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教過那位‘前輩’的詭異之舉後,無主就一直對這個神秘人物念念不忘。隻是他也知道,那樣的人物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所以也一直未報太大希望。誰料到,事隔半月後,他便又與那人不期而遇狹路相逢了。一個無雪的晴朗冬日,在一個慌路客棧。隻是這一次他又早了自己一步。

    無主一邁進客棧的院落,就見一群人把牲口棚圍的水泄不通。

    “生了!生了!真的順利的生下來了。真是菩薩保佑啊!”

    在一老婦人的唿聲中,無主猜出了七八分。這怕是什麽牲口產子,惹得眾人看熱鬧。他沒往心裏去,邁開步子往堂那邊走。

    “您這邊請,您這邊請。”

    在一群人簇擁下的那個渾身包裹嚴實的熟悉身影,突然闖入了無主的視線。

    “前輩!咱們又見麵了。”

    無主竄身上前坦蕩開口。

    ——

    再見那個踏浪公子,也是陶之始料未及。

    當那個落拓不羈的年輕遊俠站在滿手是血的自己麵前,稱唿自己前輩的時候,陶之也是恍了一下。這小子到底有沒有腦子啊!明明比自己年長卻還開口‘前輩’閉口‘前輩’的亂叫。普通人見自己這打扮誤會也還正常,可這麽一個行走多年的老江湖竟然也會糊塗至此,簡直無藥可救!

    這麽想著,他淡淡的掃了無主一眼,就跟著掌櫃的夫人到後堂清洗去了。

    當他迴到廳堂落座的時候,那個踏浪公子竟然又湊了過來。見他毫不客氣的坐在自己對麵,陶之反倒覺得這個人不是一般的有趣。

    路城客棧的掌櫃熱情的為陶之奉上了酒菜,並千恩萬謝了一番才離開。

    “踏浪公子若是不介意,就跟在下一同用些吧!”

    無主對於這位‘前輩’早已是滿心欽佩,對於他的盛情相邀自然不會拒絕。

    “多謝前輩,那無主就失禮了。”

    “不用客氣,盡管用就是了。”

    反正也是慷他人之慨,陶之自然是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無主拿起筷子就盡情的吃喝起來。

    “前輩不吃麽?”

    無主見對麵的人沒有動作,好奇開口。這次日裏相見,他總是覺得有什麽地方很別扭,但就是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兒。

    陶之笑了笑,點了點頭,伸手除去了頭上的包裹。

    當那個寬大的鬥篷從他的頭上滑落,一瀑漆黑閃亮的發束便飄散開來。當那塊厚實的蒙布被摘下,一張修如仙子的少年麵容便現於人前。

    無主是萬萬也沒想到,一直被自己稱為‘前輩’的他竟是如此一個非凡俊美的少年兒郎。一時間,他既驚詫又羞愧,甚至有立刻轉身逃走的念頭。怪不得,總覺得奇怪,原來……

    陶之早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隻淡淡的笑了笑,低下頭徑自吃起飯來。

    “你?”

    憋的半刻,無主才終於擠出了一個字來。

    “我?”

    陶之抬起頭對他淡笑而望。

    看著那樣淡然的笑容,無主縱是胸中有千言萬語,一時間便什麽都不需再說,無主也釋然的笑了。

    “不知道小兄弟你怎麽稱唿?”

    陶之見他轉換適應情勢如此之快,也起了玩心。

    “不妨,還叫‘前輩’就好了。”

    聽了他這句玩笑話,無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那是先前不知道小兄弟的真容才錯以為是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輩’,如今知曉了一切自然是不好再那樣稱唿了。小兄弟你的名號若是不便相告,無主便不強人所難了。”

    陶之看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

    麵前的這個衣著隨便麵目潦草的踏浪公子,的確如江湖傳聞中一樣,高大英俊正氣非凡。隻是他並不像人們所想的那樣風流倜儻瀟灑儒雅罷了。

    “那到也沒什麽不便相告的,說到底小弟也隻不過是江湖上的一個無名小卒罷了。”

    陶之禮貌的客套起來。

    “既然是這樣,我們不如就交個朋友。”

    無主倒是聽者無心,順口接下話來。

    “踏浪公子在江湖上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俠客,小弟豈敢高攀。”

    “什麽高攀低就的。小兄弟言過了,那隻不過是些虛名罷了。”

    無主這樣不計人情世故,陶之反倒覺得他夠坦誠夠爽朗,心裏對他的好感自然增加的幾分。

    “蒙公子不嫌,在下草四。”

    “草四?那個‘鬼手公子’?”

    無主聽到他的名字不禁又是一陣驚訝。

    陶之聽到無主口中那個奇怪的名號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反問道。

    “什麽‘鬼手公子’?”

    “你叫草四?是石竹老人的弟子?”

