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四處看了看,沒有走遠,鄉下的夜晚跟城市不同,家家戶戶熄了燈基本就是一片黑了,唯有天上的星星透著微光。


    阿檀本是看宅子的,結果在廊下看到了滿天星光,此時萬籟俱寂,山穀裏帶來夜風,蟬鳴的聲音此起彼伏。


    祁牧出來時,就見阿檀坐在走廊上,托著腦袋看著天空,男人進去點了一盤蚊香過來,帶了一柄扇子過來,將蚊香放在腳邊,挨著阿檀坐了,幫她打扇。


    「這裏真好,感覺心都沉靜了下來。」阿檀低低地說道。


    「嗯。」祁牧點了點頭,村裏留下來的基本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輕人愛熱鬧,大多出去闖蕩了,這樣的寧靜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


    「你沒說你以前是軍人,之前來的吳越是不是也是軍人?」阿檀歪著腦袋,聲音極輕,一雙水汪汪的星眸看著他,廊下的燈光比較暗,少女的麵容卻白皙柔和,如正月裏那一彎新月。


    「嗯,大約是四年前退役的,過去並沒有什麽值得歌頌的事情便沒有提,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問,我都會告訴你。」祁牧聲音在夜色裏微微低沉渾厚。


    「退役的軍人不是都有補貼嗎,為什麽你要留在泉城幹體力活?」這才是阿檀最想不通的地方,原以為他是當地的窮苦人家的孩子,沒學歷沒頭腦隻能幹最辛苦的活兒,可後來才知他老家根本不在泉城,他腦子也好使,一手廚藝更是出神入化,加上軍隊的歷練,他怎麽就混成了這樣。


    祁牧沉默了一下,對於過往的事情著實是不想說太多,隻低低地說道:「退役的時候,我把我所有的積蓄和退役發的錢都給了犧牲的戰友家,他們跟著我,我卻沒能護住他們,隻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阿檀微微吃驚,所以祁牧是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戰友家?犧牲?阿檀聽到這兩個字莫名的心驚肉跳,如今是和平年代,竟然用到了犧牲這兩個字,可見祁牧之前過的是怎樣兇險的日子。


    阿檀見男人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黯淡,不自覺地有些心疼,伸手撫慰地握住了他的胳膊,低低柔軟地說道:「國家不會虧待烈士家屬的,既然退役了,我們就過些普通的生活,慢慢攢積蓄。」


    祁牧見她沒有追問,反而安慰他,頓時微微感嘆,內心莫名的歡喜,對阿檀的喜愛竟是與日俱增。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髮絲,低沉地說道:「浴室的水再放要涼了,你去洗澡睡吧,明天我帶你進山。」


    阿檀被他粗糙的大手撫摸著頭,內心柔軟的一塌糊塗,頭頂是她的敏感處,這樣的撫摸像是迴到了嬰兒時代,父母愛撫的感覺,頓時軟軟地應了一聲,迴去洗澡睡覺。


    浴缸裏的水果然放滿了,溫度正適合,阿檀躺進浴缸,舒服地唿出一口氣,閉目養神泡著澡,尋思著若是山裏有野花就好了,可以摘了花瓣泡花瓣浴。


    農莊房間多,尤其內院隻有祁牧跟阿檀兩人,晚上阿檀本以為祁牧睡了這麽多天的沙發,迴到農莊應會睡床,結果男人依舊在寬闊的房間地板上打了地鋪,留了夜燈,照舊兩人睡一個房間。


    阿檀初到這樣的地方,這裏的房間又大,多少還是有些膽小的,見祁牧依舊睡在她房間內,莫名地覺得有一絲的親昵感,這一夜睡的異常的安穩。


    第二天一早,阿檀就被外麵樹上的鳥兒叫醒,祁牧早就起床了,她起來洗漱,然後就見祁牧跟水伯、水榮一起從外麵迴來,水伯最為興奮,說道:「這些年,山林裏的果子是沒少過的,光是賣這些果子,也夠我家一年的開銷了。」


    男人看見阿檀起床了,點漆的目光微微一亮,唇角帶著一絲的笑意,整個人比在泉城時要柔軟太多。


    阿檀也甜甜一笑,水嬸見男人們都迴來了,連忙喊著去吃早飯。


    早飯是稀飯、豆漿、鹹菜,水嬸還特意做了煎包,裏麵是豆腐粉絲餡,用油鍋煎的金黃金黃,著實是下了一番功夫,早上還炒了幾個小菜,雖說都是自家做的,但是異常的豐盛。


    阿檀嚐了那豆腐煎包,頓時便喜歡上了,外麵煎的香酥脆,裏麵的豆腐嫩的能出水,加上粉絲還有香辣的調料,阿檀連吃了兩個,再喝稀飯,吃香菇青菜,隻覺得這素菜鮮嫩水靈,跟她平日在市區買的那些菜完全不一樣。


