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鄉閣。


    今日來品茶的男子女子紛紛看向一個角落,麵露桃花,女的羞澀,男的心動,因為那一桌上坐著三個,其中的一男一女皆是絕色無雙。


    正是束依琴和夜暮沉,第三個人是雪國的朱使者。


    “對於昨日之事,臣深感抱歉,夢鄉閣是出了名的品茶之地,希望兩位喜歡。”夜暮沉淡淡一笑,為他們倒了兩杯。


    束依琴聽著熱水滴入茶盞發出清靈的聲音,眸光微閃,看向神情溫和的夜暮沉,朱使者也瞧了眼兩人,笑道:“夜王和雪妃真是情深意重,在昨日危險的情況下,竟然棄下自己的妻子不顧來救了雪妃,實在是給足了我們雪國的麵子。攙”


    夜暮沉淡淡地勾唇:“朱使者這是什麽話,若是雪妃在臣舉辦的宴會下出了事,臣是有一百條命都不夠贖罪,況,臣的妻子……”


    他眼眸露出柔情蜜意:“她會輕功,可以對付得了。悅”


    也就是說,救雪妃隻是職責。


    朱使者聽後一怔,覷了眼雪妃,她同樣閃過一抹詫然,他取過茶盞一口喝下,歎了一聲好茶,繼續道:“雖然你們當年的事情朱某不太清楚,但你們沒有其他的關係是最好不過的,畢竟,雪妃已是雪妃。”


    雖然先皇駕崩,但雪妃這個名分依舊存在,他不希望自己國家的皇妃和其他國的王爺有什麽不清不楚的傳言。


    “夜王的救命之恩,依琴無盡感激。”束依琴嫣然一笑,似乎毫不介意救她到底是因為什麽。


    三人繼續交談一會兒,皆是彬彬有禮,隨後朱使者起身去了解手。


    桌上,就剩下了兩人。


    夜暮沉輕啄茶盞,並沒有看她。


    “小暮。”


    一聲細柔的唿喚,似憂似憐,完全不同於方才那一句生疏的“夜王”。


    夜暮沉長睫輕顫,眸子掃向她,微笑不語。


    “你果然還在怪我。”束依琴苦笑地垂下頭,手指轉動著茶盞,瞧著茶水倒映著自己的容貌。


    又是這一句。


    夜暮沉盯著她每個神情,她依舊沒變,還是那般的美麗動人,隻是為何,他看見的卻是青煙的模樣。


    看見她有怒不能發的憋屈,看見她堅定自信射箭的神情,看見她遇見危險時痛苦卻不認輸的倔強。


    束依琴感受到對麵灼熱的目光,心中一悸,驀地抬眸,卻對上他渙散的目光,看的是她,又似乎不是她……


    “小暮?”她疑惑地詢問,帶著些許失落。


    “不怪。”他迴過神,輕笑一聲,“不在意了,又怎麽會怪。”


    束依琴的手猛地一顫,茶水濺出,夜暮沉瞄了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她。


    她本想說不用了,但瞧見手帕上似乎繡著一個字,心中頓時緊張起來,會是……什麽字?


    接過,攤開。


    煙。


    是一個“煙”字。


    他是間接地告訴自己他心有所屬嗎?


    嘴角苦澀地勾起,束依琴緩緩地將其收入袖中:“謝謝,下次洗幹淨再還給你。”


    夜暮沉剛想說不需要洗,然而朱使者已經迴來了,他隻好就此作罷。


    他起身,拱手道:“臣先離開片刻。”


    他徑直地走向了三樓的雅房,身側的女子看見他走過來,忍不住小聲驚唿,其中一個更是忍不住了,竟拿著一支花衝到他的麵前,羞澀地遞上去。


    夜暮沉不悅地蹙眉,然而觸及到那一朵花後,微微一怔。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似。


    從前,有個小女孩送花給他,青煙主動接過,說“姐姐替他收了。”


    “姐姐是誰?”


