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驚蟄因為老太太的病情,麵容冷峻,沉默寡言,迦葉見狀便給清歡打了一個電話,說晚上有可能不迴去睡了。


    謝氏門閥到了這一代,都是單傳,老太太對於整個謝家來說,意義非凡,更何況若是她真的是謝驚蟄的前妻,那她也算是老太太養大的。


    謝驚蟄中途又請了一位老醫生過來,給老太太熬製了溫養的中藥,餵下以後,大約晚上九、十點的時候,老太太的情況總算是穩住了,神誌清醒了過來。


    老太太見眾人都圍在床邊,有些不高興,留了趙嫂下來守著,將迦葉等人都攆出去休息。


    迦葉看了看深濃的夜色,開車迴去的話,得11點多才能到,到時候還要吵醒清歡跟顧晞安,正在躊躇之際,男人低沉地開口說道:「晚上就睡你之前睡的房間,我已經讓趙嫂鋪好床單被套了。」


    迦葉轉身看了看他冷肅的麵容,見他眉眼間透出一絲的疲倦,自己也沒開車過來,這一帶打不到車,便點了點頭,上樓去主臥休息。


    上一次過來她還好奇原主人,現在知道這是她原先生活的地方,內心很是複雜。


    迦葉洗了澡,將濕發包起來,見沒到她睡覺的時間,便從包裏取出一直沒有看的日記。


    日記是牛皮包封的,她坐在床頭邊,開了床頭燈,看著男人筆鋒淩厲的字跡,字如其人。


    日記大約是從八年前開始寫的,算了算時間,是他喪妻的第二年。男人寫的很淩亂,甚至有時候連時間都不寫,像是隨手記錄一些心情。


    「淩晨三點鍾從夢裏驚醒,窗外暴雪未停,天地間萬籟俱寂,靜的有些可怕,我去生了炭火,將它挪到了你的房間裏,這樣你就不會感覺到寒冷了,我知道你怕冷怕孤獨。」


    「在小木屋過的第二個除夕,奶奶將小澤送過來,他睜著烏黑的大眼睛,在屋子裏好奇地跑著,然後找媽媽。我告訴他,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忘記了迴家的路。如果我身處地獄,瀾雪,你必然是在天堂。」


    「小澤長到四歲,終於明白小木屋沒有媽媽,隻有雙腿殘廢的老謝。他說,老謝,我們一起去找媽媽吧。沒有來時路,亦沒有歸路,要等他長大了,我才能去找你。」


    「第五個年頭,比我想像的有些難熬,我開始瘋狂地在想,若是死後的世界也找不到你,我該去哪裏找你?」


    迦葉一頁頁地翻看著,整本日子六年裏寫了一大半,除去了有關謝小澤的一些瑣碎記錄,就是男人陰霾的情緒,言語中甚至流露出死誌,還有各種夢境的迴憶,支離破碎的一些記憶碎片。


    他像是在贖罪,他感覺自己罪孽深重,所以這些年他隻吃素,他穿麻布衣裳,他摒棄權勢富貴,獨居,與世隔絕,讓她莫名地覺得,這男人身體活著,靈魂已經在漸漸死去。


    迦葉揉了揉有些發脹難受的眼睛,這男人真的是無藥可救,他從來都不說這些。


    日記粗粗地看完,已經是淩晨1點鍾,迦葉再也睡不著,將日記塞進包裏,起身深唿吸,去浴室用水拍了拍臉,讓眼睛看起來不那麽脹痛,然後打開門下樓。


    夜深人靜,謝宅的人大約都睡著了,就連老太太的房間都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客廳裏留了夜燈,光線有些昏暗,迦葉往壁爐的沙發便走過去,近了才聽見男人稍稍沙啞低沉地聲音:「怎麽不睡?」


    男人扭開壁爐前的壁燈,燈光流瀉一地,照亮男人高大的身影。


    迦葉啞然,輕聲說道:「你守夜?」


    「嗯,奶奶年紀大了,有些不放心。」謝驚蟄見她穿著睡袍下來的,眼睛還有些紅,輕輕地皺起了眉頭,伸手取過自己掛在一邊的大衣,給她緊緊地裹上,低沉地說道,「你的嗓子有些不對勁,我去給你煮杯牛奶。」


    她到了冬天嗓子便幹啞難受,尤其是夜裏,迦葉想說不用,男人已經轉身去了廚房。


    她垂眼看了看壁爐前的小茶幾,見上麵平攤著幾份打開的文件,上麵都印著機密字樣。


    迦葉將文件都合上,不小心將一個皮夾碰到了地毯上,她撿起來,看了看皮夾,裏麵沒有什麽現金和卡片,隻有幾張照片,每一張都是她,有大有小,小的像是從各種證件照上撕下來的,還帶著鋼印,其中就有她穿著校服的照片。


    迦葉有些怔然,將照片塞進了皮夾裏,擺好,就見謝驚蟄端著一杯溫熱的牛奶出來,低低地說道:「喝完牛奶去睡覺,不然明天起來該頭疼了。」


    迦葉接過牛奶,輕輕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壓低聲音問道:「你隨身攜帶我的照片?」


    謝驚蟄被她猝不及防地質問道,頓時身子緊繃了一下,茶色的眼眸看向自己的皮夾,臉有些不自然的燥熱。因晚上要守著老太太,他帶文件下來時,不自覺地就帶著她的照片在身上,累的話,就看一下她的照片,這算是這些年的一種習慣,沒有想到被她當場逮到了。


    謝驚蟄沉默了一下,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清艷絕倫的容顏,目光深邃,沒有說話。


    迦葉被他看的莫名有些亂,想起剛才看的日記,低低地問道:「若你的前妻真的死了,你以後會怎麽辦?」


    她話音未落,男人已經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皺起濃眉,不悅地說道:「哪裏有人咒自己的?」


    男人掌心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渾身一震,然後鬼使神差地伸手比了比她的小臉,真的隻有他的巴掌大。


    男人粗糲的指腹像是有了意識一樣,按在她的紅唇上,沙啞地說道:「以後不準再胡說了。」


    若是她真的死了,他大約會一直苟延殘喘,直到謝小澤長大,直到奶奶百年歸去,直到他撐不下去的時候,他也會自然病逝。


    當年不知情深,如今也不知情為何物,他隻知道,她是他不能失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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