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總是摸著她的頭說,今後會好好照顧秧秧。


    從來避而不談,從來說不知道,難道真的是這麽殘酷的理由嗎?


    不!她應該相信養育她多年的外公,而不是輕易聽信一個外人講的故事。


    她努力給自己找迴了一點底氣,來自於血緣和深恩的底氣。


    “我憑什麽相信你?”盛欲輕蔑地看著虹霖。


    可虹霖是能征戰商界多年,甚至險中取勝的男人,擊潰一個故作堅強的小姑娘的心理防線,他隻需要露出一點同情的目光。


    沒有任何不悅,反而對她展露真誠和憐憫,就足夠讓盛欲自亂陣腳。


    “那時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商務經理,我很抱歉沒能做什麽來阻止他們。可是孩子,現在不一樣了,我在這個位置,至少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證據。”


    虹霖打了個響指,門口的助理低頭走近盛欲,雙手捧起一份泛黃的文件袋,遞到她麵前。


    “這什麽?”盛欲已經快被擊潰了,還在保持警惕。


    虹霖的聲音迴蕩在她的耳邊,沒有情緒顯山露水,但足夠在她心裏落下一記重錘:


    “江峭14歲在琅溪醫院的觀察筆記,觀察對象是你父親,我在公司實驗室舊址花了好幾年才找到的,送你了。”


    虹霖說自己沒必要偽造證據編故事,也無意主導盛欲的想法,怎麽求證和處理,不關他的事。


    這些話,一定程度上打消了盛欲的顧慮,也讓盛欲的心更加冰冷沉重。


    盛欲攥緊文件紙袋,她先立即啟程,去找外公求證。


    可手腳冰涼如同灌了鉛,怎麽樣也邁不出步伐。


    這時,她擺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她隻是淡漠地掃了眼,並不接。


    “怎麽,不想接啊?”


    虹霖看熱鬧不嫌事大。


    情緒到達頂點,盛欲反而平靜下來:“不想。”


    “那舅舅幫你接。”虹霖顯得像個老小孩,迫不及待地取過她的手機就接起來。


    “外甥啊,是我。”


    “……”


    “……”


    “小盛這孩子說不想接你的電話呀。”


    “你要來啊?好啊,咱們一家人吃頓飯和和美美,舅舅給你發位置。”


    好一個和和美美,盛欲對他的虛偽嗤之以鼻,但懶得搭腔。


    掛斷電話,虹霖才馬後炮地征求她的意見:“哦對,這飯咱們反正也還沒開始吃,要不等等江峭過來一起……”


    話音未落,盛欲一言不發地奪迴手機,扭頭三兩步拉開門,帶起一陣風後快速離去。


    /


    江峭驅車一路超速,狂奔上樓闖進包間時,隻有虹霖坐在上首位置,喝酒吃菜好不舒坦。


    “她人呢?”


    江峭眼眉低沉,積壓在瞳色裏的陰翳漆黑駭人。


    虹霖咀嚼著韭花炒蛋:“走了,沒跟我說去哪。”


    江峭心裏隱隱升騰起不好的預感,他在來的途中不停給盛欲撥去電話,她總是不接,後來幹脆關機。


    他的不爽從一慣儒雅的臉上崩裂,死死盯著虹霖那張令人倒胃口的臉:“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麽?”


    “沒什麽啊,就是一點你以為沒人知道的事,你說你瞞她幹什麽,難道我沒嘴嗎?”


    虹霖笑得快把自己嗆著了。


    沒辦法,他實在是太得意了,看著外甥那想殺人的表情,他很久沒覺得有這麽舒坦過。


    “虹霖,你夠膽。”


    江峭迫切地想要找到盛欲,他沒空和虹霖耗。


    緩緩地點頭,他很快離開包間。


    站在門外,忽然一陣氣血上湧,股股不屬於他溫涼冷靜本性的衝動占據大腦。


    但他無比清醒。


    反手重新拉開包間的門,江峭返迴包間內。


    【窄橋】知道,衝動的驅策力是來自於【gust】的感知。


    恰好現在,他們兩個的心情完全重合。


    “怎麽了外甥,還是決定先陪舅舅吃飯嗎?”


