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蟬迎出門去果然見董卓正帶著一隊人朝她這裏而來,正在邊走邊說著些什麽。她輕拈裙擺,上前幾步站到廊首,笑意盈盈地欠身迎接那一行人的到來。


    董卓正在與身後之人交談著,偶爾停步,偶爾轉身側目。他身後的那一人,雖是躬身聆聽的狀態,並且被董卓肥胖的身軀遮擋在後麵,但貂蟬也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呂布。


    事有蹊蹺。


    呂布循例來太師府問安,閑聊之際,董卓說起在王允府中的見聞。


    “王司徒那日送了個美人予老夫做婢女,堪稱是絕色啊。”


    呂布連忙道喜,心中分明知道,董卓口中的美人就是貂蟬。


    董卓又道:“奉先應當要見上一見。”


    呂布自然要推辭,雖然她名義上暫時隻是太師府上的婢女,但終歸是被義父看上的人,貿然相見,總是不妥。


    李儒見呂布推托,也在旁幫腔道:“此女乃是百年難遇的妙人兒,若是旁人得了,定是一早藏於金屋,父親既然如此慷慨,奉先就不要拂了父親的好意吧。”


    推辭是一定要的,但又不能太過,呂布聽了李儒的話後,也便欣然接受了董卓的好意。義父的這一步棋,意在試探,在沒有想出更好的對策前,他隻能以不變應萬變。順從地跟著董卓前來,一路與其傾談,如尋常父子一樣,如往常一樣。


    貂蟬目視那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近,但見談笑有加,心中充滿了疑惑。發生這樣的事情,呂將軍難道都不怒的麽?還是麵對董賊他亦敢怒不敢言?是不夠喜歡,還是迫於無奈?


    此情此景,她要如何去應對?她站在那裏,聽著漸近的腳步聲,心也跟著愈加不安起來。


    未及多做思考,那二人已走至近前,她隻好順應情勢放手一搏了。


    “貂蟬參見太師。”嬌媚酥骨的聲音響起,直叫在場的人俱心神一蕩。


    董卓笑著扶她起身,“不必多禮。”


    貂蟬垂眸起身,也打算見招拆招,靜默以待。不料卻忽然聽見呂布在一旁驚訝道:“果真如父親所說的一樣,此女的確是世間難尋!”


    言語間絲毫不掩飾讚美之意,就連目光也略顯灼熱地落在她身上,但又隻是欣賞的樣子,並不會讓人覺得無禮。


    貂蟬沒有抬頭,呂將軍緣何要裝作初次見麵的樣子?


    董卓眯起眼睛,含笑看向呂布,見他望著貂蟬,眼中有喜色,卻又未有不敬,董卓心中有些許不解,難道這二人此前真的未見過麵?他又轉頭看了看貂蟬,微微低著頭,神色並看不分明,遂對貂蟬道:“此乃吾兒奉先。”


    貂蟬這才抬起頭來,笑著對呂布施禮道:“貂蟬見過呂將軍。”


    果真沒有見過?董卓內心的疑慮並未因此而消除,反倒這二人如此的自然和不動聲色,更令他加深了那疑慮。


    直覺這二人應當是見過的,隻是不知呂布為何要裝作不認識她,或許是怕自己多心?那麽貂蟬呢?又為什麽也裝作不認識呂布?她的目的是什麽?


    董卓這個人野蠻是野蠻,但他也有狡猾的一麵。他不說破,也不追問,甚至都不表現出自己的懷疑,隻腦海中慢慢衍生一計。


    xxxx


    自打離開故鄉,童霏鮮少睡得安穩,這夜自然也不例外。一來是擔心呂布,董卓白日裏的那些舉動很明顯就是發現了什麽,也不僅僅隻是試探呂布的忠心那樣簡單。


    童霏問呂布有什麽打算,呂布但笑不語,良久才道:“這事的發展已然由不得我來控製,我隻是想賭一賭義父對我還有多少情分在。”


    童霏沒再追問下去,她知道呂布早有打算,應該也早有應對的辦法,隻是心中還隱隱有些擔心。


    相比之下,呂布似乎不甚在意,反而關心起童霏來,“子龍與蔡家小姐……郎才女貌,是否好事將近了呢?”他與蔡邕是至交好友,所以對於蔡昭姬的歸宿也頗為上心,若是能與子龍結了連理,倒是不錯的選擇。


    但有一件事也令他頗為費解,按理說蔡家小姐才色雙絕,城中有不少人為之神魂顛倒,子龍與她多番接觸,為何卻不心動?還有一個疑點,那就是在初見貂蟬的時候,子龍似乎早預知到這女子的美貌,席間舉止雖輕狂,但也隻是戲謔,並看不出有任何的欲念。


    他深深地覺得,他的這個義弟,很不一般,坐懷不亂的境界,世間君子亦難為,更何況是血性男兒。他猜想子龍心裏藏了太多的事,而那些事勝於一切外物,故才能如此鎮定自若。果然也是叫他看不透啊。