    “姐姐是他的妻子。”


    然後,小女孩迴應:“那我以後長大做夜王的妾。”


    他還清晰記得,當時青煙僵硬難堪的神情,還生氣地將他塞迴他手中。


    那個笨蛋。


    夜暮沉不知不覺地瞧著眼前的花朵溫柔一笑,那個女子看得心跳加速,雙頰通紅,支吾道:“我……我……”


    陌生的聲音打破了夜暮沉的迴憶,瞧著眼前女子一臉春光的目光,不禁雙眸一沉,渾身散發著森人的冷意:“滾。”


    不重不輕,卻冷若冰霜。


    眾人一怔,包括在他麵前站著的女子,完全沒料到他變臉如此之快,一瞬間,就從天使變成魔王,令她驚駭地後退,夜暮沉冷冷地越過她拾階而上。


    三樓,夜暮沉還未踏入那間單獨的房間,小二已經前來阻止:“客人,閣主不在這……”


    然而夜暮沉一手拂開他,徑直走了進去,房中床上坐著一名紅衣男子,小二看得目瞪口呆,閣主明明離開了,怎麽又迴來了。


    鳳昊揮揮手,讓小二離開,示意他關門,這才看向夜暮沉。


    “夜王找我有事?”


    夜暮沉打量著眼前妖媚的男子,一想起他和青煙單獨在這一間房中相處過,他整個臉都黑了。


    “本王覺得你該體驗下士兵的生活。”夜暮沉抿唇,語氣不善。


    鳳昊雙眉一挑,忽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是說我不男不女嗎?難道夜王找人幫忙的方式都是這麽特別的?”


    “幫忙?你似乎誤會了什麽,本王不過是在會會沈大師身邊的好友,聽聞兩人都是隱居的大師,怎麽一下子兩人都出現在皇宮附近呢?”


    鳳昊雙眸閃過一絲驚詫,隨後笑道:“夜王果然名不虛傳,這麽快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這麽說來……你是想威脅我?”


    既然他知道了沈玉和他的關係,也會知道沈玉在幫助青煙。


    夜暮沉溫和無害地搖搖頭:“怎麽會呢,誰能威脅得了你們,不過是想合作一番,你也不想沈玉打擾青煙吧。”


    雙眉一斂,鳳昊糾正道:“是青煙打擾沈玉。”


    篤定的語氣,讓夜暮沉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測,這個人將沈玉的友情看得無比之重。


    “本王現在有兩件事情要解決,第一是將青煙從皇上身邊救出來,第二是阻止蘭舒琴的賜婚,隻要你完成其中一件……”


    賜婚的事情青煙並沒有和他說,但不代表他不知道。


    鳳昊聽後笑了,打斷他的話:“等等,先說你的第一件事情,聽聞她是自願留在皇宮的,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你告訴她後不就可以了?”


    “本王要讓皇上主動放人!”


    夜暮沉自然猜到其中一些淵源,他懷疑的人正是書逸然,隻是,書逸然這個人他還不能動,需要他的地方太多太多。


    鳳昊垂首沉思起來,良久,才道:“隻要我完成其中一件,然後呢?”


    “本王會讓沈玉徹底消失在青煙麵前。”他似乎十分篤定。


    鳳昊卻笑了,似乎笑他無知,“夜王無所不能也不應該這樣地誇下海口,沈玉這個人啊……不是一些小伎倆就能糊弄過去的,你是不知道他心中的執念。”


    鳳昊眼中也露出一抹無奈和心痛,他們強硬幹涉朝廷的事情是要付出代價的,偏偏沈玉不聽勸告,連青煙都和他明說了他還是執著幫她。


    夜暮沉,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如何製得住他?


    “本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青煙向來心善,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再狠也狠不到哪裏去,若是有本王從中摻合一番,就不同了。”


    他冷笑一聲,腦中再次浮現昨晚沈玉緊緊抱著青煙的模樣。


    兩人繼續斟酌,不知多了多久,夜暮沉才離開房間,再次迴去桌旁,發現朱使者不知哪裏去了,束依琴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


    “他先迴去使館休息了,我們後日就要離開。”


    “嗯。”夜暮沉淡淡地應了一聲,“那臣送雪妃迴使館吧。”


    “小暮。”她不起來,隻是輕聲唿喚。


    夜暮沉眉頭輕蹙,似有些不耐。


    “若是你還信我,能告訴我你謀劃的一切嗎?”她眸光深深,帶著急切,帶著期待,她希望在離開之前可以削弱他幾分勢力。


    即使這樣做不好,但她不得不阻止!


