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秦鳳儀那叫一個奮發喲, 把南夷一幹人樂的, 心下暗想,咱們殿下甭看嘴上不說, 心裏到底是憋著一股子勁兒的。


    結果, 這股子勁兒一到秋天, 擱秋風一吹, 不知道怎麽吹歪了。親王殿下這奮發的道路猛的一拐彎,他,他剛把世子的親衛軍建起來,就開始折騰著辦馬球隊了。


    是的,馬上蹴鞠。


    以前南夷馬少, 就兩千來匹軍馬,秦鳳儀也舍不得打馬球這麽折騰。現下不同了, 自從開啟了與大理的商路, 大理的馬匹源源不斷的輸送過來,馮將軍早在聽說要與大理通商時就親自到鳳凰城給秦鳳儀請安,主要就是說軍馬的事。秦鳳儀這人性子挑剔,他其實一直不大喜歡大理的矮腳馬, 不過, 自從到了南夷這地界兒, 秦鳳儀性子也轉變許多, 什麽東西能湊合著用就湊合著用唄。見馮將軍眼熱這些大理的矮腳馬,便道,“由你先挑便是。”


    馮將軍喜的, 恨不能給秦鳳儀磕一個。他迴頭就在桂州準備起自己的騎兵來,潘琛動作也不慢,雖則這些馬不比他們從京城帶出的馬,但也是馬啊,誰也不嫌自家騎兵多。秦鳳儀道,“別都去練騎兵,我正準備造些軍船,你們多練練水上功夫吧。”


    潘琛畢竟是京城出來的將領,人極其敏銳。潘琛道,“殿下,咱們這是要練水兵麽?”


    “咱們南夷水脈豐足,總不能你們一個個旱鴨子吧。”秦鳳儀道,“何況,以後出海什麽的,也要有人在船上護送啊。”


    潘琛一聽,頓時兩眼放光,他這兩年跟著秦鳳儀吃香的喝辣的,實惠沒少得。前幾年秦鳳儀買茶園,他也跟著弄了一個,當然,規格自然不敢跟殿下的茶園相比。但這幾年,因著這茶山,往海外倒騰,賺的那些個銀子,隻要以後不是腦子發抽,孫子輩的生計也有了。何況,秦鳳儀軍功一向大方,潘琛在南夷小日子過的,比在京城時滋潤一百倍啊。他是知道除了風季,親王殿下常年海上走私的。就是現下,負責海上那一塊兒守衛的都是潘琛的人。不過,走私畢竟是走私,潘琛聽親王殿下這話,似乎是要派海船出海。潘琛連忙打聽,秦鳳儀道,“咱們南夷也不比泉州差什麽,先時閩王不是一直誣陷咱們這裏有海貿走私麽。何苦叫人誤會了去,不就是個海港,他泉州能建,咱們南夷就不能建了?”


    潘琛仍是驚了一跳,道,“殿下,咱們要建港?”


    “怎麽,不行?”


    “行!行!”潘琛激動的搓搓手,道,“臣盼著咱南夷建港多少年了!”


    秦鳳儀笑,“所以,你們先在水上練練,起碼不能暈船。”


    “誒!誒!”潘琛連聲應了,迴去挑選健卒預備以後練水兵。


    說來,不論是練水兵還是建海港,都是燒銀子的事。


    秦鳳儀手頭上不見得有能撐起這兩樁事的銀錢,但他對於銀錢的運作向來是極有一手的。何況,如今外城剛剛開建,房舍店鋪都賣的差不多了。說到這建外城之事,還有一樁事。原本,幾家銀號以為,有了前番建鳳凰城的經驗,這迴親王殿下若是建外城,自己提前賣房舍賣店鋪的,怕也用不著他們的銀子周轉了。結果,秦鳳儀還是召了他們來,笑道,“本王豈是無情無義之人,當年,本王空手建鳳凰城,不少人要看本王的笑話,獨你們願意拿出真金白銀來。客套話不用多說,今次建外城,也有人建議本王,有了先時鳳凰城賣房樣子的經驗,提前收迴銀錢不難,也無需再借你們各家之力。可話雖這樣說,事卻不是這樣辦的,你們當年的好,本王心裏都記著哪。若你們願意,咱們一如鳳凰城當年,如何?”


