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當初剛知道言朝晉喜歡自己很多年的時候,唐榕隻覺得疑惑。

    她也應該疑惑。

    那個時候,他們說是高中校友,但高中一畢業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便是在高中期間,加起來說過的話都屈指可數。

    後來她重生了,因為心中疑惑未解,便總是下意識多關注他一點,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找尋的過程裏,他們漸漸熟悉起來,但她還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究竟起於何時。

    直到前天晚上。

    原來一切的起因竟簡單成那般,毫無半點驚心動魄。

    如果不是親眼見證過自己死後葬禮上的場景,唐榕絕不會相信,一個人可以因為一場對方甚至不知情的見麵喜歡另一個人十多年。

    可事實如此,容不得她覺得不科學。

    最重要的是,靠近相處了半年後,她已經找不出任何理由來懷疑這份感情的真偽。

    曾幾何時,她也因為這感情太過厚重而試圖退避,哪怕她知道這樣會讓一個真心實意喜歡自己的人傷心。

    接受言朝晉多容易啊,他優秀又深情,將來還能成為一代籃球巨星,舉國矚目,和他在一起,怎麽看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她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上輩子她一直在追著謝航宸跑,到最後各種情緒交織就不提了,也讓她清楚地認識到了,在感情這件事上,她根本沒辦法自己騙自己。

    不喜歡的時候沒法裝成喜歡,所以當時麵對言朝晉的種種好,她給不了迴應。

    可同樣的,真正到了有一點喜歡的時候,哪怕隻是一點點,她也無法洗腦自己忽略它。

    那就更沒有謊稱生氣的必要了,唐榕想。

    “說實話,我那天本來就想告訴你,雖然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但如果高中畢業之後,你還是願意喜歡我,我們可以試試。”她順著那句沒有生氣繼續道,“但你……你嚇了我一跳,我就忘了。”

    言朝晉本來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聽到後麵這番話,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反應過來之後,他覺得用狂喜都不足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再開口時,他難得結巴了一下:“你、你說的試試,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唐榕本來想反問他你覺得呢,但一撞上他期待裏

    帶著緊張的目光,又霎時心軟了下來。

    最後她認真點了頭,她說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不過得等畢業之後。”她重複了一遍,“在高中談戀愛風險太大了,我怕麻煩,而且也會給你帶來麻煩。”

    言朝晉:“……”

    其實他不介意麻煩,但她都這麽說了,他當然配合:“好,畢業再說。”

    唐榕把周五晚在腦袋裏轉悠的話說出來後,心中輕鬆不少。

    她揪著書包帶子,本打算說既然說清楚了,那先各自迴家吧,結果被他搶了先。

    但他卻不是說要迴家,他說:“其實那天,我也有話沒說完。”

    唐榕疑惑:“什麽?”

    “我本來想問你,有哪些有意向的學校。”他停頓了一下,“沒有催你的意思,就是……就是有點好奇。”

    “唔,目前來說,哥倫比亞和杜克吧。”想到杜克的地理位置,說完的那一瞬間,她特地仔細注意了一下他的反應。

    果然,他聽到杜克這兩個字,一雙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杜克離北卡特別近。”

    唐榕:“嗯。”

    他補充:“不過我沒有幹涉你的意思,你按照你的需求選就行了!”

    這是實話。

    在言朝晉看來,一時的地理距離不是什麽大事,反正他也可以去看她。

    比起上學地點近,他更希望她能順應自己的心意,讀一所喜歡的學校,修一門有興趣的專業。

    唐榕聽到他語氣略急的解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嗯,我知道。”

    她這半年來因為交到了一群青春少女朋友,笑容比從前多添不少,但就算是這樣,也少有笑得如此高興的時候。

    言朝晉看著她笑,也下意識抿起了唇。

    原本這應該是一幅極和諧的畫麵,無奈訓練了整整半天的他身體不配合,在兩人都沒說話的時候,肚子叫了一聲。

    言朝晉:“……”

    這也太不是時候了。

    唐榕看他瞬間皺起眉,一臉尷尬,忙表示飯點確實到了。

    “我也還沒吃呢。”她說,“一會兒進去看看冰箱裏還有什麽。”

    言朝晉猶豫了片刻,道:“不然一起出去吃?”

    到這份上了,在提這種有二人獨處機會的提議時,他仍舊小

    心翼翼。

    唐榕看在眼裏,心中一動,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開了口。

    她聽到自己說:“其實你不嫌棄的話,可以來我家吃啊,你是要當運動員的,盡量少吃外麵的館子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唐榕並沒有想到,很久之後,他會在一個舉世矚目的場合提起這件事。

    此時的她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絕對不能因為自己耽誤他的競技生涯。

    想一起吃沒關係,她做就行了。

    ……

    第一個知道她態度轉變的人不是天天跟她一起上下學的幾個女孩,也不是三天兩頭會打個電話迴來的宋莞。

    而是程未練。

    說來奇怪,自從程未練迴到北京後,唐榕和她幾乎沒怎麽聯係過,但在與言朝晉說清打算的這個周日夜晚,她恰好就接到了程未練的問候短信。

    程未練說自己升職了,而且下個月要迴老家來出差,到時候如果有空,可以見一麵吃個飯。

    唐榕很為她高興,迴複了恭喜的話過去。

    這麽用簡訊聊了幾句後,程未練忽然問她,之前那個喜歡你的男生呢,怎麽樣了?

    唐榕:“……”

    她把最近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這位讓她產生過同病相憐感的姐姐。

    但和直接麵對言朝晉時不一樣,對著程未練,她到底沒忍住說出了轉變之餘的忐忑。

    唐榕:“其實我還是覺得,我和他感情太不對等了,他喜歡我遠比我喜歡他多。”

    程未練直接打了電話過來教育她,說感情中最難的階段就是從零到一,你邁過了最難的,沒道理沒法把一變成一百。

    “是這樣嗎?”唐榕坐在床上,望向窗外的星空,心裏想的是,如果感情深淺真的能用數字來量化的話,她現在是一,言朝晉恐怕得有一千甚至一萬。

    從前她不敢承受這樣重的感情,現在她不怕承受,隻怕沒辦法迴應給他同等的。

    至於原因,就算是麵對程未練,她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

    重生就像開了一個無人知曉的作弊器。

    之前她意識到自己會緊張在意言朝晉,但始終不想往喜歡他想與他在一起上靠,其實是因為她一直在想,她對言朝晉的緊張和在意,真的沒有“已知未來”的影響嗎?

    這就好像做作業的時候,習題冊最後答

    案沒有撕掉收上去時,先看到了答案的話,哪怕她真的用很多種方法推論出了正確答案,她也會忍不住懷疑,如果沒有先看到答案,她是不是就會做錯?

    放在感情裏,當然沒有做作業時那般明顯,但也足夠讓她每每想到這一點,就忍不住有點不確定。

    這種不確定不是針對感情本身,她其實萬分肯定,她對言朝晉的那一點喜歡,絕對是真的,她隻是無法控製自己不去質疑這喜歡的來源。

    “……可能我還是衝動了。”她對程未練說,“我應該考慮得更清楚一點,再跟他說的。”

    “天哪,我現在終於知道想法過於成熟的不好了。”程未練在電話那頭驚叫出聲,“沒有衝動那還叫感情嗎?他能讓你產生衝動,就已經是非常有力的證明了啊,少女你醒醒!”

    唐榕:“……”你這話聽起來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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