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秦鳳儀年前把徽地巡撫給幹翻, 是為政治場中的勝利。但他那種趁火打劫的行徑, 也頗得官場詬病。有些個迂腐的官員就覺著秦鳳儀這事兒做的不厚道,更有無數禦史盯著南夷, 這不, 秦鳳儀剛建了個馬球場, 就有禦史參他行為奢侈, 敗壞風氣。


    這件事,景安帝根本沒打發人叫秦鳳儀知道,直接反問那禦史,“鎮南王用自己的銀子修馬球場就是奢侈?要按你說,鎮南王的銀子該怎麽花?”


    禦史道, “自然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景安帝冷冷道, “既如此, 幹脆你去做這鎮南王如何?”


    禦史當即滿頭冷汗,麵白如紙。


    秦鳳儀這幾年,建鳳凰城,打仗, 平定南夷, 勾通大理、交趾, 還能不費朝廷的銀子自己建港口, 不要說景安帝這做親爹的,便是叫朝中公允人看來,建個馬球場怎麽了, 又不是魚肉百姓。建就建唄,難不成,還不允許親王殿下有些個個人愛好了。


    當然,親王殿下這也不是尋常的個人愛好就是了。


    因為,京城很快便聽聞了親王殿下要舉行馬球賽的事。這倒不是誰刻意去打聽,實在是,秦鳳儀天生就是個大排場的性子,他幹啥事都喜歡幹得驚天動地。秦鳳儀的佳荔節為什麽短短幾年便朝野聞名,就是因為他善宣傳。如今這馬球賽也是,明明是許多清流不大讚同的玩樂項目,秦鳳儀偏要宣揚的天下皆知。


    話說,,秦鳳儀好打馬球,馬球場都建起來了,自然是要用的。秦鳳儀不願意就自己組建馬球隊消譴,他是一向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性子。如此,便著人沿著京杭大運河,一路宣傳他們南夷的馬球賽。秦鳳儀還大手筆的拿出了十萬銀子的比賽金,當然,這十萬銀子不是好賺的,秦鳳儀設置了極其複雜的晉級方式,而且,不是說得第一的就能得十萬銀子,這十萬銀子,是要按比賽成績來分的。但,這十萬銀子豪獎的宣傳語一宣傳出去,這可比鶯歌燕舞的佳荔節更吸引人,當下便不知多少人湧到南夷來,打聽這馬球比賽的事。


    秦鳳儀專門令一個相貌清秀,眉眼含笑,名喚許涵的侍衛負責此事,為此,還給許涵封了個校衛的官兒,因許涵負責馬球事宜,便有人叫他馬球校衛。


    秦鳳儀如此大手筆的張羅馬球賽,簡直是驚得人都不知鎮南王這是什麽意思了。要說秦鳳儀,絕對不是個奢侈的人,他自己起居雖講究了些,但並不浪費。現下京城還有秦鳳儀餐不過六菜的傳聞呢,如今這家夥,竟拿出十萬銀子辦什麽馬球賽,這是要從此就要花天酒地、吃喝玩樂了?


    也就京城人有這種擔心,在章顏趙長史看來,秦鳳儀五天打一迴馬球,平日裏依舊是勤於政務沒有半點耽擱,同時把大理馬匹要漲價的事駁了迴去。


    真是好笑,他這裏剛要準備馬球賽,大理馬就要漲價,這起子短見小人。


    秦鳳儀與趙長史道,“你與白使臣講一講,如何才能把生意做大的道理。真個短見!怎麽兩隻眼睛就隻盯著眼前一畝三分地!”


