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暖碾碎了信箋,拍拍手,紙屑從她手指縫隙落在地上,她轉過頭,看向鳳陽。


    鳳陽見她從看完信箋後神色就變了,這種神色十分罕見,但也不是沒見過。他挑眉,「葉世子出了什麽事情?讓你這般色變?」


    蘇風暖默了一下,道,「葉裳發了高熱,我必須立馬迴京。」


    鳳陽看了一眼天色,道,「高熱而已,請太醫院的太醫看看就是了。」


    蘇風暖搖頭,「不行,太醫院的太醫我信不過,不放心,他一旦發高熱就會很難退熱。」


    鳳陽臉色不好看,「你沒迴京的時候,他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蘇風暖不想再耽擱,對他道,「那不同,以前他身體的熱毒紫木草尚且能壓製,如今壓製不了了。上一次我為他退熱,損耗了近三成功力。太醫院的太醫們做不到。」


    鳳陽恍然,「原來你最近嗜睡,是因為這個原因。」


    蘇風暖揉揉眉心,對他道,「你知道的,他不能出事兒,我必須立即迴去。」


    鳳陽道,「我與你一起。」


    蘇風暖搖頭,「你跟我迴去做什麽?你又不會醫術,同時也還要護衛太子。」頓了頓,又道,「靈雲寺今日又出了這個事情,如此複雜,我覺得你還是留在太子身邊為好。目前邊境剛息戰,太子斷然不能出事兒。若是太子出事兒,這朝綱勢必要動盪一番,不是好事兒。」


    鳳陽不滿地道,「我怎麽就不明白這護衛太子的重擔怎麽一下子就落在了我身上?」話落,他輕哼,「興許葉裳知道你在靈雲寺湊熱鬧,哄騙你迴去,不見得真是發熱了。」


    蘇風暖搖頭,「不會,柳開收到京中傳來的消息,不會是假。」頓了頓,她又道,「即便是假,我也要迴去。對於葉裳,寧錯一萬,不能折一。」


    鳳陽又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對她擺手,「知道你護著他慣著他。滾吧。」


    蘇風暖立即出了房門。


    她剛邁出門檻,鳳陽又道,「靈雲寺如今各個山門封鎖,你要想出去,要想個理由。」


    蘇風暖點頭,迴身對他道,「勞煩你跟太子說一下,畢竟我是跟隨你來護衛他的,我就不去找太子了。至於怎樣出山門,我去找靈雲老和尚。」


    鳳陽點點頭,對她問,「此次迴京,若是葉裳退了熱,你是否還折迴來?」


    蘇風暖搖頭,「應該不折迴來了,靈雲寺出了這樣的事兒,查出也好,查不出也罷。京中貴裔府邸的家眷們不能一直被禁錮在這裏,過兩日,山門都要打開。我娘和外婆也會迴京,我便沒必要再來了,畢竟靈雲大和尚自己也懂醫術,包紮換藥的事兒他自己就能做。」


    鳳陽頷首。


    蘇風暖想了想,又道,「若是太子迴京,我建議你隨太子去京城。也許,跟著太子身邊,總能查出無傷花之事,也能查出別的事兒。」


    鳳陽點點頭。


    蘇風暖快步出了齋院,前往靈雲大師的住處而去。


    馮盛聽到動靜,打開房門,見鳳陽站在門口,臉色說不上好看,他走近他,壓低聲音問,「鳳少主,出了什麽事兒?」


    鳳陽搖頭,對他道,「你告訴太子一聲,我帶來的姑娘有要事出山了,我還是留在這裏護衛太子。」


    馮盛點點頭,轉身折迴了太子房間。


    太子問,「公公,出了什麽事兒?」


    馮盛低聲說,「那位姑娘據說有重要的事情離開了,鳳少主告訴雜家知會您一聲,鳳少主不走,還留在這裏護衛您。」


    太子點點頭。


    馮盛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太子忽然問,「公公可知道那位姑娘姓甚名誰?」


    馮盛搖頭,「老奴不知,她是鳳少主帶來的人。」


    太子道,「那位姑娘似乎與靈雲大師極為相熟。」


    馮盛點點頭,「她與靈雲大師言語隨意,應該是極為相熟之人,幸好今日有那位姑娘在,否則靈雲大師性命休矣。」


    太子又點了點頭。


    馮盛看著太子,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您說,這背後算計暗殺之人,會是何人?」


    太子抬眼看他,「公公以為呢?」


    馮盛搖搖頭,「老奴以為不出來。」頓了頓,又道,「先是葉世子東湖畫舫沉船,中劇毒的穿骨釘,之後是您中無傷花的毒,如今又是靈雲大師在大做法事之日時中了與葉葉世子一模一樣的劇毒穿骨釘。這三件事,接踵而至。可都謀劃極深。」