    阿檀想到昨天他們來的匆忙,家裏沒菜,大部分菜都是水榮從市區帶迴來的,今兒才算是真正地吃到了自家種的菜。


    「這豆腐煎包是老爺子最愛吃的早飯,檀小姐,你要是喜歡就多吃幾個,豆腐都是我們自己做的,鄉下地方也沒有什麽好東西。」水嬸笑道。


    「叫我阿檀就好。」阿檀連忙說道,然後真心地稱讚道,「這些東西外麵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早飯時間,阿檀同水嬸聊了以後才知道,安平村因大部分都是老人孩子,沒有早點鋪子,沒有衣服店,更別提商場了,這豆腐、豆漿、鹹魚臘肉都是自己做的。


    村裏人唯獨春天的時候去山上摘了茶葉,迴來自己炒茶,會在家門口賣給遊客,或者帶到附近的縣裏去賣。安平村離青縣不過是二十公裏,騎車就能到。


    就因為離縣城太近,遊客基本都是一日遊,當天來當天迴縣城,即使有劇組過來拍戲,那也是迴縣城住的。


    所以安平村雖然因為景色美,山好水好建築美,卻硬是沒有發展起來旅遊業。


    早飯後,祁牧便帶著阿檀進山去了,水榮特意請了假沒走,是開了自己的車迴來的,本是要送兩人進山,被祁牧拒絕了,便陪著兩人走路進去。


    從農莊出來,阿檀就看到周邊荒了不少的田地,野草長得又綠又肥。


    「沉小姐,從莊子裏出來到進山這一路都是老爺子留下來的田地,占地有幾百畝,我們現在看到的山林也是老爺子承包了七十年的果林,我爸媽每年靠賣果子就能管一年的開銷,可惜他們年紀大,我有工作要忙,這些山林裏產的果子村裏人都吃不完,全都爛在了山裏。村裏生活雖然沒有市裏便捷,但是老爺子留下了這麽一大攤子的產業,就這麽荒廢也太可惜了。您跟祁少爺要是有時間多迴來看看就好了。」水榮感慨地說道。


    水榮在市裏當個小公務員,最是會察言觀色,見祁牧跟阿檀兩人迴來,看似祁牧是主家,但是明顯阿檀是做主的。


    老爺子對他們一家有大恩,水榮見這一次祁牧迴來,聽說退役了,他比自己老頭子懂得多,祁牧當年在軍區升到了團長,突然就退役了,這幾年誰都找不到他,可見這些年過的並不如意,不如迴來繼承老爺子的家產。


    至於祁牧本家那邊也是一堆爛帳在,所以水榮便發動三寸不爛之舌,做著阿檀的工作,若是留下了這小兩口子,憑著祁牧是祁老孫子,這安平村必然會再現祁老當年在的盛況。


    祁老的廚藝和關係網,全係在祁牧一人身上。


    阿檀聽的有些吃驚,看著眼前這一大片看不到盡頭的田地,還有對麵的山上果林,都是祁牧的?所以祁牧分明就是個小地主嘛。


    「阿檀不一定能適應村裏的生活。」祁牧自是知道水榮打的什麽主意,低沉地開口。


    「若您沒打算迴本家去,不如就在蘇城安家,開車也就2個小時,到青縣就更近了,開車20分鍾。沉小姐想住市區就住市區,想住鄉下就住鄉下。」水榮說道,「村裏人都是受過祁老恩惠的,人人都記著在,這裏就是您的家呀。」


    「再說吧。」祁牧淡淡地說道。


    阿檀也沒說話,卻是上了心,他們在泉城是沒有根基的,祁牧每天出去工作,幹的都是體力活,她看著心疼,濱海那邊暫時是迴不去的,若是安平村這裏的物產豐富,真的如同水榮說的那樣,光賣山林裏的果子就能管一年的開銷,好些果子都爛在了山裏,她跟祁牧若是打開了水果的銷路,祁牧就不用每天出去辛苦地上班了。


    水榮帶著兩人到了果林那邊去看,阿檀見山上果林顯然是早先就規劃好的,一片一片,一年四季水果應有盡有,如今是9月份,滿山的紅棗樹已經紅了,各個又大又紅,早熟的果子落了一地,另一片的枇杷林裏的枇杷已經開始泛黃,再過一個月就可以採摘了。


    「這些水果的品種都是最頂級的,當年祁老種下的時候,費了大氣力,特意找專家來栽種的。如今果樹成林,村裏人又少,這些果子大多是爛在了林子裏。」水榮嘆息地說道。


    阿檀伸手拉了拉祁牧的衣服,示意他低頭,看著男人成熟堅毅的麵容,低聲說道:「祁牧,我喜歡這裏。」


    阿檀出身富貴人家,若是沒有經歷那一年的變故,她大約會按著父親對她期許的那樣,嫁一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接手家族企業,活躍於社交圈,看秀,做慈善,做名媛中的典範人物。


    隻是事與願違,她如今一無所有,她遇到了同樣一無所有的祁牧,既然祁牧為她撐起了一個保護傘,她也該與他一起承擔起那些責任。


    安平村有祁老留給祁牧的產業和責任,既然明知這是一座寶庫,祁牧就沒道理放棄寶山寶地,迴泉城那地方做苦力活。


    阿檀瞬間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決定留下來開荒種地賣果子,發家致富,帶領全村人奔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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