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和不是睿王很熟嗎,能不能將睿王請到府上?”瞬間的靜默後,清嫵輕輕吐出這句話。

    莊珹困惑地看著她,“你要見睿王,為什麽?”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清嫵拒絕迴答他的問題,態度卻十分堅定:“這對你來說不是難事,你要是不幫我,我就自己去睿王府拜訪。”

    “你……”莊珹蹬了她一眼,賭氣的說;“行,那你就自己去找他吧。”

    清嫵急道;“你真的不在乎萬一傳出去,對我的閨譽影響多大嗎?”

    莊珹正色道:“我隻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他開始猜測:“你是不是做了關於睿王的夢?”經過這些事,他對清嫵預知未來的能力不得不信服。

    清嫵一時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釋,便承認了;“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那你到底夢到什麽了?”莊珹追問。

    “等我見了他再告訴你。”

    莊珹心想這個要求到底不算過分,雖然略有不滿,卻也不能僅因為好奇心沒得到滿足就拒絕她的請求。“那好,不過你一定要告訴我原因,不然以後可別再想讓我為你做事。”

    清嫵對他甜甜一笑,“知道啦。”

    書閣裏,她看著莊珹讓人將寫好的邀請帖子送到睿王府。然後她離開了莊珹的住處,走在花園裏,前世的記憶就如漫天的飛花,每一縷可以唿吸的空氣裏,都充斥著記憶的氣息。

    前世,楚懷旭在南部作亂的消息傳到金陵,叛軍號稱三十萬之多,在所有人看來也不過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大齊的君臣都對宜煊充滿了信心,然而,這場仗的打得十分艱難。楚懷旭麾下有一個名叫龐衝的武將,此人用兵如神,真的將幾十萬叛軍變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後來當她聽到楚懷旭的死訊,金陵陷落已有半年之久,而她也被帶到了北朝,宜煊的所有消息,都是獨孤寒告訴她的。

    獨孤寒給她看了宜煊在登基後發布的立後詔文,皇後不是她,是另一個她沒聽說過的女子,詔文中對她這個發妻隻字未提。

    她自然不信,詔文是可以偽造的,那上麵雖然蓋著大齊皇帝的璽印,可對於獨孤寒來說,偽造一枚齊國國璽也不是難事。

    她告訴獨孤寒,隻要她要迴到大齊,縱然見不到宜煊的人,也能知道宜煊是否立後,如果詔文的內容是真,她就徹底死心。獨孤寒拒絕了她的要求,這也證實了

    她的猜想,宜煊登基的事獨孤寒沒必要騙她,但他並沒有立別的女子為後。

    然後獨孤寒惡狠狠地告訴她,宜煊讓她損失了一員大將。她反問,那人是不是楚懷旭麾下的龐衝?獨孤寒坦然承認,那龐衝竟是北秦人,原名為石竟,隨他父皇征戰多年,算是一員名將,卻折在了楚宜煊的手裏。他惋惜龐衝的死,又得意石競用生命為他換來的好處。

    獨孤寒立誓要踏平大齊僅存的半壁江山。他要讓她看著,他是如何將大齊最後的國土蠶食殆盡,他要讓她明白他也是一個英明的君主,他要讓她死心塌地做他的皇後。

    她希望獨孤寒永遠不會得逞,希望宜煊能夠重振社稷,可這僅是她的希望。前世她到死都沒能見到宜煊,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畢竟實力相差太懸殊,重振社稷談何容易?他是真的做到了,還是耗盡一生卻隻能守住僅存下的一點疆土,最終落得和楚奕宸一樣的結局?

    她一定要見他一麵,一定要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重生,是否還記得前世的自己?