    趙長史對此等小人也頗是瞧不上,笑道,“我們先時是互有盟約的,殿下隻管放心,我帶他去親衛營看一看,包管他們不敢做出毀約之事。”


    秦鳳儀現下的精力都在建港口、訓練大陽的親衛、還有官學上麵,並不願意這會兒就與大理開戰,所以讓趙長史去跟那大理使臣講一講道理。


    由於秦鳳儀開始的巨額獎金,整個南夷的馬市驟然繁榮,而且,人們買的不隻是大理馬,事實上,打馬球最青睞的是北疆的駿馬,這樣的馬高大不說,速度也快。但,大理馬也不是沒有優點,大理馬雖矮,卻十分有韌性,而且,擅走山路。


    如今,一些商家做生意用馬之類的,仍是選大理馬。倘是些不差錢的貴公子,或是要組建馬球隊的,則是多用北疆馬。


    要說先時對秦鳳儀辦馬球賽還頗有些不解的臣屬,如今見到南夷客似雲來,心下也有些隱隱的明白了。不說別個,隻要人多,整個南夷的商業又達到了新的高峰,包括還在建設中的外城,房舍店鋪全部銷售一空,甚至連鳳凰城周邊郊外的地價也跟著上漲不少。


    此時此刻,出資讚助秦鳳儀馬球賽的幾家銀號商號,簡直是服的五體投地。相對於因馬球賽給南夷帶來的繁華,這十萬銀子算什麽呀。便是他們幾家大商家,誰家的生意不因此受益呢。何況,還能借此馬球賽與親王殿下更近了一層。


    不過,城中還是事務不少。


    最讓秦鳳儀與南夷諸官員發愁的仍是人口問題,倒不是說南夷人少,當然,南夷人本也不是很多。但,先時秦鳳儀剛來南夷時,那時地方窮,但有個賺錢的去處,百姓們基本上個個踴躍。如今不同了,南夷這裏商事繁茂,秦鳳儀收的商稅又不重,當地百姓哪怕在田裏種些菜蔬,每日進城來賣,也能過得日子。像一些建城、建港的活計,已經由原來的香餑餑變得尋常了。許多心思靈活的百姓,都不樂意來掙這辛苦錢。


    何況,如今外城在建中,又要開始建港,秦鳳儀並不愁銀子,愁的是過來幹活建港的民夫。


    用章顏的意思,還是讓各家出徭役,大不了多給些工錢就是。


    秦鳳儀道,“現在不少男丁已是在建外城了,還有許多在軍中當兵,怕是徭役也沒有多少人哪。”


    章顏道,“不如去外地招些民夫來。”


    “隻得如此了。”工程依舊是包給商賈來做,這些招工的事,自然由商賈們自己想法子。隻是,有些實在招不到人,現在用工短缺之事,秦鳳儀也不能置之不理,隻得多為他們操一操心了。更叫人鬱悶的是,自秦鳳儀從徽地“救濟”了些人迴來,現下外頭但凡有聽聞要到南夷做工之事,許多人都擔心碰到“拐子”,這就令南夷招工之事愈發艱難了。


    最終徹底解決此事的,是海外的來客。


    知道秦鳳儀這裏缺人,然後,海外的商人不知道從哪裏運送來的,好幾船的昆侖奴。用秦鳳儀的話說,“除了有些黑,不會說漢話,倒也能比劃著溝通,做活亦是賣力。”


    大陽聽見新鮮事,連忙打聽,“爹,有多黑?”


    秦鳳儀想了想,“跟鍋底似的。”


    大陽驚的大張著小嘴巴,都不能信,當天就跟他爹說,想去看昆侖奴。秦鳳儀道,“明兒個帶你去。”


    大陽道,“那我邀請阿壽哥、阿泰哥、大妞姐一道去。”大陽現在不知為啥,特喜歡文縐縐的說話,像“邀請”這種詞,明明用一個“請”字就可以,他就愛咬文嚼字。


    秦鳳儀笑,“去跟他們說去吧。”


    大陽忙著邀請小夥伴去了,李鏡笑道,“以前觀史書,說魏晉時便有昆侖奴來我中土,史書上記載是發膚黝黑,倒是沒見過。”


    秦鳳儀道,“明兒咱們一道去瞧瞧。”又道,“你不曉得,個子很是不矮,筋骨瞧著該是強健的,隻是,這麽遠道而來,船上隻當他們是奴隸,僥幸未死罷了。故而,我說了,依舊如先時那般幹活,漢人如何待遇,他們亦是如此。現下也不要令他們做重活,待緩一段時間,應該是極能幹的。我著了通譯過去,看能不能與他們溝通。”


    秦鳳儀又問,“咱們庫裏有沒有陳年不用的料子?”


