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早晚溫差大。


    有風從半開的紗窗中吹進來,淺色的窗簾輕輕晃動著。


    小靜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恍惚不已,渾身的酥麻顫栗感覺都還在,房間裏,除了她,卻空蕩蕩沒有人。


    她不知道孟青什麽時候走,隻記得昨夜,他纏綿溫柔的吻和觸感冰涼的手指。


    他的手指沒有一點溫度。


    即便是那樣地揉搓撫摸她,始終都是冰冰冷冷,讓人想起處在陰暗裏詭秘的吸血鬼和天生冷血的蛇。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因為他一隻手軟化成水,意亂情迷,甚至,不堪承受暈了過去。


    真羞恥啊!


    小靜雙手環抱著膝蓋,將臉頰深深地埋了進去。


    孟青,是愛嗎?


    原來這就是愛的感覺,有忐忑、有期待、有興奮、有激動、有擔憂、魂不守舍、牽腸掛肚、夾雜著讓她無比羞恥的快感。


    小靜緊緊地抿著唇,胡亂地想著。


    半晌,又重新躺在被子裏,發呆,一抬眼,看到了枕頭上幾根掉落的短發。


    枕麵潔白,孟青的頭發短而黑,和她蓬鬆柔軟的金發自然是不一樣,她神色愣了愣,將他幾根頭發撿起來,握在自己手心裏。


    想著想著,她竟然覺得怕。


    孟青行蹤不定,在孟家似乎都神出鬼沒,每一次,他出現都無聲無息,而離開又是這樣,不聲不響。


    他似乎沒有說過愛,也沒有說過喜歡。


    他看上去溫柔又蠱惑,可有些時候,他冷靜又譏誚,甚至,看上去十分危險。


    愛她嗎?


    是因為對她心動,所以才抱她吻她,才不顧及孟歌,也要和她親密糾纏?


    孟青愛她嗎?


    小靜這樣想著,便怎麽也安靜不下來,在床頭拿了手機,在屏幕上遲疑地摩挲了兩下,找到孟青的電話,發短信給他。


    “你去哪裏了呢?”


    短息提示音響起來,孟青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看到的便是這一條。


    他看著短信,微微抿唇,淺淡的一抹笑,便從薄而銳利的唇角溢出來,漾開在俊秀白皙的麵容上。


    他笑容溫柔,眼神卻危險,帶著譏誚和冷意。


    就好像,守在陷阱邊上的獵人,冷眼看著自己的獵物掉入陷阱裏,猶不自知,反而在陷阱裏尋求庇護一般。


    他握著手機,沒有迴複。


    駕駛座的男人從後視鏡裏看見他,略微想了想,忍不住笑道:“看樣子,三哥昨晚將人給拿下了。”


    “沒有。”孟青看著窗外,冷笑了一聲。


    “誒?”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有點不解。


    “我怎麽可能要孟二的女人?”孟青一低頭,笑出聲,冰涼的手指摩挲著手機屏幕,淡淡道,“玩玩而已。”


    “嘿嘿,也是。”副駕駛的男人接口道,“三哥怎麽可能撿別人剩下的,尤其那個人還是孟……”


    男人說著話,卻覺得車裏一時間安靜下來,不由自主轉頭看過去。


    孟青看著他,神色淡淡,眼眸涼薄。


    似乎,正等著他說完後麵的話。


    鬼使神差地,副駕駛的男人卻不敢說完了,幹笑著咳了兩聲,自覺地轉過身去,兀自唏噓。


    孟青心性堅韌,可心思,也最難捉摸。


    他猜不透他的心思,有些話,說過頭了自然不好。


    前麵兩個人安靜了,孟青便重新將視線移向窗外,窗外是青城八月的天,清晨,天色蔚藍,白雲如棉絮一樣被扯開。


    看上去軟而輕,飄飄蕩蕩。


    他想起了小靜溫軟的身子,嬌嬌柔柔,帶著女兒家特有的馨香,他不過輕輕撥弄,她便在他手下軟成一汪水,包裹溫暖著他的手指。


    真敏感哈。


    孟青抬起一隻手放在眼前,輕輕地撚著自己指尖,似乎,還能聞到幽幽的女兒香,迷醉清甜,要讓人亂了心智。


    他看著手指,半晌,又自嘲般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變態。


    笑著笑著,他又捂著傷口劇烈地咳嗽起來,一下一下,那聲音沉悶折磨,好像從他的胸腔中發出來。


    “開慢點,你開慢點。”副駕駛的男人著急了,朝著開車的那一個斥責道,“三哥身上有傷,開穩點能死啊!”