    太子笑了一聲,平靜的麵色有些冷。


    馮盛看著他,說話更小心了,「從北周開戰,蘇大將軍官復原職,親赴戰場後,南齊內外便沒有一日消停了。這讓老奴想起當年,容安王和王妃還在世之時,也曾經動亂了幾年時間。後來,王爺和王妃戰死沙場,蘇大將軍引咎辭官,才消停了十二年。」


    太子眸光微微縮了縮,道,「這樣看來,癥結在蘇大將軍身上了?蘇大將軍如今官復原職,剛擊退了北周侵犯,父皇已經打算再不放他悠閑,他還沒迴京。這內局便又開始亂上了。」


    馮盛道,「蘇大將軍官復原職了,擊退北周侵犯迴京是早晚的事兒,葉世子也長大了,皇上身體本就不太好,隨著年紀大,日漸精力不濟,許家坐大,太後也老了。而太子您又……」他話語頓住,又深深地嘆了口氣,「多事之秋。」


    太子不再說話。


    馮盛又小心地壓低聲音道,「您說,這些事情是不是許家背後動的手?」


    太子向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有些陰,烏雲遮蔽,已經不見日光,看來今日的確有雨,不過一時半會兒還下不起來。他道,「出了這些事情,任誰都會猜測許家。但正因為如此,才不見得是許家。」


    馮盛道,「老奴也覺得,皇上和太後針鋒相對的這個節骨眼上,許家已經讓天下人都覺得榮盛太過了。這時候,許家該避其鋒芒才是。不該弄出這一連串的事兒。」


    太子看著他,問,「我中無傷花,需要有情草解毒,靈雲大師若是有解藥,早應該拿出來了。不至於等了兩日。解藥是從哪裏來的,你知道吧?」


    馮盛看著太子,從醒來後,他便沒細問如何解的毒,隻平靜地接受了事實,便低聲道,「有情草隻有雲山真人有一株,皇上將當初在養傷的葉世子派出了京,前往雲山真人處求得的解藥。算起來,雲山真人是葉世子師祖。」話落,道,「不過此事隱秘,僅有幾個人知曉。解藥是雲山真人的道童送到了靈雲大師手裏的。」


    太子點頭,不再多言。


    馮盛也不敢再言語,對於男人來說,生不如死的便是不能人道,尤其這個人還是太子,除了失去男人的尊嚴外,還註定失去至尊皇位。


    蘇風暖來到靈雲大師的齋院,許雲初和住持依舊在。


    她進了房門後,對靈雲大師道,「老和尚,我有要事兒,必須離山。」


    靈雲大師一怔,見她臉色不太好,問,「很重要的事兒?」


    蘇風暖點頭,「十分重要。」


    靈雲大師點頭,對主持和許雲初道,「主持師弟,小國舅,這位……姑娘,定然不會害老衲。她既有要事兒,讓他出山吧。」


    主持看著蘇風暖,點了點頭。


    許雲初站起身,道,「姑娘自然不會是害大師之人,既然有要事,我送姑娘出山門。」


    蘇風暖點頭,也不推脫,「多謝。」


    許雲初與她一起出了靈雲大師的齋院。


    蘇風暖的腳步走得有些急,許雲初盡量走快些跟上她,來到山門前,許雲初才開口,「讓姑娘如此著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兒了。」


    蘇風暖點點頭。


    許雲初又道,「姑娘此次下山,何時再上山?」


    蘇風暖搖頭,「說不準,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來靈雲寺了。」


    許雲初看著她,「在下若是找姑娘,該如何尋?」


    蘇風暖轉頭看向他,見他目光微深,她收迴視線,認真地道,「我常年在江湖跑,周身也染上了些江湖人的習性。秉持四海皆兄弟姐妹,聚散都講求緣分。」話落,又道,「不過我與許公子就不必講求這些了,你我早晚還會再見的。」