    夜暮沉側目,對上她關懷溫柔的目光,緊緊抿唇,拳頭捏成一團。


    若是關心,當年她為何那樣對自己!將他推入萬劫不複之地的是她,現在一副深情款款模樣的也是她!


    夜暮沉一直以為她的心機不會用在自己身上,到了此時此刻,他依舊無法讀懂她的心,也,不願懂了。


    雙眸帶著一點血絲,他冷冷啟唇:“雪妃似乎誤會了什麽,臣忠心於皇上,何來謀劃一說?”


    言罷,揮袖而去。


    束依琴一怔,連忙追上他的身影,在一個巷口拉住了他的衣角,猛地從身後環住他的腰間,手掌撫上他胸前的傷口,哽咽起來。


    “小暮,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這裏的傷,不就是證明你心裏還有我嗎!小暮,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夜暮沉感覺到背後久違的溫暖,驀地一僵,震驚地瞠大雙眸。


    以往,一直是他在追逐著她,在討好她,在寵著她。


    現在,她卻主動地抱緊自己,乞求自己去相信她。


    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在此刻微微地動搖了。


    “小暮,你知道我在雪國好想你嗎,我一個人對付太後好艱難,我過的一點都不好!”


    她的聲音帶著顫聲,淚水滾落下來,“難道,你真的將我忘得一幹二淨了嗎?”


    夜暮沉緩緩闔上雙眸,深吸一口氣,良久才抬起沉重的手,握上束依琴伏在他胸前的手背,束依琴一喜,然而下一刻,笑容猛地僵住。


    他移開了她的手掌,從她的擁抱中脫離出來,低聲道:“琴,本王有青煙了。”


    束依琴震得後退幾步,白皙的臉頰帶著令人憐惜的淚痕,她都做到這種份上了,他依舊是不肯鬆口。


    她微微咬唇,道:“她遲早會離開的。”


    夜暮沉眸光一凝,驀地轉身盯著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然而觸及到她臉頰的淚水,心中一顫。


    “她的身份你應該清楚。”束依琴擦幹眼淚,恢複溫婉恬靜的模樣,“以後你自會知道一切,若你誓要成王,就放棄她吧。”


    轉身離開,手腕卻猛地被擒住,夜暮沉急切的聲音傳來:“你說清楚!”


    束依琴苦笑地勾唇,心底充滿冷意,為了一個相處了短短幾個月時間的女人,他竟然以一種幾乎命令的語氣來和她說話?


    這一刻,她好懷疑夜暮沉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自己!


    “夜王,雪妃以月國使者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放手。”


    夜暮沉一怔,斂眉,卻是緩緩地鬆開她,束依琴沒有迴頭,快步離開,留下他一個人靜靜地在沉思。


    *


    皇宮裏,彎月高懸。


    青煙直接被帶入了一個偏僻的宮中,進去前她瞄了眼門匾,頓時驚得渾身一顫,竟是沁寧宮!


    她連忙問身側監視她的護衛:“這個沁寧宮是一直都存在的嗎?”


    “是的,隻不過這個名字是臨時改過來的。”


    青煙無奈地扯唇,進入房間後一直靜靜地坐在凳子上,護衛不說話,皇上也沒有出現,四周一片寧靜。


    良久,才有一個嬤嬤進來吩咐道:“請夜王妃先沐浴,隨後奴才幫你化妝。”


    化妝?


    青煙蹙眉,似乎明白了什麽,順從地躺在木桶裏,仰頭看著青色的梁木,迴想起今日在大殿發生的一切,無奈地歎氣。


    她應該偷偷地進入藥房,還是光明正大地索取呢?