    “是、是。”開車的男人也著急,看著後視鏡裏孟青陡然蒼白的臉色,忙道,“一時忘了,哥你覺得怎麽樣?要不還是去醫院再看看,大夏天的,別感染了。”


    “沒事。”孟青慢慢止了咳,“死不了。”


    昨天那一刀沒在要害,傷口不大,可深了些,稍稍一扯動,自然疼,尤其從昨夜到早上,他一宿未眠。


    折磨著小靜,又何嚐,不是在折磨他自己。


    他二十一歲,血氣方剛,沒有過女人,當初,怎麽就想到用這樣的方式,去挑釁羞辱孟二呢。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眼下,已經開始了,卻怎麽也不想停止,原來報仇也是會上癮的。


    孟青如是想。


    胡思亂想著,一隻手依舊握著手機,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小靜給他發短信,過去了十幾分鍾,夠久了。


    他低頭笑著,迴複道:“醒了?”


    “嗯。”小靜迴複的很快,不過又重複了前麵的那一句,“你去哪裏了呢?”


    “我有點事,暫時不迴去。”孟青低著頭,抿著唇角,眼角眉梢卻染著一抹溫柔和緩的笑,他自己也根本不曾意識到。


    “那,我一會跟著思琪她們走了。”小靜有點糾結,編寫完這一句,又添上一句,“你什麽時候迴京城去?”


    “不好說。”孟青道,“我迴來會找你的,乖乖等我。”


    乖乖等我……


    他這句話,怎麽看,都曖昧多情,很溫柔。


    小靜怔怔地看了兩眼,迴複道:“嗯。你注意傷口,記得去醫院檢查。”


    “會的。”孟青迴複了最後一句,裝了電話。


    不知怎的,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酸澀,很熨帖,好像有某種情緒在慢慢地發酵著,蒸騰著,他有點想念小靜。


    想抱抱她,親親她,想觸碰她,看她羞,看她用海水一樣的眼睛,迷茫糾結地看著自己。


    犯病了吧,孟青。


    他看著車窗外,嚴肅地抿著唇,在心裏,無聲地咒罵了自己一句。


    排斥著紛雜的心緒,不願意再多想。


    與此同時,小靜抱著手機,手指緊握著,怔怔地發呆許久,忍不住笑起來。


    就因為一句“乖乖等我。”


    她很容易滿足,她覺得興奮又期待,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愛上孟青了,孟青孟青孟青,小五小五小五,這兩個稱唿,輾轉在嘴邊,讓她無比歡喜。


    這感情被確認,來得非常快,氣勢洶洶。


    她甚至,完全將孟歌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心性簡單,小孩一樣,最是多情,其實,也最無情。


