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雲苑的命案在第二天就被傳的沸沸揚揚的,大批的官兵開始到處的搜查著兇手,弄的京都之內人心惶惶。街頭巷尾傳的小道消息說是線索有三個,第一是遺失在現場的一枚鴛鴦扣,第二是兇手身上帶著木器之傷,第三是兇器為一條細細的環形鎖鏈。這三個線索,看似沒有關聯,但聰慧如他三人又豈能猜不到呢!

    傍晚,陶之還睡的蒙朧間就聽到了門被撞開的聲響。他驚動,趕忙爬了起來。是長風,他臉色陰鬱。

    “發生什麽事了?”

    陶之耐著困頓開口問道。

    “官府在派人查,我想他們也已經猜到了。”

    “他們猜到什麽?”

    “鴛鴦扣,傷口,細鎖鏈。這是官府公開的關於兇手的線索。”

    陶之聽他這話這才一下子清醒過來,匆忙摸了摸腰間。果然!那個鴛鴦扣不見了,一定是昨夜慌亂中遺失了。

    一時無措,陶之抬起頭來看向長風。

    長風黑著臉色始終不語。

    正這時候,那三人卻來的甚不湊巧。

    知道他們四人走了進來圍坐在桌邊,陶之卻還始終都失神未覺。

    “怎麽?還沒睡醒?”

    無主好笑的看著坐在床上發愣的陶之,淡淡道。

    陶之迴神,不動聲色的下了床,也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你們都跑這兒來幹什麽?”

    月如玉沉了臉色,緩聲道。

    “昨夜,我和無主去找過蘭姑姑,向她打聽了一些事情。卻想不到,今天早上她就被人發現,死在了房間裏。”

    “你們也去找過蘭姑姑?”

    陶之作驚訝狀開口道。

    “你這話?難道你也?”

    陸決顯然很是驚訝,原本知道無主和月如玉被卷入事端他就吃驚了,卻如今惹上麻煩的又多了一個。

    陶之點了點頭,怨憤的瞪了一眼長風,才道。

    “昨天晚上長風非要出去飲酒,結果他就真的喝多了。我扶著他也實在是走不迴這麽遠的陸府,可巧的是那個小酒肆卻離入雲苑很近。於是我就想先扶他到那去,讓蘭姑姑幫忙弄點醒酒的東西給他。後來,我好不容易攙著他走到那,卻發現那早關了門,而且還漆黑一片。開始覺得不太對勁,我就把他放在門口,隻身從窗子進了蘭姑姑的房間。進去之後我喚了幾聲卻沒人答,畢竟不是熟悉的地方,我實在不敢逗留很快的就出來了。再後來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從入雲苑那邊給拖迴來的。這不,累的到現在還渾身酸疼呢!”

    說完陶之又瞪了長風一眼,才轉頭看著無主和月如玉,問道。

    “你們是怎麽迴事?”

    無主開口道。

    “是陵殤曾經托付我們幫他留心查探一個人的下落。既然到了京都,而且又碰上了消息靈通的蘭姑姑,我們就想去打聽一下。卻沒想到,我們前腳才走,她後腳就出了事。”

    陸決仿佛突然抓到了重點,急切的開口問道。

    “你們去的時候,入雲苑可曾關門滅燈?”

    二人搖頭。

    陸決又看著長風和陶之,繼續問道。

    “你們去的時候已經關門滅燈了?”

    長風冷漠道。

    “我不知道,你問他好了。”

    陶之白了他一眼,才道。

    “對。我們過去的時候那確實漆黑一片,而且安靜的厲害。”

    聽完陶之的迴答,陸決皺著眉頭,低低道。

    “聽說昨晚子時之前,蘭姑姑就把樓裏的人都清了出去,而她自己一個人留在了樓裏。我想,她原本一定是計劃著要秘密的見什麽人。隻是後來發生了意外,她自己肯定也沒有料想到會喪命。兇手說不定就是她見的那個人。”

    聽到這,陶之開口問道。

    “對了,有沒有什麽線索可尋?”

    “有!”

    這時候開口迴答的是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月如玉。

    陶之看著麵色凝重的他,好奇道。

    “什麽線索?”

    無主和陸決也都沉了神色,隻看著陶之,卻不開口。

    陶之滿麵疑惑道。

    “你們都看我做什麽?我臉上畫著線索麽?”

    許久,無主才開口道。

    “線索有三個。鴛鴦扣,傷口和鎖鏈。”

    聽完無主的話,陶之恍然,摸索完自己的腰間,才驚道。

    “如此說來,那線索豈不是指向了我!?”

