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庭空覺得楚修岩就像個機器。可以24小時不停的運作。他不用睡覺,不用休息,可以看一整晚的報表直到晨曦,也可以陪客戶喝到爛醉如泥。


    每每見他的疲憊倦意,婉庭空對他的某些怨氣便銳減一分。


    以至於到後來,他說什麽便是什麽。他每月都給婉庭空匯錢。婉庭空說她有生活費,不缺錢。他便說:“等你缺了錢再來要,你不害臊我都覺的丟臉。”


    婉庭空本想反駁,就算真缺了也絕不會向他伸手。可琢磨著他是想從她那找存在感呢。他習慣掌控大局,婉庭空便順他的意。他從來就喜歡小鳥依人的女人,她有何必強勢到底。


    時間久了,他又嫌她租的屋子小,小區舊了車子一多連停車位都難找。說要找個大些的地方。


    婉庭空斜他一眼,說他當初可是交了一年租的,一年以後她都快畢業了,換大些的地方幹嘛用?


    想來這個人再怎麽能吃苦耐勞,骨子裏嬌生慣養的性子還是改不掉。


    隻是他愈發忙起來,來得次數也漸漸少了。對於一些看不慣也就得過且過。


    如此安安穩穩的過了大半年。婉庭空覺得還挺好。生活無憂,睡覺無懼。


    那天奶奶來了電話,讓她周五下了課就迴去。婉庭空有好長時間沒見奶奶了,心裏也念得不行。周五下了課什麽都沒收拾就迴了家。


    沒想到奶奶的人是見著了,可臉色卻不太好看。把她叫去了書房。開口就是一句:


    “你現在和誰住一起?”


    婉庭空臉一下就僵了,明明沒做什麽虧心事,心跳卻快得要命:


    “一個人啊,一直都一個人。”


    奶奶的厲眼深深掃射過來,刺得婉庭空無所遁形。屋裏靜了好片刻,隻聽得老人的一聲歎息:


    “你怎麽就不吸取教訓!夏陽做的事怎麽被楚家看不起?!你還想重蹈覆轍?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分寸。”


    婉庭空緊咬著唇,頭越挨越低,那摸樣真真心虛。嘴裏卻念念有詞:


    “沒有就是沒有......”


    對麵的老人眯起眼來,冷哼一聲:


    “他整日裏往你那進進出出,都當別人是瞎子?怎麽,覺得我不在就大可以為所欲為了!”


    “.......”


    “你和誰要好,和誰談得來,我都不會管,也沒本事管!但我汪敏的孫女,沒必要這樣眼巴巴的貼著人家!也不怕女孩子掉價!”


    婉庭空迴不了一句嘴,一臉死灰地站著。隻想著那句“眼巴巴的貼著人家”,蒼白的臉不見一絲血色,好久才吐出那麽一句:


    “奶奶不喜歡.......我搬迴來就是。”


    婉庭空出了家門就給楚修岩打電話。讓他快些去她那。說要搬迴去。


    楚修岩聽她語氣焦急。以為房子出了什麽問題。也沒細問。忙開車出了廠子。


    到了那屋子卻看她一聲不響的理著行李。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


    他站在她的後頭,麵色不溫不怒。


    “怎麽好端端的要搬迴去?”


    “奶奶難得迴來,我想迴去陪陪她。”


    “今天就走?”


    “恩。”


    她動作難得的利索,極快地收拾完行李,又背起雙肩包。最後把鑰匙放在餐桌上。


    “鑰匙給你了,到了期你還給李阿姨。”


    她從頭到尾就沒看他,怕看一眼又會說些傻頭傻腦的,又讓他瞧去了笑話。她的笑話已經夠多的了,不想再平添一個徒增樂趣。


    楚修岩沒接她手裏的東西。拎過她的行李箱。徑自出了家門,婉庭空緊追了幾步,看他已經邁腳下了樓,忙俯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眼底一閃一閃的,聲音有些急:


    “你別送我了,司機在樓下等著呢。”


