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四在京城鬧得像個笑話。


    鍾鳴鼎食的書香世家謝國公府千不該萬不該,偏偏在長房媳婦生產的時候遇上了“九五門變”,慌亂之下竟然抱錯了孩子。養到十四歲露了餡兒,長得爹娘不像便罷了,竟還不愛詩書愛兵戈,真真氣壞了謝老爺子。


    一氣之下滴血認親,才恍然大悟當年竟錯抱了麟兒,抱迴一個不知誰家的野種。


    不過聽聞在各處的謝家門生已經摸著當年的痕跡開始找了,聽聞有人在江南瞧著個像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過不管是不是真的,謝四的好日子也都到頭咯。


    沒見著謝老爺子直接收迴了“謝臨沐”這個屬於真四少的名兒,將人趕去了謝國公府城外的破落莊子住著,現叫他一聲謝四、給他供著吃住還是念著舊情,等他那真正的爹娘帶著真四少迴來,他就得有多遠滾多遠,別再來京城就是對十幾年養育之恩最好的報答了。


    這事兒新鮮又熱鬧,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市井流氓,哪個不能說道說道?


    也不是沒人問,這事兒不是家醜麽?怎的謝國公府還到處宣揚,若擱自己頭上,還不得藏著掖著,等找著人再說。


    坊間傳聞的說法是,謝四做了一件讓謝老爺子險些氣吐血的事兒,謝國公府才如此對待他。


    不過那件事究竟是什麽,卻是無人得知的了。


    ♂♂


    謝四在床榻上悠悠轉醒,膝蓋處傳來刺骨的疼痛,他偏頭看窗外陰沉的天色,窗戶大開著,一陣風吹進來,他被冷的一哆嗦,便咳嗽了一聲。


    “四少爺醒了?”


    門外的柳媽聞聲走了進來,扶著謝四坐起來,讓他斜斜的靠著床柱。又用手覆在謝四的額頭上,才雙手合十說了一聲阿彌陀佛:“好歹燒是退了,四少爺可是餓了?我這就喚小翠去端粥。”


    說著急急忙忙的又往外走喚人。


    京城靠北,冬日有著刺骨的寒。雖說大雪初霽,但天氣卻是意外的陰沉,冷風穿過半掩的窗戶,鑽進謝四的衣襟中。他又壓低了聲音咳嗽了一聲,開口說話,隻覺得嗓子像被割破了一般:“柳媽,順便把門掩一下。”


    “哎,看我這記性!”柳媽正走到門口,連忙轉身把門給關好,又用手攬了攬,確定嚴嚴實實不會漏風了,才走開。


    沒了風,謝四才覺得暖和了些許,忍不住往被子裏縮了縮,安心等著柳媽把小翠的粥給端上來。


    與此同時,膝蓋的疼痛也愈發明顯,仿若瘋狂的叫囂著自己的存在。


    這是三天前他跪在謝老爺子院門前落下的痕跡。


    隻可笑,這場十年來京城最大的雪,堆積起來幾乎把他的半身都埋了進去。然而如此跪了兩天兩夜,一直跪到暈倒在地,也不見謝老爺子遣人來開門,甚至連個仆人也不曾現身。


    真真是聚散有天命。


    謝四苦笑,他不用去聽也能知道外麵傳的多熱鬧,話已至此,他還需要感謝謝老爺子,沒有把這件事的□□給抖摟出去。不然外麵可不僅僅是看熱鬧了,隻怕是說什麽的都有。


    在他還叫謝臨沐的時候,他便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是個斷袖。可若是沒有遇上周凱,他這輩子估計隻會和所有的謝家人一般,科舉入仕,娶妻生子,這麽安穩而又平淡的過完這一生。


    可是他偏偏遇上了周凱。


    周凱是武將世家周家的獨子,生的一副好相貌,再加上為人瀟灑豪爽,隨性不羈,自見麵開始就把謝四的目光牢牢占據。


    這本應隻是一次沒有結果的暗戀,可誰知道,周凱雖然麵上正義凜然,內裏子卻是一個渣男,察覺到謝四不小心流露出的心意之後,還未曾嚐過男子滋味的周凱便動了心思,一步步的讓謝四對他情根深種。


    事發那日正是謝老爺子的八十大壽,周凱跟隨周將軍也來拜壽,在例常的慶賀過後,他就悄悄的摸到了謝四的院子,兩個人剛擁在一起,謝老爺子就到了。


    萬幸的是,謝老爺子不過是臨時起意過來找小孫子吩咐幾件事。撞見了這檔子事,周凱立馬把自己抖了出去,留下謝四一個人尷尬不已。


    見狀,謝老爺子哪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當場氣的直接昏了過去,醒了之後又吐了血。若不是如此,也不會有人疑心謝四的來曆。


    謝四正迴憶著往事,突然聽見一個男聲在自己的腦海裏響起,語調不急不慢,優雅而自得,仿佛不過是在後花園散步一般悠然:


    “路——是這樣窄麽?隻是一脈田埂。擁攘而沉默的苜蓿,禁止並肩而行。”


    誰?!