    感動人的話,其實不必多麽的花言巧語。許多時候,實話已足夠動人。


    秦鳳儀這般說,明擺著就是給他們賺銀子的機會,幾家焉能不願,心下深覺親王殿下仁義。以親王之尊,還能記著與他們幾家這些年的情分。隻是,幾家也不好再按鳳凰城時的份子了。這一迴,鳳家商量著,以往是二八,親王殿下的地皮,他們的銀子。這迴這樣明顯不地道,親王殿下仁義,他們也不能讓親王殿下吃虧啊。於是,按四六,依舊是親王殿下的地皮,他們的銀子。其實,這迴幾家真的沒出什麽現銀,因為,房鋪開始認購時起,很快就賣光了。刨除成本,大家得的都是現成的利潤。當然,親王殿下的好處,不是白得的,對於工程的監督管理上,幾家人派出的都是家族裏一等一的實幹子弟,不然,倘這外城質量出什麽問題,真是沒臉見親王殿下了。而且,幾家人看出來了,親王殿下是個重情分的,隻要跟著親王殿下幹,少動些小心思,好處多著哪。


    原本,幾家老東家其實各有所在,如晉商銀號的何老東家,人家慣常是在晉中老家的。還有徽商銀號的康老東家,多是在徽州。現下不同了,大家都在南夷長期駐紮了,實在是,別個地方,哪怕在京城開的分號,也沒有南夷分號賺錢哪。


    而且,這外城在建中,親王殿下已經命人去測量到桂州、信州、邕州、壺城、以及上思榷場的官道了。


    這明顯,建完外城就要修建到這幾地,以及幾地互相連通的官道了。何況,這幾年修路的事就沒停過。南夷甭看是西南偏僻地界兒,那官道修的,雖沒有京城的氣派,但南夷的官道都是嶄嶄新的,四通八達,好走極了。


    商人消息最快,這不,外城修建的如火如荼,又聽聞親王殿下要建海港,他們當下就想去給親王殿下請安。隻是,親王殿下不是好見的。而且,哪裏好空手去,好在,幾家都是豪富,並不缺禮物。不過,這送禮也有講究。聽聞親王殿下好打馬球,於是,都想著搜羅幾匹好馬獻上,以投其所好。


    秦鳳儀現下卻是不曉得幾家銀號要來他這裏打聽建港口的消息,他建官學的事,竟然在朝中被禦史參了,說他建書院獨招收官員子弟,長此以往,會至官民分野愈重雲雲。還有秦鳳儀為世子組建親衛軍一事,朝廷也要求為擅自招兵做出解釋。


    朝中有禦史參奏,景安帝便令人將奏章送來給秦鳳儀看。


    秦鳳儀吩咐趙長史寫迴折,秦鳳儀道,“官學之事,主要是土人與山民向往漢學文教……”說一句正常話,秦鳳儀與趙長史道,“誒,我說,這些禦史是不是傻啊!腦子不會動啊!”


    趙長史道,“禦史麽,可不就是要嘰歪,這是他們的本分,他們哪裏有殿下目光深遠哪。”


    “這些個狗屁禦史看不透本王的長遠大計也就罷了,我就不信朝中別個人也看不出。”秦鳳儀很不滿的“切”了一聲。


    趙長史道,“當初我就說,殿下先給朝廷上折子,再辦這事,您就這急性子……”


    “要等朝廷允了,黃花菜都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屁大點事都能吵吵一個月,還吵吵不出個所以然。”秦鳳儀這話其實也在理,所以,當初秦鳳儀直接把這事辦了,趙長史也未狠攔。秦鳳儀不耐煩道,“隨便給朝廷迴一封折子就成了。對了,把咱們建港口的事跟朝廷說一說。”


    趙長史還不曉得秦鳳儀要建港口哪,當下大驚,“建港口!”


    “是啊!”秦鳳儀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先時咱們沒銀子,再者,海上的生意,沒做過之前,我也不大有準頭兒。如今鳳凰城也建起來了,桂信二州已平,也該操持著建港口的事了。”


    趙長史心緒漸次平靜,細想秦鳳儀這話,倒也覺著有理。而且,他們南夷走私多年,生意也不錯。隻是,沒有正經港口,到底是受了影響。趙長史道,“朝廷怕是沒有銀子撥下來。”


    “要等朝廷的銀子,這港口還不得建到猴年馬月去。你隻管寫折子上說,咱們自籌銀子建港口。”秦鳳儀道,“對了,上思那裏,我也要建個小港,你一並說了吧。”上思便是與交趾的榷場所在。


    趙長史提著筆的手都有些抖,問秦鳳儀,“殿下,銀子上……”


    “銀子上不必擔心,先叫朝廷應了此事,我自有法子。”秦鳳儀那真是藝高人膽大,他先時啥都沒有,還能建起鳳凰城呢,兩個港口,秦鳳儀真沒拿著當大事。


    趙長史心說,怪道殿下前些天叫造船讓兵士們練一練水戰呢,合著早有這想法了。


    待秦鳳儀這折子一上,他辦官學、私募兵馬未提前得到朝廷許可的事,立刻都不算事了。朝廷上下簡直給鎮南王的大手筆給鎮住了,原本鎮南王海上走私的事,基本上朝中大員已是心知肚明。要不然,程尚書不能從秦鳳儀那裏每年敲出幾十萬銀子來。但大家都沒想到,鎮南王殿下這就要建港口了,而且,不必朝廷出銀子,人家自己解決銀錢的事。


