子,也不會撒嬌,真沒勁!”

    這時,我才遲鈍的發現,書房的內層還有兩位客人。這兩位一男一女,聽語氣像是夫婦。男的虎背熊腰,一身玉白的外衣係了條鑲有湖綠色翡翠的帶子;濃眉大眼,髯須胡,給人以粗獷、豪邁的感覺。女的則像個娃娃,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笑起來就變成了彎彎的月牙;可是身材卻高窕挺拔,雖是楊柳細腰,卻沒有額娘的婀娜多姿,可也憑添出一種豪爽,自有另一類風情在其中;她算不得美人,但很具有親和力。他們夫婦全身散發出一股子霸氣讓人不容忽視。呃,好象剛才我就忽視了他們。嗬嗬,沒辦法,我就是這麽大條的。

    “丫頭,別傻楞著啊!快過來。”阿瑪把我推到那兩人的麵前,說:“他們可是阿瑪和額娘的生死之交呢!這位是宮良遠,宮叔叔;這位是你宮叔叔的妻子,你要叫嬸嬸的。”

    “小丫頭,我叫穆海雲,你叫我雲姨就行,別喊”嬸嬸“,聽著沒有”雲姨“好聽!嘿!我說宮良遠,你拉我幹什麽?”

    “我說你至少在孩子麵前有點大人的樣子好不好!”

    “我怎麽不像大人了?難道像你一樣?你說你長成這樣也就算了,還端著個臉,專門嚇唬人啊!”

    “你成熟點兒好不好?你不覺得,這屋裏上上下下的都比你大麽?”

    “是嗎?那有什麽不好,說明我青春永駐!當然,當然,我理解你啊:就您老人家那和善的笑——別說孩子,就連大人都能嚇哭的!可憐啊~~!”

    “你,你”

    這對夫妻你來我往的鬥嘴,互不相讓。我轉頭看了看阿瑪、額娘,隻見他們不約而同的搖搖頭,無奈的相視一笑不語。

    過了一會兒,見他們有停下的意思,趕忙接話說:“宮叔叔、雲姨,你們好,我叫箢清,您們叫我箢兒就好。阿瑪,您不是有事要對我說?”

    “是這樣的,阿瑪和額娘有些事情要出遠門,所以你和弟弟就先和宮叔叔去他們家,等事情結束,阿瑪再去接你們好嗎?”阿瑪微微笑著說,隻是這笑容怎麽看怎麽勉強。

    “倘若我說不,您不還是會照樣去做?”我盯著阿瑪的眼睛,卻見他躲閃的眼神。“阿瑪曾經說過,說話時,要看著別人的眼睛,這樣既可以表示自己的真誠,也可以看到別人的心。可是今天的阿瑪為什麽躲著我呢?即使是孩子,也有知道的權利,不是嗎?阿瑪,家裏發生了什麽是嗎?”

    “傻丫頭,就是叫你們出去玩玩,怎麽這麽敏感啊?真是的!”哥哥把我從阿瑪跟前拉走。

    “那哥哥你呢?你去哪?說永遠保護我的哥哥這迴怎麽不再在我身邊了呢?”趁著哥哥鬆手的一瞬,我推開他,走到額娘麵前,“額娘,您們什麽時候迴來?”額娘扭過頭去,用手帕捂住嘴,低聲的哭泣。

    “沒人告訴我,是不是因為你們也不知道,對不對?”屋子裏一陣沉默。

    “請阿瑪、額娘告訴我們!”小翔突然走到我前麵,背對著我跪下說。我拉起他:“既然您們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們會按您們的安排做的。”不顧小翔詫異的目光,我拽著他就往屋外走去。

    “等等!”雲姨開口說,“我說幹脆告訴他們好了,省得他們亂猜,沒多大點兒事情再讓他們想差了!”

    牽著小翔走到阿瑪麵前,“我知道,有些事情,您們不說是有理由的;即使現在說出來的,也指不定是假的。所以,女兒隻想知道結果:您們有危險嗎?”這次,阿瑪看著我的眼睛,堅定的搖搖頭,“沒有!隻是,五年之內我們怕是都無法見麵。等你過了十六歲,阿瑪就去找你們。”

    過了十六歲?為什麽?這次的事情裏裏外外的透著奇怪。我感到這個數字和整件事情有著莫大的聯係。也許它是整個事件的關鍵。難道是我的使命開始了?不願多想,因為在我有能力護全家人之前,不能輕舉妄動。我怕知道事情太清楚,反而會受其幹擾;我怕知道了,有些事情就再也無法迴頭;我怕知道了,由於感情用事,反而會將事情搞砸,付出代價我不怕,隻怕這代價加諸在他們的身上;我怕,我怕的太多了。所以,我隻能什麽也不問,等到該知道的那一天。

