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石道中火把滅去許久,四下寂靜無聲。陶之收拾好隨身之物,尋著記憶中的步數和方向終於走出了石洞的大門。

    “你怎麽才來,我等你好久了。”

    陶之聽到木蘭決絕焦急的責怪才鬆了口氣。因為一直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覺,所以很怕這一切都會如想像中那般順利。

    “我們快走吧!他在那肯定都等急了。”

    陶之拉著木蘭決絕急急的鑽入了亂石陣中,很快的來到了白日的那處。

    “你們怎麽才來?再晚些藥勁都過了。”

    男子有些焦急。

    “不說這些了,快隨我來。”

    陶之抬腳便走,卻發現身後的木蘭決絕竟拉不動半分。他驚慌迴望的刹那火光突然明起,山石上赫然站著密密麻麻的許多持扇女子。再看木蘭決絕,她的脖子上死死的纏著一條明晃晃的鐵鏈,而鏈子的那頭正握在木蘭秋扇的手中。

    男子也楞在當下,隻滿臉焦色的望著木蘭決絕脖子上的鋼鎖。

    木蘭秋扇臉色陰沉的仿若浮著一層霜雪。

    “木蘭決絕,你不是這麽快就把我的話給忘了吧!還是,你當真不想要你那雙不安本分的腿了呢?”

    說著,木蘭秋扇手腕一抖,鏈子突然鬆落甩出,帶刺的鏈頭隻奔木蘭決絕的雙腿而去。

    “不要!”

    男子和陶之不約而同的飛身而上,雙雙將那鏈子踢離木蘭決絕身旁。

    “你沒事吧?”

    陶之顧不得那許多,趕忙轉身將摔倒在地的木蘭決絕扶了起來,卻來不及反應身後的突襲。隻覺得有人突然將自己的雙肩和雙胛用特別的手法扭動鎖住,那股來自脊背和骨骼的鑽心之痛令陶之險些失了神智。渾身脫力,仿佛瞬間癱瘓一般,陶之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木蘭決絕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如此狠毒的手法鎖住了陶之的經脈,聽著他骨骼錯位所發出的咯咯聲響,木蘭決絕不禁驚的渾身顫抖。

    木蘭秋扇看著木蘭決絕一邊發抖一般癡癡的退著步子,忽然恨了神色,甩開手中的鏈子朝木蘭決絕的脖子揮去。

    她是萬萬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真的要對自己痛下殺手,一時間驚的忘了閃躲。眼看著鎖鏈近了,本以為會這樣命絕,卻不想刀使飛身而來用他的胸膛為自己當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看著他倒在地上,血水奔流,木蘭決絕迴神驚口。

    “你怎麽樣了?”

    男子的嘴角已緩緩流下一線血紅,他望見木蘭決絕的關切神色,蒼白的臉卻突然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那一下真的是太重了,鏈上的鋼刺已經劃開了他的脖子,他怕是活不成了。

    木蘭秋扇看著這情形,冷峻的神色也忽然有一絲慌張,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代替的是厭惡和不屑。

    男子吃力的伸手摸了摸木蘭決絕的頭,緩聲開口。

    “孩子,還好你沒事,千萬別恨你娘,一切都是我的錯。”

    說完他轉頭看向木蘭秋扇,眼中飽含深情和愧疚,就那樣望著她,望到沒了任何氣息。

    看著死在自己麵前的人,木蘭決絕恍然感到了什麽。這麽些年來他對母親如此忠誠,對自己更是疼愛有加,再加上他剛剛的那一聲孩子。木蘭決絕顧不得母親的怒氣,紅著眼睛望著木蘭秋扇,顫聲道。

    “他是我爹。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是我爹!”

    木蘭秋扇看著歇斯底裏的木蘭決絕,神色有一瞬的停滯,但很快又掛上了一如既往的厭惡和不屑,無情道。

    “他是你爹又如何。你們父女兩個是我木蘭秋扇此生最大的恥辱,這個事實不會因為他的死而有任何改變的。木蘭決絕你給我記住,既然我是你娘,你的命是我給的。你要麽聽我的,要麽就去死!”

    說完這一番話,木蘭秋扇決然轉身,在蕭蕭清冷的夜風中走迴了她的殘蜷洞。

    ——

    果然,他們最終還是被木蘭秋扇關在了禁室之中。

    黑暗陰冷的石室裏,木蘭決絕窩在角落裏默不作聲,但那寂靜中的哀傷之情卻仿佛洪水,要將這狹小的石室都淹沒。

    陶之忍著劇痛,試著用力,但渾身上下卻始終無法移動半分,就連手指都失去了知覺。

    “木蘭,先過來幫我把身上的穴道解開。”

    木蘭決絕哀聲低低道。

    “除了娘親,這‘蝴蝶錯骨手’根本沒人能解的開。”

    “那我要怎樣才可以動?”