    這要是不允,除非整個朝廷的官員都腦子出問題了。


    何況,還有程尚書早對泉州市舶司商稅不滿的人,程尚書簡直是雙手雙腳的支持南夷建港口。南夷建港還有一個好處,非但分薄了泉州港的海貿生意,好吧,早就分薄了的。但,南夷港的建設絕對可以給泉州港以威懾的。不論自經濟不是自政治,在南夷建港都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何況,人家鎮南王還不需要朝廷出銀子。


    簡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鎮南王還親自寫了封私人密信給景安帝,信中很是臭罵了一迴參他的禦史,用秦鳳儀的話說,都是一群沒腦子的東西,他這把整個南夷剛收服了,難道不要教化土人與山民的?什麽樣的教化最有用啊,自然是要教他們些禮義廉恥。還有,把他們的青壯整編成軍隊,放在身邊,一日日的教他們忠誠於朝廷,他們才能安分,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成天瞎唧歪個頭啊!他又不是招募了多少人,不過是招募了五千人,而且,其中多是土人山民中大族子弟。這些人不攏在手心,難不成叫他們滿地亂躥。


    秦鳳儀很不客氣的罵了一迴這些沒腦子的禦史,然後說了建港之事,秦鳳儀信上也說了,要是朝廷出這筆銀子,怕是難辦。他自己籌錢,以後待港口建成,每年他都要截留些銀錢還債。


    反正,這樣的大好事,除非景安帝突然老年癡呆,不然,不可能拒絕的。至於秦鳳儀開辦“官學”,還有招募山民土人為兵之事,景安帝都未曾放在心上,不過秦鳳儀先時都未知會一聲,這也有些過分,正趕上有禦史參奏,所以,景安帝就給他走了一下政治程序。


    如今秦鳳儀港口修建之事,很奇特的,便是再多嘴的禦史也沒有多說一個字。甚至大皇子也是裏裏外外的支持此事,還說,“雖則鎮南王不需朝廷出銀子,哪裏好一點兒都不出的。雖則朝廷也不寬裕,還是賞賜些吧。”


    景安帝也是這樣想的,問了問戶部,程尚書管戶部管的,那簡直就是個吝嗇鬼啊。當然,用程尚書的話說,每分銀子都要用在刀刃上。至於南夷建港口,鎮南王都說了自己籌款項了。何況,戶部的銀子都有去處了。景安帝硬是沒要出銀子來,連大皇子都看糊塗了,想著這姓程的不是一直與那姓秦的交情匪淺麽,怎麽連這點銀子還舍不得了!


    其實,這就是大皇子的短見了,程尚書身為戶部尚書,內閣重臣,雖與秦家有些私交,但,怎麽可能去為秦鳳儀效力。程尚書能在戶部尚書之位安安穩穩的坐著,自始至終都是景安帝的心腹之臣。倘程尚書效忠秦鳳儀,焉能是他出麵從秦鳳儀那裏要出茶、絲、酒、瓷四樣的商稅來!程尚書向來公私分明,此方極得景安帝信重。


    景安帝沒從戶部要出銀子,隻好從內庫拿出五十萬賞賜了鎮南王,支持他建港口。同時,景安帝還寫了封情深義重的私人信件給秦鳳儀,信上大致的意思就是,雖則朝廷沒銀子支持,其他方麵,有什麽需要隻管開口。


    總而言之,除了那五十萬,沒有半點實惠。


    大皇子卻是在宮中暗道:終於是把閩王得罪完了啊!


    還同他爹道,“閩王那裏不知底理的,隻怕會有些情緒,還需父皇安撫一二。”


    景安帝不以為然,“這有什麽可說的,鎮南王自籌銀子建港,朝廷難道能不允?我看泉州市舶司收入真是一處不如一年。”


    話到這裏,倒是給大皇子提了個醒,大皇子道,“鎮南王做事一向俐落,依兒子看,他這港口也耽擱不了多少時候。南夷市舶司的人選,是不是得叫吏部斟酌著了。”


    “是啊。”景安帝點點頭。


    大皇子頓時想著,塞幾個人進去方好。


    不知道大皇子是不是風水轉運的緣故,今年於他而言,簡直是順風又順水啊。自從開了竅,有些僵硬的父子關係重歸融洽不說,大皇子於朝中也是連受好評。這不,秦鳳儀自己出銀子建港口,算是徹底與閩王翻臉了。結果,待到今冬,還有一樁喜事等著在皇子呢,秦鳳儀又幹一事,把徽州巡撫給得罪翻了,兩人的官司一直從年前打到了年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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