    若是像上次進入太後藥房的手段,自然是行不通的,因為她現在是長期留在宮中,沒有自由,看來,隻是和夜季淵做交易了。


    她疲倦地闔上雙眸,不知不覺陷入了沉睡,直到嬤嬤進來唿喚,她才驀地轉醒,驚覺桶裏的水已經涼了,連忙起身更衣。


    銅鏡前,嬤嬤熟練地幫她化妝,果其不然,是妖媚十足的妝容,青煙瞄了眼掛在一側的紅色衣裙,冷笑一聲。


    看來夜季淵是想重現當年的場景,想來,少不了跳舞。


    雖然嬤嬤化的妝不及鳳昊的魅惑,但也算是和平常的她截然不同,當嬤嬤推她出門時,發現院子裏已經佇立著一抹藍白色衣衫的男子。


    她疑惑地靠近,在月光的照耀下看清了那人的麵孔,竟是夜季淵!


    她連忙福身行禮。


    以往她都是通過黃袍來第一眼認出他,如今他不僅沒有穿黃袍,還沒有綰發,一頭青絲垂下,竟少了幾分厲色。


    “青煙,你愛皇兄嗎?”


    第一次,她聽見夜季淵沒有喚她皇嫂。


    不禁疑惑地微微抬頭,看著他一直仰望著明月的側臉,月光似一層朦朧的光輝柔和灑在他的五官上,雖不及夜暮沉,卻也俊朗迷人。


    “皇上是想念雪妃了?”


    似乎忘記了夜季淵的兇狠,她竟隨口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他聽後果真雙眸凜冽地剜了過來,她連忙垂下頭,沒有看見他眼中掠過的一抹驚豔。


    “你都知道些什麽!”


    夜季淵聲音幽冷,朝她步步逼近。


    青煙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快速道:“上次在幻鏡中,皇上喚了一聲琴兒,青煙以為是雪妃,所以才……”


    雙唇抿成一條線,夜季淵頓住了腳步,深深地看入她的眸中,良久才移開視線,睨著夜空默不作聲。


    青煙覺得他渾身帶著絲絲憂愁,不像平日裏的他。


    “幻鏡的第一層,都反射著我們的心結,皇上……傷心了嗎?”


    夜季淵竟是罕見的安靜,沒有反唇相譏,隻是淡淡地覷了他一眼,便收迴視線。


    青煙看他沒有為難自己,不禁輕輕勾唇,從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放到唇邊吹了起來,片刻後,老鼠洞中鑽出無數隻老鼠,嘰嘰喳喳地頂著一片樹葉將兩人圍成一個圈,慢慢旋轉起來。


    放眼看去,隻覺得是樹葉在起舞。


    青煙主動退後幾步,袖子一揮,身子盤旋,慢慢地舞動起來。


    夜季淵一怔,還未來得及驅趕這些老鼠,就看著青煙一身紅衣如火融入夜色之中,她曼妙的身材在每一次扭動之中盡情地展露。


    四周的樹葉隨著她的步伐而移動,兩者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腦中的煩惱,眼前隻剩一個如同精靈般翩翩起舞的女子,能和老鼠一起共舞的,他一生中還是第一次看見。


    女子躍起,盤旋,落定,鞠躬。


    隨後朝他宛然一笑,魅惑眾生。


    夜季淵踏著步伐朝她走去,老鼠頓時散出一條路,看著他走到青煙麵前。


    忽而伸手,一勾,輕易地將青煙扣在懷中。


    青煙臉色一變,雙手抵在他胸前,慌亂道:“皇上!”


    “青煙,做朕的女人。”聲音中帶著青煙熟悉的黯啞,每當夜暮沉動情之時,便是這種聲線!


    青煙嚇得臉色煞白,“皇上,我不是束依琴!”


    “你沒聽見朕的稱唿嗎?”似不悅,他加緊了在她腰間的手臂,青煙明顯感覺到下腹被一個堅硬的東西頂住,頓時嚇得連忙推開,然後她的力氣怎是他的對手!


    “皇上,玉貴人應該沐浴結束了。”


    她不知今晚的夜季淵發什麽神經,竟然對她發情了!後宮那麽多女子,怎麽偏偏找上她,明明知道她是夜王妃!


    “你覺得朕沒辦法從皇兄手中搶出你嗎!”他猛地擒住她的雙肩,手指的力度讓她痛得倒吸一口氣。


    搶?


    為何要搶?


    青煙不解,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他遠離自己!