    許雲初失笑,「姑娘對我身份透徹,我卻不知道姑娘是誰,這滋味有些不好受。」


    蘇風暖道,「若是你知道我是誰,興許難免會失望。」話落,對他拱手,「許公子再會。」


    許雲初也拱手,「再會。」


    因是許雲初親自相送,守衛山門的人立即打開了山門,蘇風暖出了山門後,不迴身,對許雲初背著身揮了揮手。


    許雲初立在山門前,目送她下山,不多時,她便消失了身影。


    這時,有一人出現在他麵前,低聲喊,「公子。」


    許雲初抬眼,看著那人,問,「查出來了嗎?」


    那人搖頭,「查不出來。」話落,建議道,「這位姑娘剛剛離開山寺,若是屬下跟蹤的話,興許能查到。」


    許雲初搖頭,「她武功極高,人也聰穎,你跟蹤的話,定然會被她發覺。」話落,擺擺手,「罷了,查不出就查不出吧,誠如她所說,早晚有一日,我能知曉她身份。不過是早晚而已。」


    那人不再多言。


    許雲初又問,「今日靈雲大師中了劇毒的穿骨釘,我令你查的靈雲寺香火中摻雜迷靈香之事,可有些眉目?」


    那人搖頭,「沒有,在香火裏放迷靈香,恰巧那根香對準靈雲大師,今年法事做的大,靈雲寺的一眾僧眾都有幹係。一時半會兒,難以查明。」


    許雲初揉揉眉心,「無論如何,靈雲寺的僧人必定有人摻雜其中,再查。」


    「是。」那人垂首。


    許雲初離開了山門,折了迴去。


    蘇風暖出了山門,急步走了一段路後,特意停住腳步,聽了聽,無人跟蹤,對許雲初不勉有些許好感。


    進了靈雲鎮,迴到了深巷宅院。柳開打開門,對她道,「小姐,您迴來了?」


    蘇風暖點頭,「去給我牽一匹馬,順便將小狐狸帶出來,我立即迴京。」


    柳開連忙去了。


    不多時,柳開牽來馬,小狐狸跑了出來,一蹦一跳地,十分歡喜。


    蘇風暖伸手將小狐狸抱起,翻身上馬,攏著馬韁繩對柳開道,「你派個人,密切注意靈雲寺的動靜。有什麽消息,立即傳書給我。」


    柳開已經知道今日靈雲寺出了大事兒,點了點頭。


    蘇風暖不再耽擱,騎馬離開了深巷宅院。


    出了靈雲鎮,蘇風暖快馬加鞭,前往京城。


    來到京城後,天已經黑了,烏雲遮蔽的天日,黑沉沉的,像是隨時就會落下暴雨。


    這時,城門剛要落鎖,蘇風暖眼看來不及,一揮馬鞭,在城門僅容一人一馬穿過的空隙中,越過給城門落鎖的守城士兵,沖了進去。


    落鎖的士兵隻覺眼前一黑,頭上被龐然大物罩住,嚇得一哆嗦,差點兒趴在地上。


    「什麽人竟然擅闖城門?」有人大喝一聲,「攔住她。」


    蘇風暖從那要落鎖的守城士兵頭頂上躍過之後,馬蹄踏在了地麵上,聽到有人大喝,並沒有立即打馬走,而是勒住馬韁繩,駐足。


    一人大喝之後,有數十守城士兵提著長纓槍,瞬間將她圍住了。


    守衛城門的中尉將眉目嚴肅地看著騎在馬上的她,冷聲問,「你是何人?竟然擅闖城門?」


    蘇風暖端坐在馬上對他拱了拱手,「將軍恕罪,小女子實在有急事兒,不得已才闖了城門。」


    中尉將見她言語恭敬,麵色稍霽,但還是冷聲道,「報上名來,京城城門若是讓人隨意能闖,傳到皇上耳裏,我等定會被拉出去砍頭了。」


    蘇風暖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著許雲初雖然在靈雲寺,但國丈府可是在京城,有個風吹草動,自然會傳去他耳裏。這真名因為他卻是不能報了。她心思微轉,道,「小女子是安國公夫人娘家的侄女,姓李。」