    “等吧!三個時辰後你應該就可以勉強動動手指頭了,不過也就隻有手指頭了。”

    陶之聽完木蘭決絕的話才真的感到絕望和無助。如今這情形,那充滿陰謀的婚事似乎已經成為了無法更改的事實。以木蘭決絕現在的心情,她恐怕連反抗的意願也沒有了吧!想著,陶之無奈又自嘲的笑出聲來。

    木蘭決絕聽著他那怪異的笑聲,癡癡的開口問道。

    “現在這個時候你還笑的出?”

    陶之邊笑邊道。

    “現在這個時候難道我還不該笑麽?”

    “你瘋了。”

    木蘭決絕的聲音冷硬的令人渾身發毛。

    陶之在黑暗中笑出了淚,大聲道。

    “瘋了倒好。瘋了便就不知道痛不知道愁了,瘋了好啊!瘋了好。”

    失心的木蘭決絕被陶之那不停的狂笑之聲擊中了那根麻木許久的神經,突然不再沉痛和哀漠,硬是把自己丟失的冷靜和理智找了迴來,沉聲道。

    “現在不是我們該瘋的時候。”

    陶之停了笑,他聽得出木蘭決絕的意誌,淡淡的試探道。

    “現在,該是做什麽的時候?”

    “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我可以想辦法讓我娘早些給你解開穴道。”

    “如此甚好。”

    陶之苦笑了下,應聲道。

    ——

    “娘親,女兒知錯了,女兒再也不敢違抗娘親的意思了。求您給公子解開穴道吧!我們保證乖乖成親。”

    木蘭秋扇透過石門上的小窗,寒著眼色看跪在地上的木蘭決絕,仿佛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麽端倪。冷了許久,才命人打開禁室的石門,隻身走了進來。

    在一陣骨骼的咯咯作響過後,木蘭秋扇起身又走出了禁室,石門轟然而閉。

    陶之趴在地上,忍受著背上的劇痛和灼燒,感覺著漸漸恢複知覺的身體,略帶嘲諷的對木蘭決絕道。

    “這就是你想出的那個好辦法麽?”

    對於嘲諷木蘭決絕似乎不以為意,隻輕悄道。

    “無論如何,能幫你解開穴道的辦法就是好辦法,不是麽?”

    陶之知是無奈之舉,遂笑著道。

    “說的也是。不過,你當真會乖乖的和我成親麽?”

    木蘭決絕定定道。

    “我的決定從沒有變過。”

    “既是如此便最好。那我們就依照先前的約定,隨機應變好了。”

    “恩。”

    木蘭決絕低低的應了一聲便再也沒有開口。

    陶之吃力的翻過身來,仰麵躺在陰冷的石板地上,看著通氣小窗外的那彎月色移不開眼睛。不知道外頭如今是個什麽情勢,不知道自己深陷此地的事白冥教中人是否知曉,不知道烏雲有沒有安然的迴到中幽峰上……

    ——

    原來被關在這樣寂靜又陰暗的地方,當真的是會度日如年呢!陶之想著又望那小窗,看樣子現下應該是正午吧!光線比剛剛強了很多,還有些微微的刺眼。

    木蘭決絕一直沉默不語,陶之也不勉強她開口。

    就這樣,一日一夜,一日又一夜,很快的三天過去了。

    當石門再次被開啟的時候,陶之和木蘭的知覺都有些遲鈍了。

    “請小姐和公子移駕南屏別莊。”

    看那兩個神智癡鈍的少主人,落蝶滿心的同情和憐惜,卻怎麽也不敢多做他話。

    陶之吃力的扶著石壁,緩緩的站起身子。

    落蝶趕忙上前來攙扶,低頭間卻紅了眼睛。

    陶之看那個善懦的小丫頭,寒了許久的心感到了一股暖意彌散開來,接著就溫潤的笑了。

    木蘭決絕見他那蒼白到驚豔的笑容,失神,許久才道。

    “你的笑容,真的很可怕。比任何的刀劍都更鋒更利,簡直能在一瞬之間就奪去了誰的命。”

    陶之轉頭看著那個開始會說笑的木蘭決絕,笑容卻更加燦若熾日。

    若這笑容是刀劍,那麽就讓它砍斷那些橫在前路上的苦難吧!即使隻是自欺,陶之也希望自己看上去能不那麽痛苦和無能。無論如何,不該讓那些關切的人感到心傷。特別是他,若他來,便一定隻讓他看到一如既往的自己。但,更希望他不要來,不願將他卷入紛亂之中。隻是,陶之知道,上天多是不會輕易的就遂了人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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