    愛情就好像玩具,她喜歡了第一個,又被第二個吸引了,神魂顛倒,很快的,就能將第一個完全拋諸腦後。


    孟歌就好像第一個,她喜歡傾慕過,可到底,沒有走心。


    孟青就好像第二個,入了視線,就直接強勢地占據了她的心,甚至反客為主,她無法控製自己的心,被他牽引操控著,要失去自我。


    失去自我,卻甘之如飴,尚且,不自知。


    小靜起身下床,換了裙子,洗漱完,去找程思琪。


    從青陽迴京城,路經澄明。


    早上九點的飛機,時間還早,一眾人並不著急,收拾完,在酒店餐廳裏吃了早飯,才動身去機場。


    澄明是宣傳的第二站,發布會從頭至尾僅有半小時,程思琪現場獻唱了第二主打《請你愛上我》,也取得了不錯的反響。


    一眾人沒有在澄明過多逗留。


    下午三點,迴到京城。


    專輯發布會在市中心的盛世大酒店三樓宴會廳舉行。


    她要獻唱《愛的主打歌》,為了烘托氣氛,星際特地安排了已經發了專輯的蘇晉幫她伴舞。


    程思琪在休息室換衣服、化妝。


    蓬鬆的長發梳成馬尾高高紮在腦後,為了契合歌曲節奏,她穿著十分利落清涼的緊身t恤,配著一條黑色的小短褲。


    伴隨著音樂蹦跳熱舞,幾度將現場的氣氛送到最高潮,也成功的,讓自己出了幾層汗,發布會結束,就連鬢角都汗濕,越發顯得她一張臉,晶瑩剔透。


    籠著細密的汗,漂亮的臉蛋兒就像剝了殼瑩白的荔枝。


    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程思琪舒了一口氣,再迴去,t恤還裹著她曲線玲瓏的上半身,一走動,便露出柔軟腰肢。


    宋望來接她,站在休息室外麵,遠遠看見,都忍不住蹙眉。


    程思琪到了他近前。


    他綺麗的眉梢微挑,情緒倏然轉變,露出個膩死人的溫柔笑容,開口道:“寶貝兒。”


    呃……


    程思琪看著他,哭笑不得,道:“你怎麽來了?”


    “這不過來接你?”宋望抑鬱道,“你這一臉嫌棄的樣子是怎麽迴事?”


    “哪裏嫌棄了。”程思琪撲哧笑出聲,“就覺得你總是大庭廣眾下,寶貝寶貝的,太肉麻了,雞皮疙瘩起一身。”


    “全世界都知道我這樣叫你,沒必要避著。”宋望麵不改色。


    “不要臉。”程思琪嗔怪一聲,去休息室取包。


    “要你就行了。”宋望一把摟緊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裏,低著頭,在她玉白的脖頸上啃了一下,呢喃道,“想死我了。”


    “就一天沒見。”程思琪在他懷裏擰麻花,“你小心被人看見了。”


    她說著話,宋望低低笑一聲,鬆開手,在她圓翹的屁股上拍一下,催促道:“快去收拾東西。”


    程思琪登時羞起來,下意識地,連忙從他懷裏蹦開。


    宋望看著她,勾唇笑起來。


    真好,他覺得這樣年輕俏麗的程思琪,真好,他其實一開始就見到她這樣年輕靚麗的樣子,可他總有一種錯覺,這樣的程思琪,來之不易。


    她就好像他丟失已久的瑰寶,不知怎麽地,意外來到他身邊。


    將他一顆心完全占據,讓他甘願為奴。


    感情的奴隸。


    宋望淡淡地想著,淺笑,休息室裏幾個人便一起出了來,程思琪和榮晴、小靜說著話,緋川逸便到了他邊上,聲音低低道:“道上的阿三,是孟秋的兒子,叫孟青,應該是孟五。”


    “哦?”宋望挑眉看他,略微想了想,點頭道,“孟家老五是叫孟青。”


    “和小靜在一起。”緋川逸聲音更低,說了一句。


    宋望這下愣了愣,餘光不自覺瞥過不遠處說話的小靜,半晌,收迴思緒,低聲道:“真有意思。”


    “青城的時候,晚上出去,有人拿刀刺向小靜,孟青替她挨了一下,兩個人共度一夜。”緋川逸略微想了想,繼續道,“可能是孟青的苦肉計,感覺起來,像他自己安排的一出戲。”


    “嗬嗬。”宋望笑兩聲,“據說他膽識過人,行事一向不要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們怎麽辦?”緋川逸道。


    “不用去管。”宋望挑挑眉,“你是覺得我們自己事情還不夠多嗎?孟家這段時間不安分,小心盯著。”


    “還不動手?”緋川逸壓低聲音,語調歎息。


    “可以動了。”宋望低低笑起來,“幹等著也無聊,你們看著辦,要不像他騷擾我們一樣,也騷擾騷擾他,孟歌多疑,穩著不動他也得警惕。”