    深唿一口氣,拉著小翔一同跪下說:“是孩兒們不肖,自此以後不能承歡於您們膝下,逗您們開心了。可是,隻要知道您們安全,即使永不再見,孩兒們也還是高興的——畢竟我們同在一片天下,唿吸著同樣的空氣,看著同樣的星空。箢兒還記得五天前,阿瑪在我十歲生日時跟我說的話,我會好好照顧小翔,一起好好的活著的。所以,阿瑪、額娘、哥哥,你們也要好好的,等著咱們再見麵的那天。”

    外麵下著蒙蒙細雨,我和小翔以及朝露、潮汐正坐在去往雲姨家的馬車上。直到現在,我的腦袋裏還是一片混亂。記憶裏隻有額娘哭紅的雙眼和阿瑪強忍傷心的麵容。一路的沉默,讓雲姨夫婦十分擔憂,於是當我們抵達浙江的烏龍鎮時,他們極力的主張帶我們去遛遛。沒法子拒絕善意的關心,便點頭應了下來。下車時,小翔拉住我,低聲說:“從此以後,我會快樂的生活,會好好保護姐姐的!”說完,便沒事人似的下車去了。是的,既然活著,就應該活出值得。心底即刻釋然,露出了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雲姨他們看我們恢複了活力,自是萬分的開心。

    烏龍鎮的大街小巷分外熱鬧,小翔和宮叔叔在前麵看耍雜技的,雲姨和我在一家賣蟈蟈的攤子前駐足。“啊——!”正在專心挑選雲姨忽然摔倒在地,我留神一看,一個小乞丐從身邊跑走。“蟊賊”一詞一下子躥了出來,趕忙一摸,自己的錢袋早已不知蹤影。心下惱怒,扶起雲姨後,不顧她的唿喊,徑自抓賊去也!

    跑著、跑著,哪裏還有人影,正準備迴去,卻發現一個熟悉的影子就在前方的拐角出。一鼓作氣,直奔目標而去。“哎呦!”“哎呦!”一座會移動的牆突然出現,來不及躲閃,我就被彈到在地。咦?牆也會叫?抬頭看去,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一邊用手揉著胸口,一邊呲牙咧嘴的衝我怒目而視,看來我把他撞的不輕啊。手一撐地,站起身來,拍去身上的塵土。

    “臭丫頭,你沒長眼啊!”

    “是你忽然出現撞倒我的,還惡人先告狀!要不是你,我就抓到偷我錢袋的賊了。還有,你父母沒有教你對女孩子要禮貌的嗎?看你相貌堂堂、人模人樣的,卻是十足的草包!”最討厭沒有禮貌的男生了!本來想息事寧人算了,可看他的那副嘴臉就不爽。嘴臉?天啊!剛才我怎麽沒有發現,眼前的人,和維尼熊頗有一拚!

    “天啊!你,你敢罵爺?我、我”維尼熊瞪圓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許,不許你罵我是草包!”

    “爺?小小年紀就學人家自稱”爺“,你以為家裏有錢就了不起啊!小心你娘聽到揍你!”

    “真的?”

    “呃?”

    “我額娘聽到我自稱爺就會來揍我?”他一把拽住我,使勁的搖晃,興奮不已。這維尼熊有病啊?被虐狂?

    終於他停止了搖晃,一臉認真、充滿感激地說:“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見額娘的方法了!”說完,一溜煙的跑走了。天呦,這是誰家的孩子?隻有被揍才能見自己的額娘?

    “姐,你沒事吧?可讓我們好找!雲姨和宮叔叔都急壞了,往後你可別這麽衝動啦!”我迴到我們休息的客棧門口時,就瞧見小翔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亂轉著。他瞅見我迴來了,連忙迎上來,拉著我,檢查有沒有傷——嗬,幸虧我迴來前收拾了一下,否則,他還指不定怎麽大驚小怪了呢!“瞧你急的滿頭大汗的樣子!”我用帕子擦拭著他額上的汗珠。“還不是因為你急的!快,雲姨他們也迴來了。”

    “小姐,我們,我們都嗚嗚~~!”朝露和潮汐抱住我上看下看的,哭得說不出來話。

    “箢兒,下迴行動可得叫人一塊去啊,有沒有受傷啊?”雲姨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那關心的神情讓我想起了額娘,情不自禁的流下兩行淚。“怎麽了,傷著了?”雲姨緊張的問。此時的情緒不想被人發現,我俯下身,輕摸她受傷的腿:“可還疼?”“原本是擦破了點皮的,隻是雲姨急著尋姐姐你,所以估摸著是傷著了,我已經叫店家找大夫去了。”看著有條不紊的做著安排的弟弟,這是一個八歲孩子應有的麽?看著陌生的小翔,也許環境真的逼的他成長,又或者是我的幼稚使得他承擔了哥哥的任務。我應該反省一下自己,這些天的反應實在不是一個自幼養尊處優的十歲女孩應有的。

    “別難過了,雲姨不疼,別擔心啦!隻是你自己可不能這麽不愛惜自己啊!你呀,就會注意別人,到底應該多在意在意自己的!”雲姨的話,讓我意識到,我一直都是摸著她的腿在發呆,這讓她誤以為我正在內疚中。說來真的應該愧疚,他們夫婦待我姐弟二人好的不能再好了,我也是應該關心她的。“可雲姨和宮叔叔不是外人啊!今天是我不好,沒想周全。再不會有下次了!”

