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短信的時候宋望正開會。


    桌麵上的鈴聲囂張地響起來,會議室裏一眾人互相對看一眼,默默地忽視掉他三令五申強調過的規矩。


    宋望麵無表情地拿著手機看了一眼,神色愣了愣。


    早上他出門的時候恰好見到緋川逸,也知道程思琪今天有工作,想著自己半夜裏過分了些,還叮嚀他讓程思琪多睡會。


    可是——


    他也沒想到程思琪要去外地取景,還一去好幾天。


    “散會。”宋望起身說了句,直接握著手機出了會議室,打電話給程思琪,一接通,就開口道,“你現在在哪?”


    “路上呢,準備去機場。”程思琪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承澤嗎?去三天?”宋望略微想了想,聲音柔和些,道,“是專輯mv的拍攝?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程思琪笑了笑,“劇組許多人呢,你放心。”


    “嗯。”她這麽說,宋望便悶悶地應了一聲,握著手機,半天也不知道說些什麽話才好。


    他心裏的怨氣還沒消,偏生對上這樣極力粉飾太平的她,有生氣有無奈,也有心疼,他冷淡,她溫柔相待,他暴躁,她還是溫柔相待,他故意欺負她,卻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連個響聲都沒有。


    “注意安全。”半晌,宋望說了最後一句話。


    程思琪聲音低低地應了一聲好,看著手機裏顯示“通話結束”,輕輕地歎了一聲,將手機裝迴口袋去。


    宋望的聲音裏雖然已經顯露出忍耐和妥協,可到底,和平時不一樣的。


    也許離開幾天也好,迴來他指不定就氣消了。


    程思琪這樣想著,便也暫且將這件事先放下,朝榮晴要了mv的劇本,坐車上仔細地看起來。


    十點多,三個人到了機場。


    遠遠地,程思琪就看到了被人群簇擁著的上官燁。


    “燁男神,能合個影嗎?”


    “男神我可喜歡你了!”


    “男神男神我愛你,簽個名吧好不好?”


    女孩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落在耳邊,被保鏢簇擁著的上官燁伸手摘了墨鏡,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道:“今天還有工作,隻能合影一張。”


    “好耶。”幾個女孩尖叫著歡唿起來,直接扔了手邊自己的行李箱,興高采烈地圍了上去,和上官燁合影。


    身為娛樂圈最受歡迎的超人氣男明星,無論他出現在哪,總能引起周圍的路人,尤其是年輕女孩一陣騷動。


    程思琪遠遠看著就笑了笑,邊上不遠處和攝製組走在一起的姚蕾不經意間看見她,腳步一頓,嬉笑著退了幾步,到了她近前,豔羨開口道:“燁男神這走到哪都是一片歡唿,人氣爆棚得簡直沒天理。”


    “要不怎麽叫國民男神呢。”程思琪朝著她笑了笑,說了一句。


    “我明天要和他拍攝親密鏡頭誒,想起來好激動怎麽破?”姚蕾一隻手握拳在身前,聲音小小地說了一句,神色間盡是興奮。


    星際和環亞一向合作往來頗多,程思琪專輯mv的男主角請了上官燁,姚蕾的經紀人有意捧她,便為她爭取到了其中女二號的角色。


    也就是mv故事裏,男主角青梅竹馬的鄰家妹妹。


    她在故事裏出場不多,總共也就三五個鏡頭,可耐不住合作的對象是上官燁,又有撲過去將他擁抱的戲份,自然很占便宜。


    “深唿吸,”程思琪好笑地看她一眼,“深唿吸可以緩解激動。”


    “呀。”姚蕾看她一眼,忍不住笑起來,“我真是激動過頭了是不是?你們有吻戲呢。就算借位也不知道比我們親密多少倍。”


    “工作需要。”程思琪笑了笑,又突然想到宋望,依著他那個醋勁,到時候要看了這個mv,指定得爆炸了。


    想到他,程思琪又沒什麽情緒,高興不起來。


    她神色倦倦,姚蕾自然也識趣,登機後,便沒有再嘰嘰喳喳地說什麽話,隻坐在位子上自拍了兩張。


    也沒忘掉拍一張程思琪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睡覺的照片。


    下午四點,攝製組一眾人到了要取景的鈴來鎮。


    七月中旬,學生們剛放暑假,鈴來鎮是算是國內挺有名的旅遊小鎮,風景秀麗、小吃和特產都非常多,是學生們暑期旅遊首選地之一。


    酒店裏歇息了一小會,攝製組一眾人直接前往要取景拍攝的街道。


    取景的街道也是全國有名的旅遊觀光街道,家家戶戶的門口、窗台、牆壁上,基本上能養花的地方都懸著花盆,美麗幽靜的像一個讓人流連忘返的夢境,曾經出現在國內各大旅遊雜誌的彩頁裏。