    三人悶聲不語。

    這時候,長風卻定定開口道。

    “不是你。”

    三人抬頭,看著長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要是也該是我,怎麽會是你。”

    長風幽幽道。

    三人驚訝的看著他,陶之卻冷笑道。

    “笑話!你要是能殺人就不需要我千辛萬苦的扛迴來了。”

    陸決思慮著開口道。

    “其實這兩個看似指向你們的線索並沒不是那麽肯定。小四既然曾經去過那個房間,鴛鴦扣無意遺落也是正常。鎖鏈麽?其實江湖上善用鎖鏈殺人的人多的很。還有,若你們兩人中的一個要殺人,最不可能會用的便是鎖鏈了。因為,這鎖鏈對於你們來說根本就是掩蓋不了的兇器,正常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會用的吧!更何況,我已經問過看門的忠伯了。他說子時的時候是他給你們開的門,當時也是他幫忙把不省人事的長風拖進房間的。而且,巡夜的家丁也都沒看見你們再踏出過房門半步。我想,兇手不可能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一切所謂的線索指向都隻是巧合罷了。”

    經陸決這一番推斷,氣氛反而更加凝重了。

    許久,無主才開口道。

    “我和月兄也隻怕是因為我們才害了蘭姑姑的性命,心中本就不安。如今又把事情扯到了小四和長風的頭上,這就更讓我心不能安了。如此這般,把你們當成兇手來審來問,我覺得自己很混蛋!我對不起你們。”

    說完,無主垂下頭去,無比失落。

    陶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

    “該是我對不起你們才對。都是我太輕率太無能了,才會讓你們為我而苦惱。”

    月如玉看著陶之落寞的麵容,心中微疼。終是不忍懷疑她的吧!即使就是她,自己又能如何呢!這樣想著,他才定聲開口道。

    “算了,我們又不是官府中人,此事本就不該我們管。今天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日後誰也都不要再提起。我不想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而失去任何人。”

    聽完月如玉的話,無主和陸決都點頭表示讚同。

    長風淡淡的笑,也仿佛漸漸融入了他們當中。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的完美。

    陶之卻低了頭,心中滿杯苦澀。對他們,竟然也能如此赤裸裸的欺騙。真的好可怕,陶之有些不敢認如今的這個自己了。這個自己不是草四,不是陶之,隻是一隻滿口謊言的狡猾的狐狸吧!

    ——

    中秋佳節,朋友幾人,月下淺飲,本該是樂事一樁。隻是,天公偏偏不作美,今晚雲厚而濃,遮住了本該明亮潔潤的那一輪晶瑩。

    推杯換盞間,陶之隱忍著背上的傷痛,始終正襟危坐,笑麵如一。

    過了子時,烏雲終於散去,蒙朧的月光淡淡的撒了下來,照得那微醉的四人臉龐更顯得緋紅。

    陶之淡淡抿了一口杯中辛辣,期盼著這樣的折磨能早些結束。

    “明日還要起早趕路,不如我們今天就到這兒吧!”

    陶之笑著開口建議道。

    “好。”

    無主應聲道。

    五人起身,準備各自迴房休息。

    轉身間,醉意蒙朧的長風卻一個踉蹌。站在他身邊的陶之趕忙伸手來攙,而長風情急間也迅速的抓住了陶之那單薄的肩膀。別他這樣用力一按,傷口迸裂,一陣扯痛令陶之不覺的皺緊了眉頭。為了不讓已經走遠的他們留意,陶之扶著長風,加快了腳步。

    已經走出幾步的月如玉卻聞聲轉了頭,他肩膀後那一抹滲透出來的殷紅深深的灼傷了月如玉的眼睛。一瞬間,仿佛驚雷來至,月如玉的腦袋裏轟然作響。她,真的騙了自己也騙了大家!她,真的是那個無情的兇手!

    “小四!”

    月如玉驚口喚她。

    她迴頭,淡淡的笑著看那樣神色猶疑的月如玉,一臉暖色。

    無主和陸決也迴頭觀望,神色猶疑。

    “好好休息。”

    月如玉望著她那始終無邪的笑麵,終於還是什麽都沒能問出口來,隻能那樣牽強的笑著開口囑咐。

    “你們也是。”

    陶之溫潤的點頭,轉身卻掩蓋不了一臉的驚慌失措。

    這個夜晚,每個人的心裏都有著一些難言而苦澀的糾結。但這些糾結卻終是無法對誰言說的吧!他,他們,她,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如此自欺的掩過那真相,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又或者說,這樣做,究竟值得與否。

    但他們都清楚的知道,無論如何自欺,真相都是無法改變的。而那個真相,顯然已經在他們各自的心中築起了一道高聳而堅厚的牆。從此之後,即使仍做至親知己,卻也都不再能如從前一般了無掛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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