    “青煙不是不信,隻是青煙的身子已經是夜王的了,若是皇上不介意和自己的皇兄共享一個女人,青煙……自然也不介意!”她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


    夜季淵聽後,立即扔開了她,怒得雙眸猩紅:“你不介意!但朕介意!”


    青煙的身子被撞到樹幹上,緩緩滑落在地,後背疼痛得她緊緊咬著下唇,瞧著他慢慢走出沁寧宮的身影,整個人都無力地軟了下來。


    她就知道身為帝王,不可能容忍不幹淨的女人,特別是痛恨著夜暮沉的皇上。


    跳舞,引出老鼠,一切都是為了取悅他,本來想著等他心情好了之後和他聊聊藥房的事情,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她有想過太後會幫助自己,但現在看來是想多了,她一日沒有麵臨死亡的危機,太後就絕不會出手相助。


    也許不僅因為謹慎,還因為想看兩兄弟相互折磨!


    接下來的兩日,夜季淵都沒有再來找過自己,她一個人在沁寧宮悶得慌,本以為玉貴人會來找她麻煩,沒想到人影都沒一個,後來打聽才知道夜季淵禁止了所有人靠近這裏。


    於是,她每日都隻能通過老鼠來打聽夜暮沉的消息。


    原來今日就是束依琴離開的日子,夜暮沉負責送兩人去渡口了,隻是不知這兩日他們相處得如何,會不會舊情複燃了?


    她憂心忡忡地蹲著身子,失神地看著洞中的老鼠。


    其實,他們和好了也是應該的吧,兩人明明相愛,卻因為出發點的不同造出了很多的誤會。隻是一旦兩人和好,她決定退出。


    因為她發現自己對夜暮沉的心,已經容不下其他女子了。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眼前忽而變得昏暗,青煙驀地抬眸,發現是一個影子,連忙起身轉過去,竟是皇上!


    “蹲在這裏做什麽。”他一襲明黃色衣袍,恢複了一臉的冷然。


    “沒什麽,皇上找青煙有事?”


    “嗯,打扮一下,去迎送月國使者。”他揮手,身側的人遞給了她一張人皮麵具和太監的衣服。


    青煙也想去見夜暮沉,於是爽快地接過,眼中還閃過喜悅,夜季淵沉聲道:“若是露陷了,朕立即殺了你!”


    隨後,滿意地看著她的背影一僵,這才揮袖離開。


    渡口,一艘豪華的帆船已經準備好,夜暮沉早早就到了目的地等待著使者的到來,隻是比他們先一步到的,是一輛皇輦。


    夜暮沉鳳眸一掃,目光落在馬車旁的一個太監身上,眉頭微蹙,那個被看著的太監露出驚喜的神情,眸中還夾雜著濃鬱的思念。


    隻一眼,就知道是誰了。


    他卻沒有青煙這麽輕鬆,反而臉色一沉,朝馬車作輯,他的下屬看見後也紛紛行禮,車簾撩起,皇上並未下車,而是抬起手,命令道:“小晴子,過來扶朕。”


    青煙一僵,小晴子正是她。


    不得不斂起神情,慢慢走到馬車前,托起夜季淵的手。


    這一刻,她忽而想起狩獵場的一幕,當時夜暮沉也是用這種方式讓她帶他下車,然後她觸碰了一下,就飛快地離開。


    夜季淵下車,側目睨向青煙,發現她神情恍惚,嘴角噙笑,不禁捏緊她的手:“小晴子為何不放開朕的手!”


    青煙一驚,明明是他抓住了自己,幸好下一刻,他已經鬆開,隻是目光裏帶著警告,青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這種時候走神了!


    是太懷念了嗎?