    但他知道,子龍不會害他,至少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都在維護他。所以,他極力想要促成這樁婚事。子龍需要個賢內助,昭姬也需要個好歸宿。


    這件事也是童霏失眠的另一個原因。


    她想要娶的人,最初該是喬倩,後來是甄洛,沒想到,最終可能哪個都不是……


    凡事都有其兩麵性存在,就拿這事來說。娶了蔡昭姬的好處是,童霏會因此掌有更多的兵權,蔡邕急著嫁女兒實際是在為自己挑選接班人;或許也能因此改變昭姬的命運,至少在自己還能保護她的時候,不會令她流落至匈奴。至於壞處,或許今後這會成為甄洛拒絕自己的另一個理由,在名義上,已經不是唯一了;而童霏是女子,也終歸會誤了昭姬的終身。


    事已至此,她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如果她手中沒有軍隊,想帶甄洛離開鄴城便隻是癡心妄想了。


    她到底應該繼續默默站在呂布身邊靜候時機,還是要把握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走捷徑?


    明日即是賞花大會,她沒有太多的時間,這個決定看似輕易,但要想真正落實,對她來說卻很難。


    已經臨夏,窗外的花,是越開越多了,蟬鳴之聲此起彼伏,夜晚變得歡騰起來。攪得人更是睡意全無,童霏起床穿好衣服,慨歎著推門出去。左右睡不著,倒不如去園中涼亭小酌幾杯,以度過這惱人的夜。


    從廚房取了些酒,她信步來到花園中,卻見早有人占了她的席位。


    “這些蟲子實在叫得人心煩。”那人自顧自感慨一聲,端起酒壺飲進一大口。


    童霏一眼望去,石桌上擺著幾道小菜,未動幾口,酒壺落在桌案上時發出咚一聲沉悶的聲響,看來他也是才來不久。


    童霏在他對麵坐下,這夜失眠的人原來不止自己一個,眼前這人也會有沒把握的時候麽?她笑著迴應他:“蟲子不叫就不會心煩了麽?即便沒有這蟲子,恐怕你迎著風也會說這風吹得人心煩,或聞著花香說這花香得人心煩,也可能看著月色說這月亮冰得人心煩,甚至是置身在黑夜中說這夜色也美得讓人心煩。”


    “哈哈!”對麵之人大笑兩聲,挑眉看向她,“你這番話,倒令我覺得沒有那麽煩了。”


    童霏望著那起伏的眉眼,毫不掩飾的張楊與成竹在胸,這才是她所熟悉的呂布。也是在說出這一番話之後,她自己也得到了釋然。


    她先開口,“明日我會去蔡府提親。”


    呂布絲毫不覺詫異地點頭,而後才道:“明日我恐怕不能為你主事,我要去見一個人。”


    童霏猜想呂布果然還是在為貂蟬的事在煩惱,不難看出,縱有諸多借口與不該,他還是動了情。“非要這樣做麽?”她憂心問道。


    “是。”


    童霏輕歎口氣,她糾結的這件事,比起呂布來說倒顯得無關緊要了。呂布此去,無疑是萬分兇險的。目前她還不清楚呂布這樣賭一把,證明而來的東西到底對他有何意義,但如今的她,也無能為力。


    “不要讓自己陷入到危險之中。”她忽地皺緊了眉頭,呂布此去必然會激怒董卓,若是因此失勢,對他或者對她來說,都是壞事。但她又勸阻不了呂布,因為再沒有人比她更懂得呂布的兒女情長了。


    呂布聞言一笑,“若我有難,你會不會來救我?”


    想也不想,童霏自然地脫口而出:“當然要救。”


    “那有危險又何妨?”呂布笑得從容,不管子龍心中藏著什麽事,他既然決定了要信任,就會相信到底,有了子龍,他也便無了後顧之憂。


    春天就快要漸漸逝去,有鳥兒展翅飛向殘月高掛的天邊。溫暖的風輕撫臉頰,鑽進心裏與愁緒糾纏。


    人的一生總是要遇到各種各樣的選擇,有些是我們真心想要選的,有些是我們不得不選的。而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命運總會適時地幫我們做著選擇。


    呂布選擇了相信童霏,選擇了要促成王允的陰謀,接下來就要看董卓是否也會選擇他,命運又是否眷顧於他了。


    喧鬧的夜,推杯換盞之聲由園中傳來,驚醒了一樹的倦鳥。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董卓也不是省油的燈,王允太低估他們的智商了。


    至於童霏,是一定要娶蔡昭姬了。


    xxx


    某天作者君和夫人一起去買烤地瓜,上稱顯示金額兩塊七毛。


    作者君:我有兩毛零錢。


    於是夫人掏了另外的兩塊五毛。


    迴家一邊看電視一邊吃東西,作者君才吃了一口烤地瓜,再去找的時候就不見了。


    作者君:地瓜呢?


    夫人:吃完了啊,都叫你給吃了。


    作者君皺眉:都叫你吃了!我才咬了一口啊!


    夫人極其無辜地眨眨眼:你本來就掏了兩毛錢啊。


    作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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