    這日的天氣很好,清嫵坐在花園的亭子裏。亭外的碧空萬裏無雲,金色的陽光漫無邊際的灑下,層層塗滿花園裏的姹紫嫣紅,那絢爛的顏色,猶如生命最美的一段韶光。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遠處的視線中,錦衣玉冠,廣袖在風中翩飛,硬挺的身影由遠及近,玉樹臨風,俊美的如畫中謫仙,亦如舊時模樣。

    當楚宜煊走入亭中,清嫵站起身,對他行了一禮,楚宜煊向她還禮。茉兒向亭中的另幾名侍女使了一個眼色,所有人都默默地退到亭外遠處。

    清嫵看著他,這一瞬,天地寂靜,靈魂從今生穿到前世,又從前世穿到今生,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是誰的目光癡纏的注視著他,是誰的聲音在耳邊輕聲低喃,穿過光陰的夾縫,又在瞬息間化作一縷歎息,隨風而逝……

    “莊小姐。”片刻的沉默,楚宜煊禮貌的喚了一聲。他看著這個美的宛如從畫中走出的少女,眼中的困惑逐漸變成另一種複雜的情緒。

    他看她的眼神讓她想起前世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場景,他眼中有驚豔,卻沒有在相守的歲月裏沉澱下的刻骨銘心的愛戀。

    難道他沒有重生,沒有前世記憶,她在他眼中,隻是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嗎?

    清嫵忍住眼裏的酸澀,勾起嘴角,努力讓微笑看起來更自然一些,對楚宜煊做了一個“請”

    的手勢,“王爺請坐。”楚宜煊坐下後,她又禮貌地說;“請用茶,這茶是不久前沏好的。”說完她端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

    楚宜煊執壺為自己倒了一杯。喝過茶,她向他解釋道;“家兄臨時有事,家父也不在府中,便托我招待王爺,還望見諒。”

    楚宜煊神情隨和地道;“沒關係,莊兄找我隻是要切磋棋藝,並無重要的事。”

    清嫵問;“不知王爺的棋藝相比家兄如何?”

    “可謂棋逢對手,不相上下。”

    清嫵淡淡一笑,“我的棋藝不如家兄,還是不在王爺麵前班門弄斧了,不如陪王爺賞花吧。”

    楚宜煊微笑說;“好。”

    五月暮春,花園裏是一片百花爭豔的景象,空氣中清香浮動,樹木在陽光下欣欣向榮。清嫵在牡丹花從前停下,隨手摘下一朵牡丹,看著楚宜煊,輕輕開口;“其實,靜菀送給太後的百壽圖是她自己繡的。”

    楚宜煊微微詫異,問;“郡主為何如此?”

    清嫵苦澀一笑,“因為要入宮的人是我,她希望我能給太後留下一個好印象。可她出事後,太後的態度真是讓人寒心。”

    楚宜煊道;“雖然我不清楚經過,不過皇兄並沒有偏私,懷旭已經死了,郡主也要盡快從陰影中走出來才是。”

    她微微搖頭,聲音裏帶著一起茫然;“我怕楚懷旭的死會讓太後對莊家的成見加深,而我入宮後的日子會更加難過,太後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她若討厭我,並不需要顧及莊家的顏麵。”

    “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人不是太後,而是皇帝。”楚宜煊強調完,又和言寬慰她道:“皇兄為了彌補令妹,已經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事,等你入宮後,他也會盡他所能保護你。”

    清嫵的心像是被狠狠扯了一下,這番話沒有試探,沒有挑撥,他隻是在寬慰她。換成前世,如果她從剛開始就以莊家大小姐的身份與他相識,他對她也會如現在這般和她保持著禮貌的距離。而隻要她邁進一步,他是不是會像前世一樣愛上她?

    她在心中大聲告訴自己,莊清嫵,你不可以這麽做!

