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哥,這是什麽樹呀?”

    小五走到俊逸的少年身邊,仰頭看著他開口。

    陶之抽迴視線,低下頭,溫潤開口。

    “這是棵櫻桃樹,到了春末,就會結出很多好吃的紅果子。”

    “真的麽?小五也好想吃。”

    陶之伸手摸了摸小五的小臉,淡淡的笑了笑,又仰起了頭。小時候最喜歡那些晶瑩剔透的果實,清甜的味道總讓人難以割舍。沒有果子吃的時候,習慣了等待,等著春天果子再次掛滿枝頭。定魄塔前的那棵櫻桃樹也該是點點嫩綠了吧!不知道灼印還會不會常在那棵樹下沉思,是否會想起那個同樣愛在樹下守望的孩子。

    坐在廊下藤椅上的月如玉,眯著眼睛望著樹下靜立的他,心裏也盈滿了安然。就那麽望著,若能望上一世,不知道該有多好……

    “大哥哥迴來了!”

    聽到身後大門的響動,小五機敏的轉身,歡快的奔了過去。

    月如玉也起身走到陶之身邊,滿目憂慮的望著迴來的人。

    無主抱起雀躍的小五,走到他們身邊。

    “聽說秋扇門的人曾經在城內出現過。你和小四今後最好還是少出門。”

    “你自己也小心些。”

    月如玉隻是淡淡的迴了一句。

    無主頓了頓,又開口。

    “我今天碰到陸決了,他認出了我,還說明日要上門來拜訪。”

    “你答應了?”

    月如玉麵有微澀,隱隱難言的看著無主。

    “是,他執意如此,我無法推辭。不過,他還沒有見過小四。若是好好喬裝一下,他應該是不會疑心的才對。”

    月如玉歎了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他。

    陶之渾然不覺那道目光,隻低頭沉思著。耽擱了這麽久了,如今還要來訪客,這樣拖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啟程去尋啊!

    ——

    春日的中幽峰雪已經化盡了,換之的是滿眼蔥翠,柔柔的風把寒冬的蕭殺吹的看不見了影子。

    巍峨的寶塔矗立在殷紅的華宮之中,墨黑的顏色顯得異常突兀。

    塔前僅僅立著一棵櫻桃樹,便再無其他植株可觀了。

    初春的幹枝上已經冒出的點點翠色,雖不如夏日的繁盛但也別有一番生機盎然之感。

    樹下站著一個暗紅功衫的男子,男子仰頭望著清晰可見的那根枝椏,望到弭患。仿佛真能從禿空中望出一個倚幹而笑的少年來。

    遠遠的走來一個黑衣的男子,走至樹下,也抬頭望。

    “這樣看,能看出一個結果來麽?”

    灼印不轉視線,隻淡淡開口道。

    “我隻是看一下,你哪那麽多廢話。”

    夜祭低頭苦笑,許久才又抬頭道。

    “那孩子有消息來,說此刻正陷身京都,為他尋藥的事恐怕得耽擱一段時間了。”

    灼印轉了頭,看著夜祭,有些不忍之色,開口道。

    “不如讓他迴來吧!憑他一人之力哪能尋得到那個行蹤縹緲的高深道人呢!現如今,烏雲的情況也還穩定,讓他迴來大家一起謀算,許是希望大些。”

    夜祭也輕歎,冷然道。

    “我也想讓他迴來。隻是,你也知道,烏雲若不開口,我們說什麽也沒用。他無法迴來。”

    灼印低頭,有些疑慮的開口道。

    “烏雲,他,真的還沒有察覺麽?”

    “不知道。”

    夜祭仰頭望著枝頭,其實想從那空洞中望出結果來的人是自己才對吧……

    ——

    “不要睡了!醒醒!快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之兒吧……”

    陶之低唿著醒來,他坐起身子,猛喘著粗氣,想起剛剛的那個夢境。

    夢裏,驚世出塵的他就那麽安然的睡著,然後嘴角就淌下血來。陶之焦急,伸出袖管替他擦拭。可是,血越流越多、越流越猛,無論怎麽擦也擦不淨。就那樣無措的看著殷紅漸漸將他淹沒,陶之心絞到窒息……

    漆黑中,一隻冰涼的手拂上了他的臉頰,淡淡溫潤之聲起。

    “為什麽要流淚,你這樣,我會心疼。”

    陶之驚疑中恍惚以為是他,抬頭借著月光望,卻不是他。

    看著他眼底的淡淡落寞,月如玉難忍心頭之怨,一把將他拉入懷中,狠聲道。

    “以後不許再去想那個隻能讓你流淚的人!想我,你就不會傷心。”

    陶之掙紮著脫了他的懷抱,望著他突顯真摯的眼睛,忽然失笑道。

    “是啊!想你我便不會傷心,隻會糟心。”

    月如玉的深情忽然被他這句調侃諷刺擊的垮下來,陰沉了臉色,硬是又把他裹進懷裏,緩緩道。

    “若離別後你當真還能時常想起我,縱使感覺隻有糟心,我也甘願。”

    陶之掙紮不得,心裏又澀,終是無以對答。

    ……

    “怎麽樣了?小四沒事吧!”