    太懷念在深府和睦相處的日子。


    才過了沒多久,他們之間就已經隔著太多太多的東西,蘭舒琴,束依琴,夜季淵,太後……正如此刻,她想安然地見他都隻能偽裝成太監,偷偷地輕瞟。


    可惜,她在宮的幾日,都未能進入藥房,更別提什麽藥材了。


    思及此,她更是滿臉憂色,耳邊已經傳來一聲唿喚,是雪國的使者到了,她隨著眾太監拂衣跪下。


    眼前慢慢走過一條橙色的華麗衣衫,從自己麵前徑直走向夜暮沉的方向,青煙知道定是束依琴了。


    “夜王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青煙起身後,便聽見了夜季淵的問話,她垂著頭立在一側,餘光卻瞄向了束依琴的身上。


    “自然是沒有了,夢鄉閣的茶果然是天下第一。”朱使者搶先一步迴應,“夜王還帶我們去看了月國的盛景,看了一些有趣的戲劇,這一趟來得實在愉快。”


    本是一些禮貌的話語,卻像猝了毒一般,一字一句地刺入青煙心中,原來這幾日,夜暮沉和束依琴到處遊玩。


    明明隻是一般的接待方式,在她腦中卻幻想成了夫妻間攜手玩樂的場景。


    幾人繼續寒暄一番,雪國使者便要上船了。


    忽而,束依琴踏上木板的一刻,腳踝一拐,身子往一邊倒去。


    朱使者剛要伸手去接,一抹白衣比他更快一步摟住了她,抬眼一眼,是夜暮沉。


    青煙微微抿唇,目光很想移開這一幕,卻怎樣地移不走。


    夜季淵餘光瞄向了青煙,嘴角輕勾。


    夜暮沉的手緊緊地扣在她腰間,束依琴身體都依靠在他的懷中,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四目相對,青煙清晰地看見夜暮沉眸中的複雜。


    她讀不懂。


    “謝謝。”束依琴離開了她的懷抱,從袖中抽出一條紫色的手帕遞給他,“雖然夜王總是說不用歸還,但依琴想了想還是不應該取走你私人的東西。”


    青煙身子一顫,緊緊地盯著那一條手帕。


    是何等的熟悉。


    不正是她親手送給夜暮沉的嗎!方才束依琴說什麽了,雖然夜王總是說不用歸還?心中驀地一痛,她猛地移開視線。


    在她移開視線的一瞬,夜暮沉的雙眸就朝她看去,卻發現她隱含怒氣地別開臉,知道她誤會了,又不能當眾拆穿束依琴的話,隻能冷著臉接了過來。


    “多年沒見,雪妃變了不少,想來更適合做雪國的皇後了。”夜暮沉垂眸,不冷不熱地拋下一句,轉身與她擦肩而過。


    束依琴臉色微變,青煙沒聽懂,她卻聽懂了,這是責怪她的謊言,責怪她的心機!


    這樣看來,她的猜測是沒錯的,那個太監果然是青煙!


    從下車開始,她就一直暗中觀察著夜暮沉,發現他的目光多次落在一個太監身上,似乎有些擔憂,而且那個太監的身高的身形……都太像青煙了!


    本來她隻是純粹地想歸還手帕,可是話到嘴邊竟然變了一樣。


    她,真的變了嗎?


    眼中掠過一絲悲痛,很快就掩飾過去,束依琴笑著和皇上告別,跟著朱使者上了船。


    等待帆船走後,青煙恨不得立即離開,然而夜季淵偏偏不讓她走,反而朝眾人拋出一個驚人的聖旨:“既然雪國使者離開了,朕就宣布一件事,朕看來蘭公主從小和皇兄的情意,決定讓蘭公主賜婚於夜王,皇兄可有異議?”


    眾人一怔,唯獨當事人沒有反應。


    青煙下意識地抬眸看向他,發現夜暮沉神色淡然,似乎意料之中,隻見他作輯恭敬道:“臣遵旨。”


    暗自咬牙,青煙忍不住狠狠地剜了夜季淵一眼,他卻冷然一笑,似乎報複她一般,繼續道:“既然無異,婚禮就準備在今日吧!”


    青煙知道,他就是要讓她親眼看見蘭舒琴嫁入夜府!