    “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會對你說這些?”她露出一個輕鬆的微笑,輕聲說;“這些話一直藏在我心裏,清嫵雖是第一次見到王爺,卻對王爺早有耳聞。我沒有能說上話的朋友,雖然和妹妹無話不談,但她現在還需要我的安慰,我不能對她說這些,我隻想找一個人說

    說心裏話,縱然那個人是陌生人,隻要他不會因為我的心事看輕我,也不會告訴我別人,我就會將心裏的話全都告訴他。”

    楚宜煊低聲說;“所以你選擇了我。”

    “是。”清嫵看著怒放的牡丹,歎道;“惟有牡丹傾國色,希望這些花能開得久一些。”

    楚宜煊看著她,眸中的笑意溫暖如斯,“花謝了明年還會開,那時的你已是大齊的皇後,依然風姿傾國,絕豔無雙。”

    “是啊,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她喃喃的說,忍著內心的酸澀,看著這個她上輩子愛了一生的人,努力維持著得體的微笑:“大哥一時半刻不會迴府,王爺想在府上等他,還是……”

    陽光下,她的笑容明豔無雙,而楚宜煊卻似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疑似飄忽的落寞,他的心像是被扯了一下,她是皇兄未來的妻子,他們不該有任何交集。

    “那我就不叨擾了,改日再來拜訪,告辭。”

    她目送他離去,直到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遠處。

    當莊珹再次問起原因,清嫵並沒立即迴答,“你先告訴我,你知不知道進攻琅琊關的北秦將領是誰?”

    莊珹道:“我聽說他叫石竟,早年在西秦對東秦作戰中立過戰功,是個難對付的人。”

    清嫵眼睛一亮,原來是這個人,前世宜煊的手下敗將。“我告訴你,我的確做了關於睿王的夢,皇上派睿王到琅琊關督戰,結果仗打贏了。”她認真地說:“大哥如果信我,信睿王的勢力,就請父親向皇上舉薦睿王。”

    “讓父親舉薦睿王?”莊珹眸色微變,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清嫵解釋道:“我知道皇上也許不希望武將和親王關係太近,但父親在朝上就沒有一個朋友嗎?他可以讓別人舉薦啊。”

    莊珹有些為難:“隻是這並不容易辦到,睿王雖然立過戰功,但畢竟太年輕。假設皇上接受了這個建議,仗還是打敗了,睿王可能會被降罪,推舉他的大臣也會受到牽連,誰願意冒這個險?”

    他一定會贏的,清嫵在心中說道,卻不能將心裏的話說出來,隻是堅持道:“總要試一試吧,畢竟朝上能爭善戰的將領不多,皇上若是派父親去,就是將幾乎全國的兵力交給莊氏,他更不放心吧?而程將軍萬一撐不住,丟了琅琊關,對莊氏也沒有好處啊。”

    “好吧,我會和父親說的。”莊珹終於被她說服,卻沒被她的理由敷衍住。他端起茶杯,再開

    口,話鋒悠悠一轉,“不過這應該不是你見睿王的理由,別告訴我你見他一麵就確定他能打勝仗。說吧,到底為什麽一定要見他?”

    清嫵歎了口氣,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你這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我還夢到我嫁給他了。”

    此時莊珹剛喝下一口茶,聽她說完,一口茶差點嗆了出來,震驚地看著她:“你你怎麽會做這樣的夢?”

    “嚇到你了吧。”清嫵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不過我並不喜歡他,也沒看出來他喜歡我,所以這個夢不會成真的。”

    莊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似乎並不相信她的話,“你對他真的沒有半分好感?”

    “大概有吧,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人,不過這並不是男女之情。”清嫵對他擺擺手,“不說這個了,你審問完了吧,沒有別的事就可以走了。”

    莊珹站起來,還是忍不住說道;“嫵兒,如果你喜歡他,大哥可以……”

    “都說了不喜歡,如果有點好感就是喜歡,我對皇上的好感更多。”清嫵打斷他,邊說便將他往門外推。

    莊珹就這樣被她“趕”了出去,她看著空落的苑子,心裏也空落到了極點。

    宜煊並沒有重生,這不是很好嗎?這一世,他們注定無緣,與其無望的糾纏,不如彼此相忘,成為陌路。

    風,吹落了眼裏的淚,她無聲地笑了,抬手抹去麵頰上的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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