    謝四驚惶不定,扭頭四顧,這屋子他才住進來不久,一切物品都盡量從簡,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因而他舉目看去,這房子裏並沒有任何人!


    莫非是在窗外?


    不,不可能。柳媽他們是單剩的幾個對自己忠心不二的人了,若是有人到了自己屋外,他們怎麽可能不出聲問詢?


    說不定隻是自己幻聽罷了,也對,自己受寒幾天,腦子一直不太清醒。剛醒過來,恍惚之間聽見一些奇怪的東西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更何況這幾句話,駢文不像駢文,詩句不像詩句,雖朗朗上口,卻怪異得不像話。所以肯定是自己幻聽了的緣故。


    他剛打定主意,就聽見那個聲音再一次在自己的腦海裏響起:“怎麽?不相信我的存在嗎?”


    謝四:……


    “你……是誰?”他遲疑的開口,同時壓低了聲音。這人來曆不明又遮遮掩掩,想必不是什麽好人,還是不必牽扯進柳媽他們了。


    “你這人,怎麽想法偏這樣多,”那人聲音帶上了幾分笑意和無奈,“你不必多想,我並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我來到這裏是為了和你合作的。”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如果你能夠理解的話,你知道世界這個概念嗎?你現在生活的就是一本書裏的世界,而書不止一本,世界也不止一個,因此,除了你現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很多別的世界。”


    謝四皺起眉頭,片刻後遲疑的問:“你的意思是……”


    “啊呀啊呀,和古人解釋就是麻煩。”


    那人似乎組織了一會語言,才繼續道:“我就說簡單一點吧,你現在所處的這個朝代是大鍾朝,對吧?再往前追溯,隋朝、宋朝、泉朝等等,再往後我就不給你透露了,這個是時間上的跨度,懂吧?空間上,你現在所處的中原,往西的蠻夷,往東的大湖,這個跨度想必你也是懂的吧?這兩者就組成了你現在的這個世界。同時,無論是時間還是空間,你都隻能存在於這個世界,隻能遵循這個世界的規律,懂不懂?”


    謝四:“……”


    他誠實的搖了搖頭,有些挫敗:“抱歉,在下實在無法參悟。”


    那人便再也沒了聲音,謝臨沐在心裏又琢磨了一遍他的話,心下似乎有了幾絲恍然有所獲,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抓住。


    如果那人有耐心再給自己講解幾遍就好了。


    謝四有些沮喪,卻又無可奈何。自從被斷絕關係、被禁足於這個城外小院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跟同齡人交流過了,這種與世隔絕的滋味並不好受。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人,雖然他似乎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但至少不嫌棄自己,願意同自己交談。


    “真是敗給你了。”


    謝四正悵然著,突然那個聲音又在腦海裏響了起來,他眼睛一亮,立馬開口:“你沒走?”


    “嗯?走到哪裏去?”那人愣了愣,很快就把這個問題扔到了一邊,興致勃勃的說,“為了你我還特地去了那群家夥的數據庫裏偷來了正確的解釋資料,你聽我說啊,如果把你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比喻成一個城池,而大鍾就是這個城池的一個城主……”


    換了一種說法之後,謝四很快的理解了這人想要表達的意思,同時也很努力的消化著對自己而言無比新鮮的世界觀:


    原來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不過是一個話本小說的世界,而自己隻是裏麵一位悲催的“男配角”,俗稱“反派角色”,注定要被男主角給“炮灰掉”,而現在自己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這個世界法則所注定的。


    那人話題一轉,又問自己是否心有不甘,他想要和自己談一份合作。


    據那人介紹,像自己這樣的反派角色身上,有一種很普遍的定律“反派定律”,簡單來說就是“話多必死”,即在阻擋主角成長之路上,每每成功的抓住了主角的時候,卻突然開始囉裏囉唆,一個勁的講到自己被反撲殺死。


    而他與自己的合作任務就是,與他一起穿越進各個世界中,破解反派定律。


    謝四問:“那你為什麽不自己去破解這個定律?”還在這裏不厭其煩的給自己解釋。


    那人笑道:“直接稱我作‘虛無’吧,實不相瞞,我並不是人,而是一個有思想的智能係統——不懂這個名詞沒關係,以後慢慢的就會懂了。總而言之,我的存在無法直接幹涉一個世界的走向,所以我需要尋找‘宿主’,也就是像你這樣的人類,隨後配合宿主穿越進各個世界完成任務。”


    謝四:“如果我和你一起去……穿越,那麽我在這個世界的……”


    “會如同原劇情一樣死掉,”又怕謝四多想,虛無道,“每個小說世界在劇情結束之後,都會按照世界法則重新輪迴,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這個故事。你不用擔心,等你穿越的世界多了之後,我會再帶你迴來,迴到你的軀體裏,完成破解逆襲的!”


    這福利發的有點大。謝四點點頭:“那麽我們什麽時候開始穿越?”


    “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走吧~”聽著他答應了,虛無顯得十分高興,話裏話外都是蕩漾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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