    「嗯?」那中尉看著她,「安國公夫人姓李嗎?據我所知,是姓林。」


    蘇風暖搖頭,「是安國公已經逝去的前夫人。」


    那中尉恍然,但還是對她道,「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否屬實?」


    蘇風暖心下焦急,但隻能耐著性子道,「將軍若是信不過小女子,盡管派個人去將安國公府的二公子陳述請來。她一見我便知。」


    那中尉聞言對身邊一名城門小兵揮手,吩咐道,「去請安國公府二公子派個人來指認。」


    「是。」那人立即去了。


    蘇風暖隻能端坐在馬上等候。


    那中尉打量蘇風暖,見她連個包裹都沒帶,隻一人一騎,顯然是慣於騎馬,端坐在馬上的姿勢十分端正。


    過了大約兩三盞茶的功夫,那小兵迴來了,身後還跟著騎著馬跟來城門的安國公府二公子陳述。


    陳述聽說是自己娘的娘家來人,他十分疑惑,立即跟了來。來到近前,見到端坐在馬上的蘇風暖,他並不認識,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蘇風暖當先開口,「表哥,在靈雲鎮你險些踩了那位老婆婆,當日我還說了你不該魯莽。今日不想我也因為事情緊急,闖了城門,隻能勞煩請你來認領我了。」


    陳述一怔,恍然,原來是她。他頓時笑了,「你是有什麽急事兒?闖了城門?」


    「稍後與表哥細說。」蘇風暖看著他,「這位將軍不讓我走,不明身份者,要押去查辦。表哥先與這位將軍說一聲吧。」


    陳述聞言對那中尉笑道,「這是我小表妹,賣我個人情,鄭中尉網開一麵如何?」


    那鄭中尉見陳述還真認識,這位安國公府的二公子與容安王府的葉世子一樣,可是個實打實的紈絝子弟,不能輕易得罪。往日裏,隻有那幫子紈絝子弟興起,半夜開城門打獵,來來迴迴賽馬進出城門,他們守城的人也隻能跟著折騰,屁也不敢放一個。禦史台彈劾葉世子,皇上根本不處理。也是無用。如今既然他已經來了,且開了尊口了,自然也不能駁了他的麵子。


    鄭中尉連忙道,「本將是職責所在,生怕不明身份的宵小混入城中作亂,才不敢輕易放人。如今既然是二公子的表妹,二公子將她認領走就是了。」


    陳述騎馬走近他,俯身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多謝,改日請你喝酒。」


    鄭中尉連忙笑道,「小事一樁,好說好說。」


    陳述撤迴手,直起身,對蘇風暖笑著說,「走吧。」


    蘇風暖點頭,騎馬跟在他身後。


    離開城門,拐過一條街,陳述勒住馬韁繩,駐足看著蘇風暖,笑著說,「記得那一日見姑娘不是這副樣貌,今日姑娘這副樣貌若非你開口說明,我定然認不出了。難道這就是江湖上傳言的易容之術?不知姑娘哪副樣貌才是真的?」


    蘇風暖對她微笑,「今日是易了容。」


    陳述點頭,「姑娘那副樣貌出門在外確實紮眼了些,這樣的確很是尋常。」話落,他挑眉,「姑娘因何急事兒闖城門?」


    蘇風暖道,「抱歉,不便告訴公子因何急事兒,多謝公子今日相助。」


    陳述看著她,「那日你相助了我,今日我還了你人情。兩相折抵,一筆勾銷了。」頓了頓,道,「姑娘既然有急事兒,我便不耽擱你了。不過姑娘走前,可否告知名姓?免得再有下次遇到,我連姑娘名姓也不知。」


