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皇後還是支撐不住了,在溫妃搬到永壽宮的第三天,皇後在清晨請安時吐血昏迷。

    舒窈看著一襲大紅鳳紋旗裝的皇後正說著話,就嘔出一口血來,染到了皇後的旗裝上,隨後便昏迷了過去。她隱隱能看到皇後身後的鳳凰虛影若隱若現,即將消失。

    坤寧宮的宮人馬上慌亂了起來,好在還有掌事的姑姑在,連忙派人去請太醫,通知皇上。

    皇後是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暈的,於情於理,後宮的妃嬪們都應該在坤寧宮等候,舒窈與瑾貴妃,溫妃是宮中皇後之下位分最高的三位了,其中一個還是皇後的嫡親妹妹,便進入內室等候。

    太醫來的很快,幾乎是被坤寧宮的太監拖著跑過來的,太醫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被瑾貴妃止住了“免禮吧,快去給皇後娘娘看看”

    她雖然向來不喜歡皇後,但是這個時候也不會不識大體,瑾貴妃看著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皇後,歎了口氣,忽然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太醫連忙去給皇後診脈,看到皇後的臉色的時候,心中就有些不好,手搭上皇後的脈搏,太醫心中咯噔一下。

    看到太醫去給皇後診脈,溫妃有些感激的看了眼瑾貴妃,她的身份不如瑾貴妃和昭貴妃,心中再急,也不能開口。

    舒窈看著皇後靜靜的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自己一開始進宮時見到的那個明豔的嘉貴妃,繼皇後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也是個很決絕的人。

    她曾經或許喜歡過康熙,但是帝王無情,深宮的生活讓她看透了這一切,君既無情我便休,她幹脆的斬斷了那份情絲,從此隻是嘉貴妃,隻是皇後。

    舒窈出神的時候,康熙來到了坤寧宮,大步走進了內室,舒窈收斂了心神,和瑾貴妃溫妃一起向康熙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看到舒窈在這裏,康熙的眉頭微微一皺,很快又舒展開來,隨意的說了聲“起”。

    又對一旁的太醫說“皇後如何?”

    太醫有些為難,但是又不敢不說,隻好硬著頭皮開口“迴皇上的話,皇後娘娘她,她已經藥石無靈,迴天乏術了”

    即使心中早有準備,康熙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也不免傷心,沉默了一會兒,康熙開口對梁九功說道“去,將太醫院的太醫都給朕叫來”又對舒窈她們三人說道“你們先迴去吧,讓偏殿的人也迴去吧”

    舒窈與瑾貴妃行了禮,準備離開,就聽到溫妃有些遲疑的開口“皇上,臣妾想

    ……”

    康熙知道她想說什麽,但是截住了她的話“溫妃也先迴去吧,等皇後醒了你再過來”

    溫妃無法,隻得行禮離去,眼眸中有些憂慮。

    太醫院其他太醫很快就趕到了,康熙身邊的梁公公親自傳召,看來皇後的情況不太好,他們片刻都不敢耽誤。

    但是即使是太醫會診,卻依舊對皇後的身體束手無策,集眾人之所長,也隻能讓皇後再撐十天。

    康熙聽著他們的話,心中一歎,他也略懂藥理,對他們所說的話並不是不理解,皇後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十天已是極限,罷了“你們去開藥吧”

    太醫到偏殿開藥煎藥去了,坤寧宮裏靜悄悄的,所有的宮人都不敢發出聲音,一片沉寂。

    康熙坐在床邊,看著昏迷的皇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過她的,不,應該是從來沒有仔細的看過。

    她進宮時,他還年少,又有皇後這個更親近的人在,自然對她沒有過多關注,後來漸漸長大,卻明白了她鈕鈷祿氏代表的是什麽,她阿瑪是鄂必隆,義父是鼇拜,他警惕她還來不及,又怎會仔仔細細的看她。

    後來鼇拜倒了,鄂必隆死了,他的女人也多了,記憶裏她也曾對他笑顏晏晏,也曾眼中心中隻有他,隻是後來她再也沒有過那般的熱情,她成了明豔的嘉貴妃,眼中卻是一片冷淡,他們兩個也漸行漸遠。

    他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身為帝王,本就有許多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如今看著床上昏迷的皇後,康熙也隻是心中有些惋惜,若她沒有進宮,憑她的聰慧,該會過的很好吧,也不會殫精竭慮到這般。

    康熙在床邊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坤寧宮,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呆在這裏,而且皇後也不一定願意看見他。

