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來的時候,封禦景剛結束了和一些人的視頻通話,確定一切順利都順利後,才往樓下走來。睍蓴璩曉隱約聽見有電視聲音傳來,他的眸光微動,腳步跟著輕輕停住。


    客廳的燈光是在裝修過後,浮橙後來自己要求調整的,橙色係,醇暖之中帶著點清新曖昧。


    她說太明亮的光線會刺激眼睛,大約是也藏著點小心思,有自己想要換的燈光效果,所以當時她問他能不能將那盞琉璃大燈換掉時,連一貫清冷寂然的麵容都輕染了些許期盼,襯得一雙明眸亮若燦星。


    他正在看報紙,因她難得的興奮而心間輕軟,手指下意識地掠過紙麵,輕撫著她的頭發,含笑說道:


    “隨你。”隻是一說完,似乎連他自己也愣住了,這樣短短兩個字裏,竟包容了讓他都詫然的寵溺。


    彼時他們也才剛剛在一起,無論是相處還是親昵,都顯出或多或少的尷尬。


    尤其是她常常會在他主動親近時,都是全身僵硬,臉上的神色並不是強烈的抵抗,隻是讓他皺眉的一抹不自然。


    也許很久以前他就該明白,陸浮橙的善良是從來都不會因為外麵世界的變幻而有所改變的,於是即使是麵對一個利用她的弱點而強迫她的男人,她能做到的也隻會是盡全力配合,潛意識裏也在保衛他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


    兩年多來,她最無聲的任性就是在他麵前裝作毫無抵抗力,一如親手將自己的韌骨生生壓彎,又雲淡風輕地展示在他麵前。


    唯有觸及她的逆鱗,才會出現讓人心疼的歇斯底裏。


    例如喬以航,例如喬家。


    而現在,同樣是這樣橙色醇暖的燈光下的那個人,有那麽一時間,他恍惚以為是浮橙迴來了,靜謐安詳,隻有電視裏傳出一些聲響來。她這麽安靜乖順地坐在沙發裏,柔軟地將自己蜷縮起來,偶爾因為一些搞笑的畫麵而露出淡淡的笑來,長發垂在耳側,小臉瑩白美好。


    但也真的隻是一瞬,封禦景在看清女人的側臉時,旋即便收斂了俊臉上的所有情緒,雙手插在睡袍口袋裏,緩緩踩著台階走下來。


    阿木齜著牙臥在安娜前麵,隔著茶幾擺出一副備戰的姿勢,似乎並不喜歡這個女人的到來,所以從一開始就一直弓著身子防備地瞪著她,後者卻悠哉哉地坐在沙發上,手裏麻利地剝著橙子,一邊懶洋洋地抬頭瞟幾眼電視裏播放的節目。那是上次繪畫大賽複賽的重播。


    看見陸浮橙的鏡頭時,她手上的動作微頓,漫不經心地翹起長腿靠在茶幾上,腳上的亮皮高跟在玻璃上敲了幾下,殷紅的唇瓣勾起,眼神冷了下來:


    “確實有兩下子……”突然迴過頭,正好迎上封禦景看過來的漠然視線,心頭一顫,很快收拾好心情嬌媚地仰頭輕喚:


    “阿禦,你舍得下來了?”她不滿地撅著嘴,妖嬈的俏臉在燈光下別有一番誘惑,“我都迴國好幾天了,你居然都沒主動找過我!”安娜站起身朝著撥弄了一下金色波浪卷發,本就穿得暴露,這麽一個動作更是讓身前半掩半露的風景盡收眼底。


    封禦景輕笑一聲,慵懶地倚靠在樓梯上,抄手反問:


    “你夠格麽?”


    安娜臉上嫵媚的嬌笑驟然一滯,將剝了一半的橙子隨手一丟,坐迴沙發裏冷哼:


    “在你心裏,我也不過是枚棋子,確實不夠格。不過阿禦,你別忘了,哪天陸浮橙知道你接近她的真正原因,未必還會這麽乖乖地跟著你,這一點,相信阿琛他們都有提醒過你吧。而且,為了她弄出那麽大動靜,就不怕彌子安看出點什麽,借機投靠喬榮?”


    她混跡人場多年,向來很清楚應該如何掌握對方的弱點並有效地做出反擊,在陸浮橙之前,一些話說到點卻又未點破,她相信封禦景能聽得明白。


    讓她感到焦躁的是,從前,柳如茵是封禦景的軟肋,可也從來沒有為了她而將自己的全部力量都暴露出來過,而這一次,僅僅隻是因為陸浮橙被人綁走而已,甚至明明也清楚,彌子安根本不會傷害她,卻還是勞師動眾地對瑞典畫行社施加壓力,命令彌子安盡快結束在國內逗留的時間,否則將會取消他終身會員的資格。


    畫行社是彌子安最後的堡壘,他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這一方棲息地。


    安娜記起,當年陸函的事情發生時,她還是周老爺子的人,後來封家的當家人連同夫人一起意外身亡,封禦景被過繼給封父的好友周哲膺,她也是在那時才認識了他。現在一晃十多年過去了,當初那個沉默隱忍的少年已然變成如今這般,耀眼奪目卻生殺予奪盡在掌間的成熟男人,他手上的勢力多支,卻涇渭分明互不幹涉,就像狡兔三窟,一撥埋下一撥再起,極少有人知道現在的king集團前身其實是當年震驚世界的古畫協會僅剩的幾名重量級畫師學究的藏身地。


    而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卻用雷霆般掃蕩商界,震懾黑道的手段,為他心目中真正為藝術而獻身,延續了他死去的父母的意願的偉大前輩們支撐起一方最安全的天地。這樣一個純粹到讓人發笑的初衷卻也是叫她為之著迷的地方。


    從那以後,她便專攻畫術,加上家學淵源,很快就在國外嶄露頭角,並最終纏著周哲膺將自己安排給了封禦景,借口想多和前古畫協會的前輩們學習。


    但也許連安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實一開始就是一枚棋子,無論是誰的。


    封禦景眉眼不動,腳步不變地走過來,薄唇微抿淡聲提醒:


    “那是我的事。你要做的就是監視喬以航,僅此而已。”


    見他還是這樣對自己愛理不理,安娜無力地翻翻白眼:


    “行了行了!你家最愛的陸浮橙已經在迴來的路上了!行了吧!你這個沒良心的臭男人!”說得嬌嗔,語氣輕快自然,一雙被勾人的美目裏卻難免澀意。


    來日方長,她這樣告訴自己,柳如溪活不長久,陸浮橙顯然心不在這,她的勝算很大。


    “那還不快走,她不會喜歡這屋裏多一個陌生女人的,阿木也不喜歡。”或許是她話裏傳遞的信息讓他愉悅,封禦景聲線多了幾分溫度。繞過她走到廚房,打開冰箱一看,裏麵果然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眉頭微擰,他想起某個連湯都不會做的女人,一絲笑容緩緩浮上嘴角。


    ***


    還有一章外加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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