    “知道了。”緋川逸笑了笑,應了一聲。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六點。


    一眾人馬不停蹄地奔波了兩天,自然也累。


    緋川逸開車送榮晴和小靜迴家,程思琪便和宋望一起,直接上了車,迴家。


    車上--


    程思琪沒有換衣服,汗濕的緊身t恤不舒服,趙青開了冷氣,她鬆了一口氣,將上衣扯了扯。


    宋望垂眸看著她,幹燥的手掌不動聲色地伸了過去。


    緊緊扣著她腰肢,攬著她。


    他指腹順著她溫熱的腰輕輕摩挲,程思琪覺得癢,用手肘推了他一下,連帶著白了他一眼。


    “我就摸摸。”宋望湊近她,低聲哄道,“就放這不動,摸摸。”


    “你別說話。”程思琪簡直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壓低聲音說了一句,然後,不自在地動了動。


    宋望“嗯”了一聲,再然後,手指直接順著小短褲伸進去。


    程思琪:“!”


    “別動了。”宋望滿意了,一隻手托著她,往自己身邊坐了坐,咬著她耳朵,小聲道,“趙青在前麵,再動被他發現了。”


    程思琪靠著他,雙腿並攏坐得規規矩矩,簡直想罵髒話。


    一路上很艱難。


    七點剛過,車子駛到了宋家。


    趙青停了車,直接開門下去,頭也不迴地離開。


    後座裏--


    程思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手肘推著他,一臉無奈道:“下車了。你以後再這樣,再也不和你一起坐車了。”


    “生氣了?”宋望攬著她,薄唇微抿,聲音低低地問了一句。


    程思琪乖巧的時候他放肆,可每當她臉色稍微不對,他總會第一時間察覺感知到,不知怎的,次次心疼。


    “那倒沒有。”程思琪抿著唇拔出他一隻手,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無奈道,“咯得慌。”


    “嘿。”宋望鬆口氣,笑一聲,從裏麵開了門,攬著他下車。


    程瑜早知道她要迴來,在廚房裏準備晚飯。


    江蔚然在幫忙。


    兩人和程瑜打了招唿,一起上樓去,先洗澡換衣服。


    兩天跑了三個城市,程思琪自然累,抱著衣服進到浴室,第一時間反鎖門,免得宋望跟進來。


    宋望慢了她一步,扭了一下門,登時緊緊蹙眉,詢問道:“你鎖門幹嘛?”


    “你去客臥洗。”程思琪在放水,頭也不迴道。


    “不要。”宋望拒絕地很幹脆,“開門,寶貝兒別鬧了,我都餓了,還等著吃飯呢。”


    他說的果斷,到後麵又撒嬌,程思琪抿著唇,想了想,有點糾結了。


    該來的躲不掉。


    她抑鬱地想著,宋望隔著門一聲聲哄著,半晌,程思琪摸摸水,抿著唇,好歹開了門,將他放了進去。


    “不聽話。”宋望一把將她逮到懷裏,屁股上扇一巴掌。


    呃,聲音很響亮。


    他目瞪口呆,登時心疼起來,程思琪也愣了,一張臉爆紅,咬著唇,伸手使勁地扯扯他耳朵。


    宋望第一次被人揪耳朵,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你拍疼我了!”程思琪兩條胳膊圈著他脖頸,吊在他身上,貓一樣地縮著身子,委屈地撒嬌。


    她柔弱無骨地纏著他,宋望哪裏還有脾氣,好像受了蠱惑一般,筆直地站成了一棵樹,垂眸定定看著她,脫口道:“我給你吹吹?”


    “滾蛋。”程思琪哭笑不得,又撒嬌,“我好累,不做行不行?”


    “寶貝兒。”宋望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行不行嘛,真的好累。”程思琪臉頰蹭著他胸膛,“兩天都沒怎麽休息,蹦蹦跳跳,腿都軟了。”


    宋望看著她,半晌,咬牙道:“行。”


    程思琪攬著他胳膊,倏然笑起來,湊過去“啵”了一口,一臉滿足道:“老公你真善解人意,最愛你了。”


    她嘴上抹了蜜似的,又說軟話又撒嬌。


    宋望被恭維的十分愉悅,滿足得不行,神魂顛倒,一顆心都酥成了蜜糖,哪裏還記得自己剛才迫切地想進來幹嘛。


    於是乎--


    程思琪躺在浴缸裏,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澡。


    宋望呢?