    虹霖對江峭的折返有些意外,但沒把江峭放在眼裏,


    “我跟你說這蘑菇燉小雞可鮮靈了,蘿卜糕清爽解膩,但我還是最推薦這個蟹粉麵,味道真絕。”


    江峭繞過圓桌,大步朝他走過去。


    虹霖看著他:“你隨便坐,我叫人給你安排碗筷……”


    江峭猛地揪住他的衣領,單手將人從座位上提起。


    他嘴角挑起弧度,像在笑,可眼色卻寡冷,寒涼得並無半分笑意,字音咬緊:


    “最後一頓安穩飯,好好吃。”


    砰!!


    拳頭砸在虹霖驚恐的臉上。


    滿桌筵席被中年男人仰倒的身軀砸翻在地,化為狼藉。


    作者有話說:


    還在框框寫bb們,寫完就二更,寫不完就下兩章放一章明天更。


    明天也可能有兩更。


    ok我衝了啊啊啊啊!!!


    第39章 天下有情人


    ◎難逃無底洞◎


    盛欲打車迴到外公家時, 滿屋寂靜空蕩,讓她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事實上也說不上冷靜,隻是巨大的心理衝擊讓人遲鈍。


    她在家裏找了一圈, 才後知後覺發現,這個點外公應該在科研院工作, 怎麽會在家呢?


    現在,她頭腦清晰地知道,不能完全聽信虹霖的一麵之詞, 而是應該問問外公這個當事人。


    可另一麵又在害怕, 如果外公真的是“當事人”, 她又應該要怎麽麵對。


    糾結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終,她還是決定先給外公去一個電話。


    “喂, 秧秧。”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鄧正恆的聲音帶著些訝異。平時外孫女是基本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的, 就算遇到困難的事也不會開口。


    盛欲還在出神。


    她現在的狀態已經並不著急了,爸爸畢竟已經故去多年, 而外公是她相依為命的唯一的親人了。


    她想, 至少應該等外公迴來, 坐下來好好聊聊,這其中有什麽隱情。


    “喂,秧秧,聽得到嗎?怎麽不說話?”鄧正恆又叫了她一聲。


    盛欲這才迴神, 趕緊應聲:“啊?哦, 外公, 你今天加班嗎?”


    “最近有個項目需要收尾匯報, 可能會加一會兒。有什麽事情你現在電話裏說吧, 外公聽著。”鄧正恆沒有因為工作的忙碌,就對孫女的來電敷衍應對。


    盛欲在二樓的走廊間來迴踱步,跟外公講電話。


    她的心情無疑是焦灼的,隻是強迫自己冷靜,不要驚動外公:“我沒什麽事,外公。我今晚在家等您迴來!”


    一反常態的。


    盛欲平時能不在家住就不在家,就算考上琅溪本地的藝術大學,也要堅持住校獨立出去。


    怎麽今天還特地等他下班?


    鄧正恆聽出盛欲的欲言又止,問她:“秧秧,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我能有什麽事呀?每天吃喝玩樂不是挺好的嘛。”盛欲也意識到自己太過局促,走到外公平時辦文公用的花鳥室門口時,她推門進去坐下。


    室內有陽光房,花架上種滿不知名草藥,飄出獨特清香,一隻斷翅白頭翁被暫時收養在這裏。


    它很乖,也不怕人,看見盛欲進來,就歪頭上下打量她。


    外公沒有用籠子把它圈禁起來,任它在陽台自由來往,天氣好的時候就打開窗戶,它隨時可以離去。


    奇怪,為什麽看到一隻鳥就會聯想到這麽多呢?


    盛欲趕緊迴過神,將注意力放在與外公這通電話上:“您不用擔心我,就是想和您聊聊天,無論多晚我會等您迴來。”


    鄧正恆看問不出什麽,就不再堅持,應了一聲。


    將要掛電話的時候,盛欲的視線突然落在外公的辦公桌上。


    桌角一份文件被書本潦草蓋住大半。


    她鬼使神差地,探出手將這份文件扯過來,垂眸掃了一眼,又下意識叫住鄧正恆。


    “外公!”


    但當外公靜靜聽她後話時,她忽然又如鯁在喉,什麽也說不出來。


    紙上的字一個個排列組合,匯成讓她不理解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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