    陶之的莫名態度讓無主也產生了疑惑,開口求證。

    陶之點頭稱是。

    無主看著那個對‘自己’一無所知的少年草四,甚感好笑。

    “‘鬼手公子’就是你。”

    “我?你不是在說笑吧!”

    陶之把他的話完全當成了笑話來聽,一臉的不信。

    “草四,師傳草穀藥堂石竹老人門下。半年多前,在花都珍饈樓一戰中首出江湖,震驚世人。其相貌清秀俊美更勝女子,舉止儒雅像極文人書生,最最難得就是身手不凡卻行事低調沉穩。因其十分善於用毒,故得‘鬼手公子’之名,並與禦劍山莊少主金陵子和踏浪劍客無主並稱‘離塵三公子’。”

    陶之聽的入迷,不禁開口追問。

    “那你快再給我說說剩下的那兩位公子!”

    無主見麵前的人完全是一副聽書的架勢,心裏就更覺得有趣了。

    “禦劍山莊少主金陵子世稱‘金陵公子’,其相貌堂堂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讓人無法抗拒的高貴魅力,往往是不言卻自有一股尊者之氣。因他持一柄‘殤劍’將《金陵劍法》用得出神入化,故又得‘禦劍公子’之名號。

    踏浪劍客名無主,也就是在下,貼身兵器就是這把桃木劍。因為輕功還過的去,蒙江湖朋友看的起送了‘踏浪公子’的名號。”

    “完了?”

    “完了。”

    陶之聽完隻是點了點頭就開始繼續吃飯。

    這個草四好像隻是聽說書人說了一段江湖逸事罷了,聽完就完,全然都沒當成一迴事。這樣超脫到有些沒心眼兒的人,無主還是第一次遇到。笑著看他那張眼角帶疤的俊俏麵龐,無主忽然覺得很有親切感。

    ——

    “聽說了沒有?金陵山莊的老莊主要辦五十大壽了。”

    “當然聽說了,這件事情已經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了,誰會不知道!”

    聽著旁邊桌子上的兩個男子聊的起勁兒,陶之不禁低低的沉吟了一聲。

    “我就不知道。”

    無主笑著看他,也淡淡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

    陶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忽然失笑。

    隨後,兩個人都不動聲色的豎起了耳朵,仔細的聽著那些閑話。

    “你呀!就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老莊主辦壽不假,但那其中還有別的用意。”

    “什麽用意?”

    “聽說啊,請帖上不僅請了各門各派的少年豪俠,還請了那些門派中的千金小姐呢!”

    “是麽?壽筵請女人做什麽!”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金陵山莊的少莊主金陵公子今年就滿十八了,算算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

    “難道?”

    “沒錯!金陵山莊的老莊主就想借這次機會,為獨子挑上一門滿意的親事,也為金陵山莊選上一門滿意的親家。”

    ……

    “原來如此!”

    聽完那一席話,陶之和無主同時點頭輕歎了出來,話音落,兩人對看而笑。

    ——

    “店家,還有上房麽?”

    兩人低頭正吃著飯,客棧的大門裏又邁進一個人來。

    無主用餘光掃了那人一眼,沒動聲色,卻抬頭看了看對麵全無反應的人,心裏起了疑惑。

    待那人被小二帶上樓去,陶之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死盯著自己的無主,沒好氣的開口道。

    “看什麽?我臉上又沒有花!”

    無主恍然繼而又是一陣雀躍,他探了身子,壓低了聲音道。

    “果然!你也看出來了麽?”

    陶之看著那張帶著興奮之色的俊臉,忽然感到莫名其妙。看見一個采花賊他至於高興成這樣麽?難以理解。想著陶之不禁搖了搖頭。

    “怎麽了?你搖什麽頭?”

    陶之低了頭,邊往嘴巴裏送菜邊開口道。

    “我不是看出來的,我是聞出來的。他身上有一股迷香和胭脂混合的味道。”

    聽完陶之的話,無主瞠目結舌。後來又一想他畢竟是‘鬼手公子’啊!於是釋然。

    “你呢?怎麽知道他是采花賊。”

    陶之邊吃邊反口問道。

    “以前見過他的畫像,在蒙城的通緝布告上。”

    “想不到你腦子還挺靈的麽!”

    陶之抬了抬眼皮,掃了無主一眼,不無諷刺的開口道。

    無主見他那樣子不禁失笑,淡淡開口。

    “沒有你的鼻子靈!”

    陶之抬頭,看著滿臉笑意的無主,最後也憋不住笑了出來。

    望著那張燦然的笑容,無主心裏忽然升起一種相見恨晚的情緒。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真的是太熟悉了太親近了,像相交多年的朋友。這是無主獨自闖蕩江湖以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除了那個誇張的月某人以外,踏浪劍客無主這麽多年來就再沒交過第二個朋友。可是,如今他卻想交這個朋友,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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