    蘇風暖痛快地點頭,「我姓蘇。」話落,對她拱手,「二公子再會了。」


    陳述聽聞她姓蘇,愣了一下,見她著急離開,便也不再糾纏,跟著拱手,「再會。」


    蘇風暖騎馬又拐繞了兩條街道,來到蘇府後門。


    守門人聽到叩門聲,從角門探頭向外看去,見到蘇風暖,疑惑地喊,「小姐?」


    蘇風暖對他點頭,看守府門的人都是蘇府迴京前帶的老人,自然識得她。見她點頭,立即打開了後門。她連忙鬆開馬韁,將馬放進來,但人並沒有進來。


    守門人接過馬韁繩,對她小聲問,「夜都深了,小姐怎麽突然迴府了?夫人可也迴來了?」


    蘇風暖搖頭,「我娘和我外婆還在靈雲寺,我在那兒待的無聊的很,提前迴來了。」話落,抱著小狐狸對他擺手道,「你關上門吧,我還有要事兒,可能晚點兒再迴來。」


    守門人點點頭,也不多問,關上了後門。


    蘇風暖抱著小狐狸,又繞了一條街,去了容安王府。


    她輕車熟路地從容安王府的高牆跳了進去,向正院走去。她並沒有隱藏身形,很快,府中的護衛便發現了他,有人清喝,「什麽人?」


    蘇風暖道,「我姓蘇。」


    護衛們聞言立即又退了迴去。


    蘇風暖抱著小狐狸,繞過府中的亭台水榭,來到正院。


    千寒已經聞訊,等在了院門口,見到蘇風暖,立即見禮,「蘇姑娘,你來的正好,世子今日晌午突然發了高熱,太醫院的孟太醫也束手無策。」


    蘇風暖點頭,快步往裏走,同時問,「為何會突然發了高熱?」


    千寒低聲道,「世子那日從紅粉樓迴來,沐浴後未拭幹頭髮,穿著單衣開著窗子睡著了,染了寒氣,不看太醫,嚴重了,才引發了高熱。」


    蘇風暖沒好氣地道,「這般不愛惜自己,他想做什麽?」


    千寒低聲說,「世子心裏應是想姑娘盡快迴京,才任性了些。」


    蘇風暖一噎,沒了話。


    來到門口,千寒挑開簾幕,請蘇風暖進去。


    蘇風暖邁進門口,一眼便看到了在畫堂內急得不停地轉悠的孟太醫,無法給葉裳退熱,這位太醫急的白頭髮都多了。


    聽到動靜,孟太醫頓時停住了腳步,見來了一位年輕的姑娘,他疑惑地看著蘇風暖。


    蘇風暖對他頷首示意,便急步進了內室。


    孟太醫愣了愣,看著簾幕掀起又落下,他轉頭看向千寒。


    千寒對他拱了拱手,道,「孟太醫,勞煩您了,在下送您迴府。這天已經陰到了如此地步,估計很快就會有大雨下起來。」


    孟太醫立即問,「那葉世子的高熱還未曾退啊。」


    千寒道,「剛剛來的姑娘醫術高絕,有她在,世子就不會有事兒了。」話落,他挑開簾幕,「太醫請。」


    孟太醫十分驚異,「這麽年輕的姑娘,醫術高絕?」


    千寒點頭。


    孟太醫卻站著不動,「老夫想盡辦法,也不能給葉世子退熱,實在想知道這位姑娘用的是什麽方法。」


    千寒能理解一個癡迷醫術的太醫的心情,對他道,「姑娘既然來了,應該短日內不會離開。明日雨停了,您再來府裏問也不遲,免得孟夫人擔心您太久未迴去,派人來問。」


    孟太醫向外看了一眼,天氣陰沉的馬上就狂風暴雨的勢頭,點點頭,「也好。」


    千寒送孟太醫出了容安王府。


    蘇風暖進了內室後,一眼便看到葉裳躺在床上,簾幕挑著,他臉色潮紅,像是被火給燒著了。她走到近前,將小狐狸扔到地上,伸手去碰他額頭,額頭燙得她手一哆嗦,她移開手,給他把脈,連手腕的脈搏都燙手得嚇人。


    小狐狸看到了葉裳,一雙狐狸眼睛自然認出了他,基於曾經被放血的記憶太深刻,它隻看了一眼,「嗖」地又跑了出去。


    蘇風暖聽到簾幕動靜,迴頭瞅了一眼,小狐狸已經跑沒影了,她迴轉頭,看著葉裳氣罵,「你這尊瘟神,連小狐狸見到你都躲得遠遠的,我不知道是哪根筋從小就犯抽,偏生要離你近,如今想遠都遠不得了。」