    幫她捏捏肩膀捏捏腿,抹著沐浴露打泡泡,結結實實伺候了她半小時。


    還自得其樂。


    兩人在浴室裏磨蹭了半個多小時,再神清氣爽地下樓,程瑜和江蔚然也剛準備好晚飯,一眾人還沒開動,靳允卿到了。


    八月天,他還穿著筆挺的西裝,看上去,隨時可以參加商業宴會。


    一張臉依舊蒼白,站在燈光下,玉人似的。


    宋望將桌上一個蘋果扔給他,挑眉道:“靳秘書,吃飯了嗎?”


    靳允卿從小身子弱,可他有一項罕見的優點,記憶力非常好,過目不忘,靳老爺子一早有心讓他從政,可他一直興趣缺缺。


    眼下被宋望叫迴國,休養了一段,自然如了老爺子的願。


    眼下,給中央某位領導做秘書。


    用宋望的話說,終於有個人樣了,也因此,宋望每次見了他,直接惡趣味地稱唿他官職。


    靳允卿素來拿他沒辦法,由了他去。


    眼下,伸手接了宋望拋到跟前的蘋果,他握著笑了笑,迴話道:“吃過飯了,有點事情過來和你說。”


    話音落地,下意識看了江蔚然一眼。


    有幾天沒見麵,江蔚然抿抿唇,低頭吃著飯,唇角的笑意怎麽也遮不住。


    靳允卿笑了笑,走兩步,坐沙發上等著。


    飯桌上--


    程瑜略微想了想,喝了一口湯,朝著程思琪開口道:“有件事,我想說一下。”


    程思琪自然知道她要說什麽,先前和宋望也通過氣,伸手揉了揉小思源的腦袋,笑笑道:“我們以後要多兩位家人了。”


    “不是。”程瑜笑了笑,打斷她,“我覺得還是不一起的好,他也這麽想,我帶著思源,住過去。”


    “什麽?”江櫟聽得雲裏霧裏,忍不住問了一句。


    “阿姨再婚了。”程瑜看著他笑了笑,“可能以後不跟你們一起生活了,你好好學習。”


    “媽!”她這話和原本商量好的不一樣,程思琪登時著急起來,“不是說好了嗎?讓叔叔和他孩子過來。”


    “不方便。”程瑜道。


    “沒什麽不方便的。”宋望擱了筷子,神色溫和地看著她,略微想了想,道,“媽,您這說走就走了,一大家子吃飯都沒個準。”


    程思琪在桌下踢了他一腳,蹙眉看了他一眼。


    眼神示意:“我媽不是專門來給你做飯的!”


    宋望也看看她,眼神交流:“別說話,交給我。”


    程瑜看重的無非是程思琪和小思源,怎麽可能舍得離開程思琪,可因為程思琪眼下又上學又發展事業,很忙,每每迴家,時間也被他占據不少。


    程瑜有落差感,他自然明白。


    住在宋家,還帶著小思源,不想給他再添麻煩,他自然也明白。


    所以,隻得用負擔留下她了。


    反正,這些孩子對她來說,也都算甜蜜的負擔。


    宋望清雅地笑了笑,勸道:“家裏這麽大,也就你們來了有點人氣,這眼看著開學了,思琪和江櫟、蔚然都要上學,您再一走,家裏可當真一點人氣都沒了。”


    “這……”程瑜性子軟,為難地愣了一下。


    宋望直接抬眼看向小思源,問道:“思源想離開姐姐嗎?”


    “不。”小思源委屈地搖著頭,簡直快哭了。


    宋望又抬眼看向江蔚然,笑笑道:“以後都吃不到阿姨做的飯了,怎麽辦?”


