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嗯了一聲道:“下次他再來,直接轟出去。”


    墨琅咋舌道:“真轟啊?”


    “他家裏做了噁心事,還要本王替他兜著?本王可兜不住。”他冷哼了一聲,說道:“要不,墨琅公子你上?”


    墨琅登時訕訕不語。


    二十年多年前蕭家還是個農戶,因長子中舉舉家搬到了京城。他家長子能力與心性都是平平,官路不算順遂。本來這家人大抵也就這樣了,偏偏有天忽然傳來消息,早年入宮的蕭家二女成了貴人娘娘,還誕下了皇子,這下是踩了狗屎運,蕭家自此成了暴發戶。


    孟遲風依稀記得宮人說過,他娘早年是受過一陣寵的,後來失寵與她娘家也有些關係。隻是她像著了魔似的,非得顧著那家子水蛭,還不許他有不滿。孟遲風待他娘打心底裏尊敬,這些年一直對蕭家多有照拂,誰知道竟養出這樣一群狗東西。


    這次事發的引子,乃是他血緣上的表哥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擄□□,那女子性子烈,見無法脫險,當場撞死在店大街上,死不瞑目。


    當時在場的百姓群情激憤,險些與趕來的官兵動了手。這些年蕭家的張揚跋扈終於引發眾怒,登聞鼓敲一次杖二十卻天天有人敲,數百人圍在現場,看衙役接了狀紙,把敲鼓之人拖進去打,再扔出來。他們雖什麽都沒做,隻是看著,那一日多過一日的人卻叫衙役見著都發怵。


    這般情況下,蕭家背後是誰都沒用。蕭家公子被判了斬監候,當天在場的奴才盡數處死,扔去亂葬崗,不得掩埋。


    而上麵對蕭家的忍耐也已經到了極限,滅蕭家保民心已成共識,孟遲風迴天無力。


    他迴到府中,招了幕僚周先生到書房,周先生第一句話就是:“蕭家太蠢。”


    的確,京中人家有權有錢有勢的不知凡幾,吸人血的不少,蕭家不算是最毒的,卻是最蠢的。


    孟遲風沉默片刻,道:“這是本王的過失。”


    周先生:“王爺此時想通絕不算晚,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他卻不知孟遲風說的錯,是悔他失察,縱容了蕭家。


    “現下王爺須有與蕭家劃清界限的態度。”周先生接著道:“這不是顧念舊情的時候。”


    孟遲風點了點頭。


    “對了,還有一事。”見孟遲風並沒有堅持保那一家子蠢貨,周先生終於出了口氣,正色道:“王爺最好還是去與段相道謝。”


    他不禁驚訝道:“這又是怎麽?”


    周先生的語氣中不無感慨:“初時傳出了針對王爺的謠言,還是段相使了手段壓下的。且重判蕭公子亦是段相的意思,這雖是看似不給王爺麵子,實是保了王爺在民間的名聲。而對蕭家滿門,卻是等著王爺迴來處理。”


    聽周先生細細講來其中細節,孟遲風隱隱明了段庭臻的打算,想起那人時便沒了之前的冷淡,多了幾絲說不出的味道。


    沉默片刻,他感慨道:“吾確實不如他。”


    “段相之品行實乃是士族表率啊。”周先生嘆道:“當是形式對王爺極為不利,要是將計就計,王爺在民間的聲望必將毀於一旦,在朝堂之上損失也絕不會小。可王爺失了勢,對大楚並非是什麽好事。”


    段庭臻對大楚毫無私心,之於這一點上,孟遲風無可反駁。


    見他有虛心接納意見的意思,周先生所行把憋了許久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屬下不知王爺為何不喜段相,鬥膽一猜,大抵是因先皇初過世時的那次爭執,皇上都這麽大了,何必念念不忘?這六年王爺沒迴京幾次,可段相如何為大楚殫精竭慮,天下人都看在眼裏。”


    “皇上尚且年幼,王爺與段相就是大楚廟堂之下的基石,若王爺與段相不和,國豈能安?段相此舉未必沒有向王爺示好的意思,為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大楚江山嗎?”


    他歇了歇,又道:“就算是為了皇上,王爺也不該繼續與段相爭下去。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生下來無父無母,長到五歲,都是王爺與段相在教養。在皇上心中,王爺與段相都是父親一樣的角色,兩個父親不和,皇上心中焉能不擔心?”


    這句話可戳到了孟遲風的心坎裏。他因一些緣故不願意成婚,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這般看來,小皇帝就是他親生的孩子。這些年他也是這麽做的。


    “本王知道了。”孟遲風道:“等有空,本王必親自登門道謝。”


    聽到此處,周先生終於安下了心來,又問道:“蕭家那邊,王爺可是想好了,是怎麽個章程?”


    孟遲風迴道:“必然是按律處置。眼下有多少鐵證,就是怎麽個辦法,本王絕不多一句嘴。明日本王就上摺子要求明察。”


    周先生起身,躬身一禮,道:“王爺深明大義。”


    “我這又算什麽深明大義。”孟遲風自嘲了一句,而後語氣裏帶了幾絲漠然:“晚上宮宴,蕭家人應會前來,我倒看看他們有什麽臉麵見我。”


    第3章 第三章


    先皇初登基時,為安孟遲風的心,給他已故的母親追封了貴妃之位。照大楚律例,貴妃娘家可封四等子爵,是以今晚慶功宴有蕭家的位置。


    但蕭家的位置在極後段。


    蕭家家主並不知大禍將至,而是還在為惹了事的兒子擔憂,尋思著一會與孟遲風說上一說,要他把兒子放出來,可惜他是註定會失望了。


    慶功宴開場,段庭臻宣讀了諸人的封賞,孟遲風作為主帥跪在最前段,心不在焉的聽著。事實上這份旨意他早已看過,甚至他還改動了幾次,所以對內容並不在意,而是專心聽著段庭臻的聲音,忽覺聽得有些入迷。


    宣了聖旨,小皇帝就迴了宮,旁人再繼續。歌舞,飲酒,賦詩各來了一輪,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孟遲風喝了些酒,放鬆許多。想到周先生下午與他說的話,看著對麵段庭臻正獨自坐著,忍不住上前道:“段相,本王敬你一杯。”


    但是段庭臻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勸酒了,可他不好直接駁了孟遲風的麵子,隻好沾了沾唇,沒成想那人許是喝多了酒腦子不清醒,居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段庭臻也不說話,淡淡看著他。


    孟遲風忽然覺得這傢夥是惱羞成怒了,不知怎麽,眼前這個穿著同一身官服的段庭臻與幾月前那個老成持重的段相仿佛成了兩個人。於是道:“本王……”


    “吾不與逼死民女的豎子之父坐在一處!”


    忽聽有位大臣忽然站起身來,大聲喝罵,孟遲風的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了。


    於是他們隨著眾人的視線看向了發出聲響的地段。


    正是酒酣耳熱之時,不少人站起來走動,相互敬酒,剎那間鴉雀無聲。


    出聲這人是有名的硬骨頭,見誰咬誰,從不膽怯,隨時一副要以死明誌的樣子,平時就沒少叫孟遲風頭疼。原本他叫段庭臻勸住了,答應等段庭臻迴來給他一個交代,卻不想今日多喝了幾口酒,沒按捺住脾氣,當場罵了蕭家人,幾乎等同於給了孟遲風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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