    無主突然推門而入,就見了月如玉將他裹在懷中的場景。突兀的驚動之後便是心中淡淡的酸澀,呆楞在那不得轉身。

    月如玉抬眼無比坦然的看了看無主,輕輕將懷裏睡熟的人安放在被子裏,才起身來到無主身邊,輕聲開口道。

    “他剛剛做了惡夢,好不容易才被我哄著的,我們出去說吧。”

    無主釋然點頭,餘光卻還是掃了一眼床上的人。心裏有些隱隱的怨怪自己,若剛剛進門來看的人是自己,也許……

    ——

    “你決定了麽?”

    “是,我決定了,而且我已經派人把我們的地址送去給她了。若當真能從她口中得到可靠的消息,也不枉費我們受了這麽多苦。”

    月如玉知道無主心意已定,多說無妨,但他還是憂慮道。

    “那他們怎麽辦?她若真的來投靠,秋扇門能不派人來除麽!到時候,草四和小五要如何?”

    “讓他們走吧!”

    “若是知道我們的理由是不想連累,他會肯走?”

    月如玉雖然不如無主與他相識長久,但他懂得他。

    無主沉吟,冷聲道。

    “那便不讓他知道,隻趕他走便是。他還要護著小五,不得已之下他會走的。”

    “你真要這樣傷他一迴才甘心麽!”

    月如玉搖了搖頭,歎息著滿臉不釋。

    這樣的初春,這樣的對話,不禁給本來溫潤的夜色添上了一抹陰鬱,難以拭去……

    ——

    “小五,看看我的眼睛怎麽樣了?”

    “已經變了。”

    小五湊上前去細看過後,爽快的答了陶之的話。

    陶之這才鬆了口氣,又換了少年的裝扮,再走迴到小五麵前。

    “現在呢?可是還能看出一絲半點原來的樣子?”

    小五正用力的搖頭,院子裏傳來了敲門聲。

    陶之和小五馬上出了屋子,二人跟在無主和月如玉的身後去應門。

    “無主兄,月兄,在下叨擾了。”

    “陸兄見外了,歡迎,歡迎。這是胞弟和胞妹。”

    無主翩然有禮的向邁進門來的陸決介紹。

    陸決看著站在他們身後的少年,瞬間楞了一下。那樣的沉魚落雁之容和閉月羞花之姿,怕是連世上的絕色女子都望塵莫及。隻是那一雙深紫色的眸子,詭異的像某種妖豔的花朵。

    “小五,快叫陸哥哥。”

    無主抱起陶之身邊的小五,笑著開口。

    那一瞬,陶之恍惚,第一次入陸府,爹爹也曾對陶之說過這樣的話呢!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外人,那時侯那個路叔叔真的很和善,他笑的樣子至今還讓陶之心裏溫暖……

    “陸哥哥好。”

    “好乖巧呀!”

    陸決口中誇獎那孩子,餘光卻瞟過那個失神的少年。

    “快請裏麵坐吧!”

    月如玉看出了陸決眼中那微妙的恍惚,馬上側身笑著開口。接著他不動聲色的拉起混沌不覺的陶之,雙雙朝院子裏走去。

    看著陸決的眼光不時瞟過自己身邊的人兒,月如玉心中不悅,淡淡開口道。

    “走,跟我去準備茶水。”

    等那少年被月如玉牽出了屋,陸決才看著已經成熟穩重不少的無主開口。

    “上次在禦劍山莊相識的時候,還不知道無主兄你有個這麽可愛的弟妹。”

    “男人麽,總不能老把家人掛在嘴邊吧!”

    無主笑著開口,說辭頗具情理。

    兩人正說著,月如玉和陶之就就端著茶點緩緩走了進來。

    “陸公子請喝茶。”

    陸決聽著那如凜冽清泉般的聲音,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迴答,躊躇著開口。

    “多謝,少公子。”

    月如玉看著滿臉憋紅的陸決,眉宇間閃現出一抹不安,稍縱即逝不為人所見。

    無主見他失態,倒不介意的樣子,爽朗開口。

    “叫少公子多見外,同我們一樣喊‘小弟’就行。”

    聽無主這麽說,陸決內裏更加尷尬,隻得點頭稱是,餘光看那冷臉少年的反應。

    陶之一派安然中帶著對陌生人的淡淡疏離,任誰都看不出他的心思一般。

    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陸決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告別而去。

    送走了陸決,無主迴到屋子,盯著陶之,開口。

    “你的眼睛和聲音是怎麽弄的?”

    “別忘了,你胞弟我曾經可也是名震江湖的‘鬼手公子’。這麽點小問題,還不是一顆丹藥就解決了麽!”

    陶之滿臉自傲的開口。

    見她那樣自滿的樣子,無主失笑。

    “你不說我倒還真忘了。”

    凝視著那雙深如夜空的紫色眸子,月如玉也淡淡的笑,笑容裏卻有不為人所知的憐惜和心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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