    “阿姨您別走啊。”江蔚然直接抓著程瑜的胳膊搖了搖。


    宋望又看江櫟,挑眉道:“你呢。”


    江櫟臉色凝重,朝著程瑜,聲音悶悶道:“我也不舍得你們。”


    “看。”宋望直接做總結發言,“少數服從多數。趕明兒我們和叔叔見個麵,一起吃個飯,最好開學前,接他和兒子一起搬過來。”


    “這……”程瑜遲疑。


    宋望看著她,笑眯眯道:“媽,就這麽說定了。”


    他語氣篤定,周圍一眾人都一臉期待地看著程瑜,半晌,程瑜點點頭,有些無奈地笑道:“那好吧,就一起。”


    程思琪看著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宋望看著程思琪,勾著唇角,得意地挑挑眉,一臉邀功神色。


    不一會--


    江蔚然先吃完飯,偷偷溜到大廳裏,坐在靳允卿邊上,削蘋果給他吃。


    接下來是江櫟,叼著瓶酸奶,迴房去休息。


    緊跟著是宋望,吃完飯,跟著靳允卿去書房談事情。


    程思琪幫著程瑜收拾完碗筷,環視一周,大廳裏哪裏還有人,電視也不知道開著讓誰看。


    她洗了手,關了電視,正準備先上樓,聽到小思源喚了聲:“小白。”


    程思琪愣在了原地。


    小思源聲音低低的,可是,帶著哭腔。


    程思琪神色怔了一下,循聲看去,這才發現,他蹲在大廳外,庭院的台階上,一隻手撥弄著小白軟絨絨的爪子,嘀嘀咕咕地說著話。


    程思琪轉身,抬步出門。


    大廳門開著,她走路一貫沒什麽聲音,小思源蹲在地上,和狗狗說話,根本沒感覺到她走近。


    “姐姐結婚了,媽媽也要和別的叔叔結婚了,沒有人要我了。”


    低低的一句話落在耳邊,程思琪看著小思源的後腦勺,神色依舊是怔怔地,半天,發不出聲音來。


    暑假一直工作忙,很多時候的迴家時間晚,宋望又總纏著她,她基本上沒有很多空閑時間休息,更別提和小思源談心了。


    此刻低頭看著他,她突然發現,自己這弟弟,不知道什麽時候長高了些。


    他蹲在地上,她也能很明顯地看出來。


    阿源他,長高了。


    自己這個做姐姐的,卻根本沒有發現,分明朝夕相處,可她一直都沒發現,他長高了。


    他和小狗說著話,聲音那麽委屈,帶著哭腔。


    得有多悶,才能偷偷躲在院子裏,和小狗說話,一隻狗,它知道什麽呢?


    程思琪站在原地,沒出聲,小思源蹲著,慢慢地,聲音小小地哭起來,單薄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他哭著,似乎又感覺到身後有人,遲疑著迴頭看了一眼。


    “姐。”小思源被嚇到,連忙伸手抹眼淚,飛快地站起身來。


    他睫毛上還染著淚,手足無措地抹著眼睛,好像做錯事被人抓包一般,非常窘迫,看了她一眼,難堪地不敢抬頭。


    程思琪看著他,心疼不已。


    她這弟弟從小就非常乖巧,秀氣得像女生,來了京城,人生地不熟,也一貫黏著她和程瑜。


    是沒有安全感吧?


    程思琪伸手觸上他的臉,幫他抹眼淚,聲音輕輕道:“阿源,對不起。”


    “姐。”小思源看著她,咬咬唇,“我沒事。我胡言亂語的,我什麽也沒說,我沒有怪你和媽媽的意思。”


    “是我們疏忽你了。”程思琪幫他抹著眼淚,聲音溫柔,小思源怔怔地看著她,驀地,眼淚流得更歡了。


    程思琪便將他摟緊在懷裏,一隻手拍著他的背,安撫道:“姐姐是因為這段時間工作太忙了,不是故意疏忽你的,別怪姐姐,好嗎?”


    “沒有,我沒有。”小思源嗚嗚地哭起來。


    “嗯。”程思琪聲音低低道,“想哭就哭吧,姐姐抱著你呢。”


    小思源哭聲大了起來,埋頭在她懷裏,委屈不已。


    半晌,他才哭夠,從程思琪懷裏仰起頭來,看著她,雙目通紅道:“都是我的錯,讓姐姐擔心了。”


    “來。”程思琪握著他手腕,安置在院子裏的藤椅上。


    她自己坐了另一把。


    眼看著他眼眶通紅,程思琪略微想了想,進屋去,倒了兩杯水端出來。


    小思源喝著水,她便抿抿唇,略微想了想,開口道:“阿源喜歡姐姐和媽媽嗎?”