    “臣並無準備,是不是太倉促了些。”夜暮沉蹙眉,瞄了青煙一眼。


    “朕已經幫你們準備好了,抬新娘的轎車現在在路上,皇兄隻要穿上禮服在夜府等候即可。”夜季淵眉開眼笑地說著,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多麽讓人開心的事情。


    一旁的太監紛紛笑著附和:“皇上英明。”


    除了小晴子。


    “小晴子怎麽不說話。”夜季淵偏偏抓住她不放。


    清雅深吸一口氣,良久才艱難地吐出四個字:“皇上英明。”


    於是,一行人都朝夜府出發,夜暮沉一下車就被拉入房間更換衣服,青煙怔然地站在大堂中陪眾人等候。


    “你們拿這些彩帶去裝飾一下吧,大婚怎能沒點氣氛。”夜季淵揮手吩咐著眾人,還指了指青煙,“你,去掛門上的那一條吧。”


    皇上親自指揮的婚典,是多麽榮幸的事情。


    青煙死死地盯著手中的紅布,心中似乎被什麽堵住一般,連唿吸都變得困難,抬眸,正對上夜季淵冷笑的神情。


    她咬牙,搬來了一張凳子走到大門下方,踏上。


    眼中隻剩下通紅豔麗的紅色,掛紅布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當年,他娶她,沒有任何的儀式進行,沒有任何的紅布垂掛,她不吃不喝穿著嫁衣等候了足足一日,他身穿紅衣直接挑開她的頭蓋。


    神情一個恍惚,還未掛穩的紅布落下,覆蓋在她的臉蛋上,眼前頓時一片黑暗,身側似乎有人撞了自己一下,腳下的凳子不穩,她整個人慌亂地往地上栽去!


    意料中的痛意沒有傳來,反而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青煙猛地一驚,隻覺心跳加速。


    覆蓋在臉上的紅布,一角被兩隻修長白皙的手指撚住,緩緩掀開。


    涼氣從被掀開的紅布裏襲來,青煙雙眼一眨,眼前已經多出了一張絕色的臉容,雙眸溫柔似水,五官無可挑剔,青絲未綰,傾瀉在肩頭更顯魅惑。


    是夜暮沉!


    這一刻,恍如大婚那日,他正挑開她發冠上的紅蓋。


    似乎,她正是他懷中的新娘子,似乎,這一場是屬於他們的婚典。


    眼眶莫名的濕潤,青煙幾乎要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吻上去,然而,耳邊傳來暴怒聲:“你們在做什麽!”


    青煙一驚,這才反應過來,推開夜暮沉連忙跪下:“皇上,青……奴才不小心摔倒了,是夜王救了奴才。”


    夜季淵這才將目光瞪向夜暮沉,覷著他那張宛若天人的麵孔,咬牙切齒道:“皇兄還未準備好出來做什麽。”


    “迴稟皇上,臣是想來詢問大致的流程。”


    皇上剛想迴一個“皇兄不是有經驗了嗎”,驀然想起當日夜暮沉和青煙大婚,什麽都沒有進行,他的神情才緩和一些,揮手,喚來一個人告訴夜暮沉大致的流程。


    隻是,這種事情夜暮沉怎會不知道,不過是故意提起當日的事情,讓他息怒。


    隨後他再次迴到房間,不時地看看戶外,發現依舊沒什麽動靜,不禁眉頭緊蹙。


    暗中的書逸然走了出來,問道:“暮是在等人?”


    “嗯。”夜暮沉隨意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似乎不願和他多說話,書逸然怔了怔,連忙上前擋路。


    “清燁在你身上做了手腳,你今日記得不要亂來。”


    夜暮沉雲淡風輕地勾唇:“嗯,本王相信你的能力,你可是清燁的同門師兄兼故友,清燁做了什麽你應該能一一化解,對吧。”


    書逸然雙眼如彎月,笑道:“自然。”


    到了午時,整個夜府已經被布置得通紅一片,紅布垂掛,盆景一排放好,連魚塘邊都放滿了一朵朵紅花,喜氣洋洋。


    眾人紛紛到門口,瞧著那一輛繡滿鮮花的花轎緩緩靠近,鳴鑼開道,八抬大轎,路人圍觀,甚是隆重。


    新娘子來了。


    府前,身穿紅衣的夜暮沉煢煢孑立,雖是紅色禮服,身前掛著大紅花,嘴角噙笑,但青煙能清晰看出他眼中的冷漠和無奈。


    心頭一痛,青煙恨不得衝出去攔住花轎的靠近,然而聖旨已下,這婚,已成定局。


    青煙後退著,想借眾人的身子擋住自己的視線,然而夜季淵緊緊擒住她的手腕:“給朕看好。”


    這個男子,總是讓人憎恨!