    “不會衣不蔽體吧?”


    “說衣不蔽體有些嚴重,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李鏡道,“你是知道我的,素來不存那些積年的東西。不如打發人去城中棉麻鋪裏,尋些積壓便宜的庫底子,給他們尋出來做衣衫。”


    秦鳳儀道,“這單生意幹脆找個鋪子交待下去吧,鞋起碼也要一人兩雙得有個替換的才是。”


    李鏡便吩咐女官去辦了。


    李鏡與丈夫道,“昆侖奴的事,還是與朝廷說一聲的好。”


    “我曉得。”


    秦鳳儀知道現在大皇子在朝刷人望,總是免不了要踩他幾腳的。秦鳳儀向來不懼人言,但他買了好幾船的昆侖奴,理當得與朝廷說一聲,不然,縱他不說,怕也會有禦史唧歪的。


    秦鳳儀就讓趙長史寫了個折子遞了上去,景安帝一向喜歡秦鳳儀心思靈敏,常人想不到的法子,秦鳳儀都能想出來。景安帝幹脆讓秦鳳儀挑幾個昆侖奴送到京城來,他也沒見過昆侖奴呢,倒是先收到了大陽寫給祖父的信。大陽給他祖父畫了個昆侖奴,就是個小黑人,兩隻白眼睛。景安帝有些好奇,遂讓秦鳳儀送幾個來京瞧一瞧。


    大皇子知曉此事亦頗有些好奇,笑道,“以往隻在史書上見到到,說唐時便有昆侖奴了,隻是未見過。”


    景安帝道,“最早見書於魏晉時,便有了。”


    朝中還有一件,內閣鄭老尚書同景安帝商量,“先時南夷地方小,故隻設了巡撫位,如今南夷靖平,是不是設總督府?”


    景安帝道,“這事,朕也思量,待問一問鎮南王的意思再說吧。”


    鄭老尚書應是。


    故而,秦鳳儀收到景安帝的批複,一則便是讓他準備幾個昆侖奴送到京城看稀罕,二則便是問他總督府之事。


    秦鳳儀還與章顏說呢,“當初沒想著在城中造個總督府,這以後你到哪兒辦工啊。”


    章顏很有些謙遜,“臣不過正三品,總督皆是正二品,如此升遷,怕是太過了。”


    秦鳳儀道,“這有什麽過的。你在南夷,這都是第三任了,倘是再繼續任巡撫,朝中那些個愛找茬的必有話說。何況,這幾年打仗,都是你鎮守鳳凰城,運送糧草,還有守城之功。現下也兼著從二品的散秩大臣,升二品也不算什麽,你升了總督,就讓老桂接你的巡撫位,我看,他亦是個一心任事的。”


    章顏問,“那安撫使一職?”


    “就傅長史吧,先時平靖桂信之地,他亦有參讚之功,雖是五品長史,實際上也兼了四品的桂州知府。如今安撫使為從三品,不過升半品。依舊讓他兼著桂州知府便是。”


    秦鳳儀如此安排,南夷的臣屬都沒意見,景安帝看了看,也沒意見。隻是,不少盯著南夷總督位子的朝臣未免有幾分喪氣,想著鎮南王也將南夷把持的太緊了些。要說最高興的,就是章顏他爹章尚書了,章尚書簡直是老懷大慰啊,想著當年兒子陰差陽錯的去了南夷,如今看來,這一步,簡直是走的太對了有沒有!兒子這尚未不惑便居尚書位的,便是舉朝而觀,也是有一無二啊!


    章尚書胸膛裏的那一顆老心啊,撲通撲通的,甭提多雀躍多欣慰了!又想著鎮南王雖則一向不走尋常路,但當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隻看這些個跟著鎮南王的,不提自己兒子,便是朝中又臭又硬一直在從三品位置上不得升遷的桂韶,如今也升了正三品的巡撫。


    章尚書琢磨著,還是要就朝中的形勢悄悄的跟兒子說一說的,鎮南王這樣的才幹,倘止步於王爵,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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