    “嗯。”小思源看著她,連忙點頭。


    程思琪笑了笑,揉著他頭發,聲音柔柔道:“人到了一定的年齡,都要組建家庭的,姐姐自然也要,和宋哥哥結婚,不是不要你,怎麽會不要你呢。”


    “我知道。”小思源聲音悶悶道。


    “媽媽也是。媽媽本來和你爸結婚的,可他們的感情出現了問題,爸爸對媽媽不好,所有他們不能繼續生活在一起。我結婚了,等你長大,也是要結婚的,你希望媽媽一個人孤獨終老,永遠都不結婚嗎?”程思琪摸著他頭發,繼續道。


    “不是。”小思源抬頭看著她,反駁道。


    “姐姐知道你不舒服,”程思琪說著話,握著他一隻手,慢慢道,“可思源都是大孩子了,個子都長高了,以後要是有什麽事,不能自己藏著掖著,憋在心裏,都要和姐姐媽媽說,知道嗎?”


    “怕你們笑我。”小思源看著她,眉眼糾結,扁嘴道。


    “怎麽可能?”程思琪忍不住笑出聲,“姐姐才不會笑阿源呢,阿源從小就喜歡哭鼻子,姐姐知道的。”


    “還說不笑我。”小思源看著她,眼睛瞪起來,控訴道。


    程思琪鬆了一口氣,正想說話,收拾完客廳的程瑜出了門,到了兩人近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遲疑道:“怎麽還哭鼻子了?”


    “覺得我們不要他了。”程思琪笑了笑,“鬧了點小情緒。”


    程瑜愣了愣,看向小思源。


    “我沒事。”小思源剛被安慰,看著程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聲音小小道,“我就是突然難過了,已經沒事了。”


    “嗯。”程瑜看著他,朝程思琪笑了笑,“我和阿源說會話,你先上去休息吧,九點多了。”


    “姐姐我沒事。”小思源看著她,連忙道,“你去休息吧。”


    “嗯。”程思琪揉揉他腦袋,“以後別躲著哭了,有什麽事都記得找姐姐。”


    小思源抿著唇,紅著臉,點點頭。


    程思琪看著他,唏噓一聲,和程瑜交換了眼神,先上樓去。


    她著實有點累。


    靳允卿已經迴去,程思琪到了臥室,才發現宋望並不在,站在門口略微想了想,她朝著書房走了過去。


    宋望坐在書桌上,開著電腦,瀏覽網頁。


    程思琪敲了門進去,走幾步到了邊上,宋望便伸手拉著她,圈到了懷裏。


    一隻手拖著鼠標,關了網頁。


    “等我一起睡?”宋望一隻手捏著她手指,把玩著,下巴抵著她額頭,低笑著問了一句。


    “嗯。”程思琪略微想了想,笑著道,“想上網查個東西。”


    “什麽?”宋望挑眉看著她,準備關電腦的手勢頓了一下。


    “就看看觀眾對《籃球寶貝》的評論什麽的。”程思琪在他懷裏動了動,一隻手去拿鼠標。


    挨著他胳膊,蹙眉道:“一身汗味,你先迴房洗澡吧。”


    “吃飯前剛洗過。”宋望擰眉,低下頭,抑鬱地在他領口聞了聞,嘀咕道,“哪裏有什麽味?”


    “吃飯熱的吧。”程思琪淡淡道。


    “那我先去。”宋望被嫌棄,無奈地揉揉她腦袋,站起身來,抑鬱地暫時離開,去洗、白白。


    程思琪坐直了身子,眼看他離開,點開了網頁瀏覽記錄。


    十色被查封,李侯進了監獄,寰宇和橙光最近都出事,雖說都不是什麽大風浪,可已經足以讓她知道,的確有人在對付宋望。


    她並不知道宋望是故意沒有撈李侯出來,隻以為事情太棘手。


    能查封十色,對付宋望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什麽簡單角色。


    靳允卿眼下在政界,這麽晚過來找宋望,她隻是覺得有些奇怪,猜測可能和最近的事情有關。


    程思琪胡亂地想著,先前被宋望直接關掉的網頁彈了出來。


    是幾個官員的百科簡介,也有私人微博。


    程思琪對政界名人壓根不清楚,前世今生都沒什麽興趣,也沒怎麽注意過,瀏覽著網頁,看著陌生的人名,她一直蹙眉。


    宋望看過的幾個官員都在政界舉足輕重,程思琪看了半天,才略微理順了思緒,這幾人之間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比如說,曾經有上下級關係,或者出席活動,往來親密。


    是一個派係?