    直到傍晚時分,皇後才醒過來,聽到自己昏迷了一天,皇後的眸光微閃,淡淡的開口“本宮知道了”仿佛之前昏迷的人不是她一樣的平靜。

    “主子,您……”皇後從家中帶來的宮女浣紗有些想勸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

    “浣紗,你下去吧,我想靜一靜”皇後輕輕開口,語氣清淡,甚至沒有帶上自稱,好像當初還在閨中的時候一樣。

    “奴婢告退”浣紗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皇後,卻也知道她向來的說一不二的,如今也不敢惹她生氣,隻能慢慢的退出內室。

    皇後靜靜的坐在床上,好似一座雕塑。

    她自己的身體,她比誰都清楚,大限將至,如今不過是熬日子而已,迴想起自己這一生,可真是不值啊,為家族,為親人,卻沒有一次是為了自己,如今,她終於能隻為自己了,看到窗外漸漸隱沒的陽光,雖然是敗落之像,皇後卻微微笑了起來。

    皇後的身體不好,便免了請安,舒窈就安安靜靜的呆在景仁宮養胎。

    如今已經是快九月份了,天氣漸漸涼爽了起來,舒窈也已經懷孕七個月了,她挺著大肚子,宮人也不敢讓她亂做寫字,下棋這種傷神的事,她也隻能在景仁宮內走動走動,或者給肚子裏的孩子讀讀書,日子倒也愜意。

    隻是想起病重的皇後,舒窈會有幾分失神,平常人的生命總是那麽短暫,生老病死,輪迴轉世。所以,她摸了摸肚子,她無論如何都會讓這肚子裏的孩子有可以修煉的靈根的,至於將來的選擇,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舒窈雖然悠閑,但是宮裏其他人卻不悠閑,皇後生病,舒窈又懷孕,後宮的事務隻能暫時交給瑾貴妃,瑾貴妃雖然也曾管過宮務,但是畢竟事關整個後宮,她不得不小心行事,所以每天忙的團團轉,連她宮裏的烏雅氏都沒時間管我。

    皇後生病,康熙又忙著,已經好幾日不進後宮了,即使是到後宮,也隻是去坤寧宮看看臥床的皇後。

    後宮的嬪妃雖然希望康熙能看看自己,但是也知道輕重,不敢在這多事之秋鬧。

    溫妃倒是在坤寧宮照顧皇後,見沒見到皇上,其他人不知道,但她憂心忡忡卻不假,自皇後昏迷至今,不過七天,她已經變的瘦弱不堪,眸中的擔憂也沒有散過,反而越見濃厚。

    皇後這幾日一直是時睡時醒,有時康熙看她,她也是昏迷著,要不就是精神乏力到說話都費勁。

    但是這天皇後的精神卻是出奇的好,甚至能出房門去小花園轉轉了。溫妃內心不安,卻隻能佯裝高興的陪著她散步。

    散完步迴來,皇後忽然叫起了溫妃的名字“瑜嵐,姐姐讓你進宮,你可怨我?”

    溫妃搖了搖頭“瑜嵐知道姐姐的難處,從不曾怨過姐姐,身為鈕鈷祿家的女兒,這是瑜嵐的命”

    皇後笑著摸了摸溫妃的臉龐“你比我更適合這個皇宮”

    她的妹妹性格柔中帶剛,是個堅韌的人,不像她自己,太過剛強,殊不知剛過易折!

    溫妃不明白她的話,但是安靜的沒有開口。

    果然皇後又接

    著說道“瑜嵐,姐姐要走了,沒有辦法再保護你了,你要記住,隻要你不做出無可挽迴的錯事,有鈕鈷祿家和姐姐,你的位置便無人能動搖”

    “姐姐……”溫妃的語氣有些哽咽,聽到皇後的話,她有些傷心,又有些不安。

    “別怕瑜嵐,記住姐姐之前對你說過的話,一定要牢記知道嗎?”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看著她鄭重的臉色,溫妃點點頭“姐姐放心,瑜嵐一定不會忘了姐姐的話”

    聽到溫妃的迴答,皇後的臉色就迅速難看起來,身體也倒在了溫妃懷中。

    “姐姐,你怎麽了,來人,快叫太醫”溫妃一邊攬著皇後,一邊喊到。

    “瑜嵐,別傷心,這個皇宮困的我好苦好累,現在,我終於能離開了,你要為我高興才是啊”皇後費力的安撫這情緒激動的妹妹。

    皇後靜靜的看著外邊的天空,天高地遠,是那麽高不可攀,但是如今,她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皇後緩緩抬起自己的手,伸向湛藍的天空“我終於,可以,拋下一切,自由了……”皇後的話幾不可聞,說完之後,手就無力的垂了下來,微微闔上雙眸,麵上帶著解脫笑意。

    “姐姐”

    康熙快步走進坤寧宮,就聽到溫妃傷心的喊叫。步子微微一頓,麵色無波,但是暗沉的眸光卻顯示了他不平靜的內心。

    康熙十七年九月初二,繼皇後鈕鈷祿氏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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