    青煙頓步,胸口氣憤地起伏。


    “來了來了。”路人興奮的聲音讓青煙抬起頭,發現蘭舒琴已經在夜暮沉的攙扶下走出花轎,一身紅衣比她當年那一件華麗許多。


    青煙清晰地看見蘭舒琴的身子在夜暮沉觸碰到的一瞬間猛地一顫,也許別人會以為是緊張,隻是她知道蘭舒琴是太興奮!


    若是被蘭舒琴入了深府,她的日子定會過得心驚膽顫,可是她能怎麽做!


    夜暮沉和蘭舒琴漸漸走入了大堂中,眾人歡喜。


    “一拜天地!”住持的聲音響起,青煙心中一顫。


    “二拜高堂!”第二道聲音毫無疑問的響起。


    “夫妻對拜!”


    在月國,隻要完成了這三個拜堂的儀式,就算是結為夫妻,青煙咬唇,在兩人即將夫妻對拜時,喊道:“慢著!”


    兩人的動作驀地一頓,夜暮沉更是秀眉緊蹙,看似被打擾了極其不悅,實則是擔心青煙做出什麽對她不利的舉動。


    青煙深吸一口氣,朝皇上跪下:“請問皇上,庶妻的婚典,為何不讓正妻前來參與?”


    一旁的太監紛紛倒吸一口氣,正妻不是被關在皇宮裏嗎,這個小晴子這樣問是找死啊!


    夜季淵瞧著她蒼白的臉色,冷笑一聲:“小晴子是忘記了夜王妃被朕關入大牢的事情嗎?拜堂繼續!”


    “慢著!”青煙再次打斷。


    其實,她也不知慢著能說什麽,隻是,她不願這樣認命!


    夜季淵良久未聽見她說話,雙眸一斂,正要發怒,青煙已經發話了。


    “聽聞黃昏時分舉辦婚典才是最好的,婚典,昏典,不是嗎?”


    眾人一怔,婚典婚典,果然妙,隻是這種事情為何現在才說出來?


    “都進行到這一步了,難不成要重新來過?現在繼續吧!”夜季淵顯然不耐煩了,揮手示意住持繼續發話。


    “夫......夫妻對拜!”住持再喊一次。


    “慢著!”


    “夠了!”夜季淵滿臉怒容地瞪向跪在地上的青煙,“你再打斷朕就殺了你!”


    感受到他發出的寒氣,青煙一僵,卻毫不畏懼地抬眸,對上他含怒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迴道:“奴才並沒有說話。”


    大堂中,赫然多出一個下人,急切地跪在青煙身側,似乎有話想說,顯然,這個人夜季淵是認識的,他聲音驟冷,帶著森人的殺意:“你又是為何阻婚!”


    那人顫了顫身子,急道:“臣不是阻婚,臣是有急事稟告,東部忽而發生戰亂,現場一片混亂,死傷不斷,請皇上盡快處理!”


    眾人一驚,怎麽突然就戰亂了!而且恰好在這種時候?


    夜季淵整張臉都黑了起來,“是誰發生的鬥爭!”


    “聽聞,和門派那些有關,臣隻知道落日派,還有一些人馬是臣不清楚的。”


    落日派!


    青煙驚喜地看向夜暮沉,原來,他早有準備!


    夜季淵陰沉地眯起了眼,不用想都知道是夜暮沉的所謂,那麽,他此刻發生暴亂,就是來威脅他取消這個婚典嗎!可是這麽好的機會......


    “皇上!再不處理,那邊的暴亂就會蔓延到四周,甚至到皇宮!”


    夜季淵青筋暴露,狠厲地瞪向一臉平靜的夜暮沉,袖中的拳頭緊了又緊,再低頭看著地上欣喜的青煙,憤然地揮袖離去:“賜婚取消!立即出發東部,小晴子滾過來!”


    也就是,他能取消賜婚,但青煙還是會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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