    葉裳一動不動,顯然是燒得渾噩了。


    蘇風暖咬牙切齒地看了葉裳片刻,對外麵輕喊,「千寒。」


    千寒送孟太醫到了府門口,派人將他送迴孟府,趕緊趕了迴來,剛到院中,便聽到蘇風暖喊,連忙應聲,「姑娘。」


    蘇風暖對他道,「你守在外麵,給我護法,任何人不準放進來。」


    「是。」千寒連忙應聲。


    蘇風暖除去了葉裳外衣和自己的外衣,盤膝而坐,與上次一樣,運功給他祛熱。絲絲寒氣從她身體溢出,傳遞到葉裳的手心,同時,將他體內的熱氣吸到她身體。


    剛進行一盞茶時間,外麵忽然狂風大作,同時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進了正院。


    千寒守在門口,看清來人,愣了一下,連忙打開外間屋的門,對來人道,「二公子,您怎麽來了?」


    陳述邁進門檻,急聲問,「我聽說葉裳發了高熱,怎樣了?可退熱了?」


    千寒搖頭,「還未曾。」


    「聽說孟太醫迴府了,那誰來給他退熱?」陳述說著,就要往裏走,「我去看看他。」


    千寒連忙攔住他,「二公子,有人在給世子醫治,吩咐任何人不準打擾。您不能進去。」


    陳述一怔,看著千寒,「何人在給他醫治?」


    千寒搖頭。


    陳述皺眉,「怎麽不說?這有什麽不能說的?京中太醫院除了孟太醫外,何人醫術比他更高深?我怎麽未曾聽說過?」


    千寒道,「不是太醫院的人,總之您別問了,隻要醫好世子就行了。」


    陳述大為疑惑,「真不能進去看?」


    千寒搖頭,「不能。」


    陳述伸手給了他肩膀一拳,千寒紋絲不動,他瞪眼,「什麽大夫醫治竟然不開藥?那用什麽辦法祛熱?難道是見不得人的醫術?」


    千寒立即搖頭,小聲說,「二公子不要胡說,醫術廣博,千奇百種,不被外人見,是不想被幹擾醫治而已。」


    陳述聞言作罷,「什麽時候能醫好?」


    千寒搖頭。


    這時,外麵狂風伴著大雨嘩嘩地下了起來,將門窗打得劈裏啪啦地響。


    陳述幹脆找了把椅子坐下,好奇地盯著內室,看了一會兒,內室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他問千寒,「你確定裏麵真有人?」


    千寒點頭,「真有。」


    陳述撇嘴,「真是神秘得很,讓我好奇。」話落,對千寒又問,「你這樣守在外麵,不看著你家世子,是很信得過的人了?」


    千寒又點了點頭。


    陳述見實在問不出什麽來,隻能倒了一杯茶,端起來一邊喝一邊等著。


    室內,蘇風暖自然聽到了外麵的動靜,知道千寒不會讓陳述進來,便放下了心。


    一個時辰過去,葉裳退了熱,蘇風暖已經累得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她費力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後,軟倒在了一旁,直接昏睡了過去。


    她騎馬迴京,一番奔波,未曾休息,損耗功力為他祛熱,如今自然受不住了。


    陳述等了一個時辰,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裏屋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對千寒又問,「你真確定裏麵有人醫治你家世子?」


    千寒點頭,「確定。」


    「都一個時辰了,怎麽還沒有動靜?」陳述問。


    千寒道,「世子一旦發熱,十分難退熱,孟太醫琢磨了半日,方法用盡,也不能夠給世子退熱。如今才一個時辰而已,自然要多等等。」


    陳述聞言不說話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陳述耐心徹底用盡,也不問千寒了,直接對裏麵喊,「喂,裏麵那個給葉裳醫治的誰,你給他醫治好了沒有?你多少吱一聲,讓我們知道你還活著。」


    千寒看著陳述,嘴角抽了抽,似乎分外無語。


    蘇風暖昏睡得沉,自然無法迴答他。


    葉裳卻被他喊醒了,睜開眼睛,屋內黑漆漆一片,外麵狂風伴著大雨,下得又快又急,如珠子砸在地上,劈裏啪啦地響。他定了一會兒神,才看清了身邊躺著的蘇風暖。


    他伸出手,碰了碰她,她昏睡著,一動不動。


    葉裳凝眉,將遮擋她大半邊臉的頭髮撥開,露出她被汗水浸透的臉,臉上的易容膏藥被汗水浸透,掉了些,他觸手碰到黏膩膩的膏脂,他撤迴手,慢慢地坐起身,發現自己隻穿了一件裏衣,外衣扔在一旁。他伸手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將蘇風暖的身子往裏麵挪了挪,下了床。


    這時,陳述細聽屋內有了動靜,立即對千寒說,「你聽見了嗎?裏麵有動靜了。」


    千寒點點頭。


    陳述道,「我可真是好奇死了。」


    千寒不說話。


    這時,葉裳來到門口,挑開簾幕,倚著裏屋的門框看著陳述,懶洋洋地道,「收起你的好奇,我已經退熱了,你趕緊滾迴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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