    這條被五顏六色的鮮花裝點的街道,被人們成為“花廊。”


    攝製組先前已經有工作人員過來事先打點,程思琪他們拍攝的第一幕場景是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見鍾情的戲份。


    拍攝mv不需要台詞,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肢體和表情來體現,mv導演對上官燁的演技自然放心,剛到了地點就和程思琪交流起來。


    “後麵有女主角畫畫的場景,她的職業是插畫家,自由職業者嘛,都點疏懶散漫的氣質,一會你就從那個方向走過來,悠閑地散步,你應當非常享受這種感覺,周圍的花花草草,身後的夕陽,還有這美麗狹長的街道,所有的一切,你都非常喜愛,沉浸在這樣的氛圍裏,應當是非常放鬆的,明白嗎?”


    “嗯。”程思琪簡短地應了一個字。


    導演看著她,不放心地繼續叮嚀道:“一會注意看我的手勢,我就在你正前方。我一抬手你就循著感覺朝向燁男神看過去,先是愣一下,不要移開視線,就一直看著他,燁男神那麽帥,足以讓所有的女生怦然心動了,表現出羞窘的感覺,就ok!”


    “嗯。”程思琪規規矩矩地又應了一聲。


    神色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導演登時有些無力了,試探發問道:“聽明白了嗎?”


    “明白的。”程思琪依舊簡短地迴答了一句。


    導演徹底無力,顧忌著她一女孩臉皮薄,又叮嚀道:“不要有壓力,先試著拍一條,我看看效果。”


    “好。”程思琪點點頭,笑了一下。


    導演直接不想和她說話了。


    邊上的上官燁看著她小學生一樣一本正經的呆萌樣子,竟是覺得還挺有趣,忍不住笑了一聲。


    程思琪參加《天籟之音》節目後開通了微博,許依依說她人不錯,因而自己也表示支持關注了她,說起來不算陌生人。


    可畢竟兩個人從來沒合作過,對她的演技,上官燁當然持懷疑態度。


    邊上有跟隨劇組來的工作人員和保鏢清場,可畢竟在假期,遠遠圍觀的遊客還是不少。


    此刻,眼看著導演一個勁的和程思琪交流,幾個年輕女孩就忍不住嘀咕起來。


    “導演和程思琪說個沒完呢,對她的演技不放心吧。”


    “程思琪先是歌手呢,也沒演過什麽角色吧。”


    “《漢宮》裏有角色,這不是還沒上映嘛。”


    “《籃球寶貝》的劇照還挺好看,就是不知道演技怎樣,那個也沒開播呢。”


    “主要是人氣吧,她人氣旺,演什麽都有人看的。”


    “也是。宋總握著橙光呢,她反正不缺角色的!”


    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說著話,不一會,眼看著程思琪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先一步去換衣服補妝,聲音才慢慢地淡了下來。


    導演一聲“action”之後,所有人的視線凝聚在上官燁身上。


    飲品店裏——


    他穿著白色的休閑t恤和淺色牛仔褲,神色閑適地坐在高腳凳上,一條胳膊搭在淺色的台麵上,一隻手活動著擺放在眼前的相機鏡頭。


    上官燁顏值自是不必說,可此刻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是他的眼神。


    娛樂圈同年齡段的男明星裏,上官燁集顏值、演技、氣質、風度等等優勢於一體,在這些諸多優勢裏,他最讓人著迷的先是眼睛,後是微笑。


    此刻,他眉眼低垂著,唇角勾著淺淺的弧度,落在他正把玩的相機上。


    笑容不明顯,可他的眼神裏含著毫不掩飾的喜愛,很自然的,一個資深的攝影愛好者的形象躍然眼前,因為,他對他的工具飽含感情。


    他看著相機,更好像看著一個夥伴,他活動把玩相機,就好像閑來無事,和老朋友坐著聊聊天。


    看著他拍戲是一種享受,現場近處遠處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


    上官燁處在眾人注視的焦點之下,淡然自若,好像根本不曾察覺到那些視線一般,他拿起相機,在手裏擺弄了兩下,的側著臉湊過去,對著外麵被橘黃色陽光籠罩著的街道,拍照。


    看著他的表現,mv導演簡直為程思琪捏了一把汗,朝著對麵一抬手,換好衣服化好妝的她進入到眾人視線中。


    確切地來說,先是聲音。


    她穿一雙夾腳涼拖,鞋子是木製,踩在石板地上有吧嗒吧嗒的聲音。


    後期製作會有消音處理,可這一刻她鞋板踩地的聲音傳來,卻能第一時間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這樣幽靜美麗的花廊裏,這樣的聲音迴響著,總帶著點那麽些讓人矚目的特別,好像會邂逅一個美麗恬淡的姑娘。