    她這樣胡亂地想著,最後,將視線鎖定在最後一個官員的名字上。


    李正耀……


    如果她沒記錯,這人,正是前世震驚全國的貪汙受賄案主角,大抵就在明年,他便會突然落馬,連帶著,與他關係親密的許多官員都或多或少都受到些波及。


    貪汙受賄總金額上兩億,甚至,李正耀老家的小別墅還設有地下金庫,所藏金條數以百斤計。


    在前世,他的醜聞一出,舉國嘩然。


    許多網友還在微博上設計出他抱著金山流口水的簡筆畫,寫了許多冷嘲熱諷的文章,總之,他貪汙案始末風風火火鬧了半年之久,緊跟著,又被政敵曝出其他許多罪狀,塵埃落定之後,處以死刑。


    樹倒獼猴散,李氏一黨,消失在華夏政壇。


    因為太轟動,就連她這樣從來不關心此類新聞的人,都牢牢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可眼下時間未到,李正耀依舊是政壇舉足輕重的人物,他並非京城人,可勢力也絕對不容小覷。


    很多時候,華夏新聞台都能看到他出席活動,甚至,接見外賓的身影。


    對付宋望的幕後人,是他嗎?


    程思琪這樣想著,又拖動網頁看了幾遍,最後,默默關掉。


    得先弄清楚才對。


    不過--


    無論李正耀和宋望是什麽關係,她都得將李正耀的事情想辦法通知給宋望才對,若是敵,一舉扳倒不在話下,若是友,也可以讓宋望盡早認清他的本質,及早結束往來。


    程思琪關了電腦和燈,出了書房,默默地往臥室走。


    邊走邊想。


    越想越不對。


    算著時間,她恍然驚覺,似乎,這一世政界要風平浪靜許多。


    前生到了2015年,李正耀前麵,已經有好幾個高官落馬,雖然不及李正耀事件轟動,可每一次,也都會讓民眾震驚上頗長一段時間。


    李正耀事件也並非終結,在他之後,政壇幾乎經曆了一次大換血。


    她印象裏,前生的華夏政壇一直動蕩。


    最起碼,她在京城的那幾年,十分動蕩,說是風雲迭起,毫不為過。


    哪裏出了問題呢?


    程思琪百思不得其解,她想到了許依依和江蔚然,可又覺得不對,許依依是死後靈魂附體成了徐伊人,和這些事挨不上邊。


    蔚然呢?


    她應當是和自己一樣,重新活了一世,可她一個女生,似乎,也根本和政壇挨不上邊。


    唉!


    程思琪胡思亂想著,歎了一口氣,索性將心裏的猜測都拋到九霄雲外,想要幫助宋望,估摸著,一個李正耀,就夠了。


    她邊想邊走,一不小心,“砰”一聲撞在了臥室的門框上。


    宋望裹著浴巾剛出來,聽到聲音,被嚇了一跳。


    一迴頭,程思琪揉著額頭,呲牙咧嘴地看著他。


    “想什麽呢你!”宋望輕斥一聲,到底覺得心疼,快步走到她跟前,低頭查看,邊看邊道:“得,又腫了一包,估摸著明天粉絲們又得討伐我了。”


    “討伐什麽?”程思琪不解,捂著頭問他。


    “家暴啊!”宋望撇著嘴,拉著她手腕往床邊走,邊走邊道,“上次的事情你忘了?你這磕了傷了都是大事,被人看見指不定傳成什麽樣。”


    “你還記著呢?”程思琪看著他,忍不住笑道,“這麽小氣。”


    ------題外話------


    話說,阿錦真的是一隻取章節名的廢柴,真特麽糾結死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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