    他轉身又直勾勾的向她望去。那眼底射出來的寒意讓婉庭空差點交了低。她站在高兩層的樓梯上,本應是居高臨下的模樣。奈何兩人現實的身高差距,卻成了眼對眼的平視。隻是她的視線四處亂飄著,偏不對上他的。


    楚修岩抬了手,輕輕的頂了頂她的額頭。仔細打量著她的低眉順目。嘴角竟若有似無地浮著笑意。


    她真的不喜歡他這般看人,雖是笑著的,那雙厲眼卻能把人給生吞活剝了。


    樓下的車喇叭突兀的響了幾下。婉庭空一怔,提著行李自顧自地下了樓。


    搬了迴去。原以為見著他便難了。沒想到他還是隔三差五的來。不管奶奶在不在。


    若是碰著奶奶在,他便禮貌地招唿。說是來教婉庭空高數,偶爾還陪著奶奶聊幾句。到了點便老實走人。


    婉庭空覺得蹊蹺的是,奶奶對此竟沒什麽表示,對著楚修岩的態度和教訓婉庭空的那日大相徑庭,隻叮囑了婉庭空一句:


    “好好跟著阿岩學,別整天稀裏糊塗!書念了這麽久到底學了什麽名堂!這種分數也考得出,真是好樣的!”


    末了,還不罷休的補一句:


    “到現在了還不讓人省心!”


    婉庭空不知奶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又是低著頭,不發一語、轉身迴了房間卻對著楚修岩發了一通脾氣。


    “你會你了不起。幹嘛去和奶奶嚼舌根!也不怕閃了舌頭!”


    他隨意地靠在她的床頭,慢條斯理地喝著奶奶叮囑阿姨送上來的雪梨燕窩羹,看都不看她:


    “發什麽脾氣、我說錯了?”


    婉庭空咬緊了牙根,眯眼道:


    “是的,謝謝你了。”


    “那倒不必,隻希望你麵對現實。”


    婉庭空被他這麽一擊,心裏頭霹靂巴拉咋開了鍋,火得一把奪了他手裏的茶盅。咬牙道:


    “這是給我的,你喝什麽?!”


    楚修岩見她臉上的怒意沒了一點掩飾,隻覺又有了新樂子:


    婉庭空瞧他一派自得,恨不得把剩下的那半杯朝他頭上倒了去。


    楚修岩慢悠悠地從床上坐起來,用下巴指了指她書桌上的複習題:


    “好了,快去做題。想發脾氣想報複,都等考完了再說。我等等還有客戶,沒多少時間和你耗。”


    他說得極認真,不帶半點玩笑。婉庭空一下像泄了氣的皮球,乖乖地挪到書桌上。這才見了桌邊給她備的燕窩羹,迴頭衝他做了個鬼臉。才安靜地低頭做題。


    婉庭空從來沒擺脫過理科的噩夢。從小一見了數字就頭疼。剛上學那會兒,那是要夏陽陪著,沈姨哄著,奶奶逼著才肯拿起筆做數學題。一級一級地學上去,婉庭空憑著點小聰明還能勉強混個中等水平。到了高中數理化齊上陣,婉庭空就再用不上什麽小聰明,也不願意費腦子。常常對著一道題看半天,接著便睡了過去。


    如今上了大學,高數於她來說就如同天書。第一年心安理得地翹了,到了臨畢業,還得重修了這門課才算合格。


    楚修岩大學沒念完,但好歹也上了兩年,一些基礎的他都會。難度高些的隻要看了書他也能琢磨出來。婉庭空一開始不願開口求他幫忙。隻是楚修岩瞧她能坐在書桌邊一整個下午卻一道題都沒個出路。實在看不過眼。便試著幫她解,解完了再教她思路。婉庭空慢慢慢慢就有了些領悟。


    可惜,養了十幾年的惰性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擺脫掉的。楚修岩講的很仔細也很清楚,婉庭空卻還總犯困。往往皺著眉一臉挫敗相:


    “好難,聽不懂,再說一遍了。”


    他便看她一眼,再仔細的重複一遍,最後就見她趴在桌上,閉著眼就睡了過去,安安穩穩的一臉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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