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車站,一身民國風老舊的站長製服,黃銅打造的珍藏限量版人工喇叭,逢初一十五接一班火車,這便是我前十八年人生中的全部。


    我叫鍾靈,是小官鎮火車站的站長,聽起來很高大上是不是?然而並沒有什麽暖用。


    因為小官鎮說是鎮子,在爺爺去世之前,這個鎮子隻有我們祖孫二人而已。


    爺爺是上一代的站長,據他說小官鎮以前是南北客商的必經之地,往來雲集,熱鬧非凡。


    但民國時期小官鎮發生了一件事情,使得小官鎮的鎮民全部逃亡去了,隻留下爺爺和我。就這個問題我曾經跟爺爺進行過深入的探討,結論是爺爺不能走,而我更是有不得不留下來的理由。


    小官鎮幾乎成了一個死鎮,上麵的官老爺對小官鎮更是諱莫如深,火車幾經改道,小官鎮這個車站完全被廢棄了。


    然而打我記事起,每逢初一十五,總有一輛火車停靠在小官鎮。而每到這兩天爺爺總是把我關在小房間裏不讓我出來,理由是我年紀小,怕被拐子拐了去。


    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我曾偷偷看過這輛火車,沒有編號,沒有標識,即使停靠也不發出一點聲音,當時年紀小,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直到我十歲那年,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是七月十五,這天正是上元節,但還有另一個說法,叫做鬼節。


    那一天的白天似乎格外的長,爺爺站在車站前望著墜在西山頂卻遲遲不肯落下的太陽,輕輕歎了一口氣:“日薄西山,這一天到底還是來了。”


    我站在爺爺旁邊,親眼看到他原先花白的頭發像瞬間染上了霜雪,突然就須發皆白,連個過度階段都沒有。


    爺爺話語剛落,從東山顛就升起了一抹血色的月亮,日月同空,交映成輝。當太陽也變成血色時,爺爺連噴十八口熱血,落在地上卻演化成了諸天法相。


    山風吹過,不知道從哪帶來縷縷梵音,空氣中隱隱顯現出許多我看不懂的圖案,龍鳳呈祥,飛天起舞,羅漢怒目,道祖垂堂。


    我驚恐萬分,幼小的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緊緊抓著爺爺的衣襟,這個雖然老邁,但腰杆仍然筆直的老人,就像是一座大山為我擋住了一切風雨。


    爺爺摸著我的腦袋,眼中有許多我讀不懂的滄桑。


    “娃子,別怕。爺爺時辰到了,你看那龍鳳,飛天,都是來接爺爺上天享福的。”


    “我知道你有些事情不懂,別著急,等你長大之後會懂的。”


    “這都是鍾家老祖做的孽啊,無端的報應在你這個小娃子頭上,莫要怨恨,這都是命。”


    “十八歲,娃子,記住,十八歲你就自由了,但是十八歲之前,你萬萬不能離開小官鎮啊。”


    ……


    爺爺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話,很多我已經記不太清了,天空中的血色日月慢慢變淡,然而這個時候圍繞在小官鎮三麵的大山卻突生變故。


    血色日月變得若有若無之時,三座山峰同時迸發出一股強橫無匹的黑氣,黑氣迎風見漲,氣勢攀升到最高時,天地中頓時迴蕩著三聲嘹亢的龍吟。


    那龍吟三響之後,我感覺天塌地陷一般,心口一悶,憋出一口鮮血出來。爺爺趕忙伸手把我摟在懷裏,雙手在我耳邊太陽穴連按了幾下,心裏那股憋悶勁才消失不見。


    而爺爺原本有些略顯蒼白的臉現在變得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我望著天空那三龍搶珠的景象,腦海中一片空白,這一切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那震撼的場麵在我幼小的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爺爺則指著那三個山頭破口大罵,一連串的我聽不懂的語言從他口中溜了出來,眼看著日月即將被吞噬,爺爺麵目猙獰:“呸,三條小蟲子覺得鍾爺油盡燈枯了是嗎?壓龍之局也妄想升天?”


    “罷了罷了,即使拚著爺我這最後一口氣,斷然不能讓此處陰氣外泄,日月同輝,便將我這雙眼歸還於這天地間吧!”


    我不知道爺爺要幹什麽,但心裏總覺得一股強大的恐懼侵襲,嚇得我渾身發抖。


    “陽眼煉神,陰眼煉魂!陰陽輪轉,日月天罰!”


    爺爺咬牙切齒的念叨了幾句,隨後做了一個讓我在以後的人生無數次噩夢驚醒的動作,他猛的把自己的雙眼摳了下來,隨即往天空一揮。


    那雙眼睛頓時幻化成血色日月,右眼血月,左眼血日。天空中原本暗淡的日月似乎是得到了能量的補充,猛地爆發出血色光輝,那三條陰氣所化的黑龍在這血色光輝中頓時就像冰雪遇到了陽光,滋滋的冒著黑煙。


    黑龍吃痛,頓時發出一陣哀鳴,然後一頭紮下了原來的山峰,天空中除了那詭異的日月頓時一片安寧。


    我以為事情到此就已經結束了,但爺爺大手一揮,天空中的日月搖晃了兩下,頓時化為一道流光衝進我的眼睛,我的腦袋似乎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頓時昏了過去。


    ………………


    “爺爺!”


    我猛地從噩夢中驚醒,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好半天才看清我所處的環境,我家的房頂。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要不了多會就要入夜了。我晃了晃腦袋,驅除腦中的雜念,心裏卻感覺一陣淒苦。


    “爺爺啊爺爺,你說你都死了七年了,還時不時出來折騰我,得虧是你孫子心理強大,不然非得被逼瘋了不可。”


    我揮手趕走了幾隻落在我腦袋上的小鳥,它們卻是不怕,不滿的圍著我嘰嘰喳喳的叫了幾聲,才不情願的落在我旁邊的空地上,用嘴巴梳理著羽毛。


    距離爺爺去世已經七年了,這七年得虧山中這些動物陪伴,否則真不敢想象我的日子是多麽寂寞。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從身下拿出爺爺留下來的鬼醫劄記,這書我早已背熟,隨手揣進懷裏。這時我耳朵一動,一陣聲音清晰的傳入了我的耳中。


    “死猴子,都怪你,非要進山,這下好了,天都要黑了,我們還沒有找到露營地。這荒山野嶺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麽可能會有什麽古鎮,你不會是騙我們吧……”


    咦?莫非是我出現幻聽了?這裏怎麽會出現其他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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