    程思琪整個人出現在眾人視線裏,就連看著鏡頭的上官燁,也倏然入戲。


    七月中旬,下午五點。


    橘黃色的陽光如火如荼,籠罩著花香彌漫一條街,她一襲長裙,翩然而至,長裙色彩斑斕,非常有垂墜感,她每邁一步,修長筆直一條腿便將裙子勾勒出一條弧線,再隨著她走路的步伐變換,飄動。


    長裙是露肩設計,她優美修長的頸項和鎖骨都完美地呈現出來,蓬鬆柔軟的長發是中分,一邊自然垂墜,一邊用櫻桃造型的碎鑽發卡別在耳後,很隨意很散漫。


    程思琪輪廓立體,十分適合化濃妝,此刻側臉籠在霞光裏,拍照的時候甚至不需要任何美化處理,已經美得驚心動魄。


    導演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先前完全瞎操心。


    燁男神縱然十分讓人有壓力,可娛樂圈,程思琪這樣漂亮的女生也屈指可數,她隻要正常地出現,原本已經是一道靚麗的風景了。


    導演連忙朝著她的方向揮揮手,程思琪便微微住了步子,側頭,抬眸,神色間微帶迷惘,看向了剛好拍了她照片的上官燁。


    上官燁看著她,確切地來說,是通過鏡頭看著她。


    她不說話,看上去非常安靜,上官燁也安靜,靜靜地看著她,四目相對,一種情愫便緩緩流淌在空氣裏。


    怦然心動。


    這種讓人連唿吸都停滯的感覺,不正是怦然心動嗎?


    似乎隻在一秒,兩個人似乎又對視良久,上官燁將相機拿了下來,看著程思琪,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拍到了她,可她是自己闖入他鏡頭的,上官燁似乎不覺得尷尬。


    他坦然,幾步開外美麗的女孩卻微微臉紅了,眉眼微微低垂,看上去帶著些欲說還休的羞窘。


    簡直,太完美了!


    導演大喊一聲“好”,甚至激動地啪啪拍起掌來,周圍看著的許多人被帶動,也啪啪啪鼓起掌來。


    從出現在鏡頭裏開始,程思琪一舉一動都完美到無可挑剔,她不但沒有因為上官燁的氣場被影響,反而,上官燁和所有人一起,被她吸引。


    這樣的表現,對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來說,已經相當相當不容易了。


    坐在高腳凳上的上官燁站起身來,拿著相機,笑著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程思琪抿唇笑笑,鬆了一口氣。


    “很棒。”導演到了程思琪近前,哈哈笑道,“我真是太多慮了,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不對,一條過堪稱完美。”


    “不好意思給您丟臉。”程思琪看著他,笑了笑。


    “嗯,接下來拍幾條你們一起散步或者買東西的,戀愛狀態的幾個場景,應該不在話下。”導演笑著道。


    “您安排。”程思琪對著他又笑笑。


    她說話依舊挺簡短,導演這下倒是有點明白,感情這姑娘的說話方式就這樣,一時間,又認真地看了她兩眼。


    程思琪神色如常,被誇獎了幾句,也沒有絲毫驕傲自豪的模樣,一張臉雖是濃妝,精巧美麗,看上去卻隻讓人覺得恬淡安寧。


    攝製組接連換了幾個地方,拍攝完最後一幕兩人在牆角的吻戲,時間接近晚上八點鍾。


    第一天的拍攝暫時收工。


    一眾人先迴了酒店,洗漱完,三三兩兩地出去遊玩。


    程思琪和姚蕾一個房間,因為宋望的緣故,收工後她一直興趣缺缺,洗了澡換了衣服,也沒有出去的意思,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發呆。


    “怎麽了這是?”姚蕾笑著看了她一眼,“出去玩唄,我剛才還叫了燁男神呢,好不容易來一次,不出去玩玩多不劃算。”