    “好了,好了,既然沒事,就梳洗梳洗準備用飯吧!箢兒,你要是喜歡,等到家,叔叔教你武功,也好防身用!哈哈~~!別的不說,就你今天一一一個十歲女娃的勇氣和膽識,可讓叔叔長了見識!隻是以後不能衝動啊。”

    “恩!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鹵莽了呢!”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相安無事。就這樣,一個月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寒暑山莊。第一次進入山莊,感覺很親切,既沒有冷清的肅穆,也沒有神秘的恐怖,很自然,很舒服。

    這山莊從外麵看就是草原上的一座與懸崖峭壁相毗鄰的普通的山莊。但是這奧妙全在莊園後麵的小山丘上,據雲姨透露,這座小山可以直通懸崖穀地的世外桃源,但是隻有山莊的老(少)爺、(少)夫人才能進人。

    我被雲姨安排在了名為“仰星閣”的院落中。是夜,無法入睡,星空格外的明朗,清風微微拂過,讓人情不自禁的投入其中。一時玩興大起,借助樹的高度以及它與房頂的臨近度,我竟爬上了房頂。從房頂上欣賞星星別有一番感覺,就像是舉手可以摘星辰一般。沉浸其中的我不禁隨風跳起舞來。等到精疲力竭的時候才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我不會下去!上來時憑借著好奇和衝動,也不知怎麽的就成功了。可是現在我玩的忘乎所以,哪裏還有力氣!更何況,看著這麽高的距離,我害怕啊!怎麽辦?叫人?這麽晚了,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行為。有了這個認知,我開始唾棄自己的道德感來的不是時候。咬咬牙,一狠心:姑娘我今天就“以天為蓋,頂為廬了!”

    一曲清新的笛聲將我驚醒,卻發現自己已經睡了很久了。“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神遊六國去了。”一個略帶笑音的男聲在我頭頂處響起。抬頭一看,一個矯捷的身影從樹上落下。憑良心而論,這個人真的很邪魅,倒不是長得多妖嬈,而是他全身散發的氣質,呃,很另類。相反,他的長相倒是英俊清爽、謙謙君子那一類型的。

    “夢兒?”他的一聲唿喊令我全身一顫,生生的將我打迴一年前夢中的那一夜。不不不,不、不可能的,這外形、這聲音殘忍的提醒著我,他們是兩個不同的雄性生命個體。“怎麽了?很冷。”說著他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件鬥篷披在了我身上。“我知道你叫箢兒,可是我覺得”夢兒“這個名字更適合你。”

    “你是宮軒?”鬱悶,我剛才就像一個花癡般盯著他,任他給自己穿上鬥篷!

    “你很聰明!”他把玩著手中的玉笛,側著頭,挑了挑眉毛。

    “哪裏,隻是覺得”擁有與外表儒雅倜儻相左的傲慢霸道性格“,除了你宮大少主外,這寒暑山莊別無二人。”說著,便把鬥篷解開,扔入他的懷中,轉身欲走。誰想卻又被他一把抓住。“我隻叫你”夢兒“。”“悉隨尊便!”甩開他的手徑自走迴屋中。唿——!這一切都太亂了,需要好好整理一番,可憐的我,看來又注定今夜無眠了!

    第二天,終於理好情緒的我頂著一雙熊貓眼進入了山莊的大廳。

    “箢兒,睡的不好?是不是哪裏不合心意,雲姨幫你重新準備!”得!大廳中立刻投來五雙關切的目光。

    “雲姨,您給箢兒準備的已經很好了,是我”

    “是夢兒妹妹昨晚看夜景看的太入迷,過於興奮造成的。”可惡男這個罪魁禍首竟自作主張的把話接了下來。“這樣啊!咦?軒軒,你和箢兒已經認識了?可是你,你怎麽連名字都記錯呢?人家叫”

    “是是是,我知道妹妹叫”箢兒“。隻是昨晚與妹妹相談甚歡,覺得妹妹的風采如夢如幻,所以私自決定叫妹妹”夢兒“的。我保證妹妹也同意了的!”這個男人竟一口一個“妹妹”的叫,可惡誰允許他這麽親熱的叫的!於是,我惡狠狠的向他投去意想中的飛刀。

    “是這樣嗎?箢兒,要是他欺負你,看雲姨怎麽替你修理他!”麵對一雙雙關切的目光,隻想立刻結束這個話題的我還能說什麽?隻能咬牙切齒的衝著宮軒這個“得誌小人”說:“是——的——。”卻引來他一陣狂妄的得意大笑。

    天啊!難道以後的幾年我都要和這種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my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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