    “挺困的。”程思琪握著手機,看著她笑了笑。


    “哎哎哎,這還不到九點嘛。”姚蕾上前去拉她的手腕,“這會外麵天也黑了,你不會是怕被認出來吧,戴上墨鏡好了。一起出去。”


    “我……”程思琪看著她,半晌,耐不住她軟磨硬泡,點點頭。


    姚蕾叫了上官燁和攝製組兩個工作人員,三女兩男,五個人一起出酒店。


    鈴來的小吃非常多,姚蕾在網上的旅遊攻略裏搜了半天,找到了一家據說味道不錯的特色小店。


    上官燁走到哪都極容易被認出來,五個人也沒有到處逛,直接坐車到了目的地,要了一個小包間。


    姚蕾是自拍狂人,菜品小吃都還沒上桌,就摟著程思琪先拍了一張。


    等所有東西上齊了,又和其他幾人合照了三五張。


    程思琪興趣缺缺,其實吃什麽都味同嚼蠟,一直低著頭,也就有人說話的時候應和兩聲,到了最後,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麽。


    姚蕾很會搞活氣氛,和兩個工作人員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時間慢慢流逝而過。


    十點半,一眾人才吃完飯,重新迴了酒店。


    出去一圈又捂了一身汗,程思琪去洗澡,姚蕾便靠在沙發上發微博。


    姚蕾v:“承澤風景美小吃也超多哦。吃到想吐怎麽破?突然發現我真是一枚吃貨。”


    短信編寫完,她配了幾張吃飯時的照片,自然有上官燁和程思琪。


    她喜好發微博,短短一頓時間粉絲漲了不少,姚蕾看著也覺得欣慰許多,等評論的間隙隨意地瀏覽著網頁。


    覺得無聊,又點擊了程思琪的微博去看。


    程思琪的微博下鬧成了一鍋粥,評論區基本上都是“怎麽迴事”、“思琪造嗎”、“艾瑪,我不相信,不能因為走一起就說兩個人有關係嘛!”


    她糊裏糊塗地看了半天,到最後,才弄明白是因為宋望和一個女人走在一起被偷拍。


    圖片是網友爆料的一張圖,裏麵就一對男女的側影,男人高挑頎長,側臉勉強看清楚,宋望無疑。


    女人卻是看不清楚的,隻她身上淺碧色一件旗袍挺惹眼。


    旗袍的顏色其實挺素,可給人的感覺卻相當惹眼。


    姚蕾出道時間不長,甚至不能很明白地形容這一刻她的體會,隻看著那女人微微低垂著眉眼的樣子,腦海裏就閃過“天生尤物”這樣一個形容。


    兩個人在走道裏,看上去準備進邊上一個包廂,因為那女人側身對著屏幕,正抬手推開一扇門。


    網友配著文字說明,照片拍攝的地點是京城十大酒吧之一——十色。


    程思琪的微博評論區就因為這樣一張照片鬧開,究其原因,粉絲們覺得這女人看上去非常惹人,而宋望邊上從未出現過什麽女人。


    這兩人,看上去關係似乎挺曖昧。


    姚蕾握著手機,微微抿著唇,耳邊一聲響動,程思琪已經穿著睡衣出了洗手間。


    姚蕾略微想了想,喚了一聲:“思琪?”


    “嗯?”程思琪想給宋望打電話,也正找手機,扭頭看了她一眼。


    “感覺有個事情得讓你知道。”姚蕾有些為難地說了一句,在程思琪探詢的視線中,將手機遞了過去。


    程思琪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看著那張照片,狠狠地愣了一下。


    大腦一片空白。


    “你的微博上鬧得挺厲害的,你給宋總打個電話問問吧。”姚蕾遲疑地說了一句。


    程思琪握著手機,沒有說話。


    姚蕾正想再勸,程思琪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看著手機屏幕發呆,姚蕾便第一時間想到應該是宋望,起身笑了笑,朝著程思琪開口道:“我睡不著,找隔壁劉姐聊會天去。”


    話音落地,不等程思琪說話,她便轉身走了出去。


    程思琪握著手機,宋望打了第三個電話,她才倏然迴神,滑動接聽。


    “喂?”她一開口,聲音裏就帶著哽咽,電話那頭的宋望神色愣了一下,直接開口道,“網上的照片,你看到了嗎?”


    “穿旗袍那個女的嗎?”程思琪勉強問了句,聲音低低道,“看見了。”


    “別誤會。”宋望言簡意賅地先說了一句,正要繼續說話,電話裏卻突然傳來程思琪崩潰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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